标题 | 上海的冬夜 |
正文 | 再过旬日,便是爆竹除岁的时节了。年味自是没有,最近也要寻到十年前去。我不觉新的一年有何可喜,无非岁月流逝,四季轮转。 冬夜是冷的,一碗热茶放着,不消多少时候,便凉了去。冬夜也是静的,春秋自不必说,即便是那盛夏,街上也是顶热闹的,许多出来纳凉的老人熙熙攘攘,想必是上一代人不灭的记忆。可是冬夜只是静的。 我住在南方,不大了解北方的冬夜。从我可怜的认识里,大底知道北方户外的冬季是难捱的,那呼啸的风以及不知疲倦的雪使城市银装素裹,毛主席说的北国风光尽是如此了。上海的冬夜没那么漂亮,也没有雪的浪漫。上海只是光秃秃的,梧桐叶纷纷离离,常青树畏畏缩缩,但空气中的那份冷冽却不遑多让。倘若走在冬夜的街头,风紧一阵,雨落一会,人实在难御寒战,南方的阴冷像极了落水的狗。 冬夜的寂静总有些悲凉的气氛。我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往日妩媚的树影婆娑是没有了,昔日孩子的童言无忌也是没有了,连那些流浪的猫猫狗狗也不知藏了哪去。我是常去那里坐的,所以认得一些猫狗,喂它们食量,摸摸它们不羁的脑袋。可惜冬夜来了,无人管照的猫狗只好躲起来,蜷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安眠,或许还在瑟瑟发抖。冬夜活像无人搭理的遗弃儿,只好独自在巷衢茕茕徜徉。所幸,道路两旁的路灯俨然卫道士一般默默地守岗,给予冬夜无息的关怀。发黄的灯光静静打在宽阔的柏油路上,洒在稍纵即逝的车辆上。 冬夜的街头是没有人哼歌的。春末的时候,十字路口常有几对年轻人站着卖唱。我不大懂音乐,也辨不出音域的宽广,只能大概了解好听或不好听。他们唱的最多的,是一些耳熟能详的的流行乐,间或唱几首摇滚。弹着吉他敲着鼓,看上去蛮像样。可惜,这样青春的光景冬夜也是见不到的。 如果到了冬天后半夜,那城市便更是凄清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只是北方才有的雾霾,也传来了南方。城市整日整夜地埋在雾蒙蒙的氤氲里,入云的楼霄看不到顶。儿时遇到雾天,我是欢天喜地的,喜欢对着蔼蔼的天空猛吸空气,还觉得有与平时不同的清新感。就像人类登上月球,便不再迷信嫦娥的传说,如今我遇上霾天也要掂量着呼吸。这挥之不去的霾云仿佛一层薄纱般轻轻笼着城市,好像城市深夜所有的声响、所有的欲望以及所有梦想都被薄纱杳无声息地捕获,在雾的密网之下织成怆惶的交响乐曲。 浦江两岸仍是热闹的,只是同平时相比,多少还是冷清几分。那些外地来的大爷大娘们裹着羽绒服隔岸留念,身后的东方明珠湮没在青烟般的云雾中。而那些小小的情侣,则依偎着沁出甜美的笑容,像一抹久违的温馨的初春的夕晖。 浦江的船是不急的,徐徐缓缓在黄褐色浑浊的江面驶过。那些体型硕大的游轮推开层层浪纹,船上挂着俗不可耐的银行广告,昭示了深不可测的城市精神。对长江黄河的跌宕起伏而言,浦江的江面是窄窄的低低的。何时雨水淅淅沥沥淅淅的落上数晚,便会抬高江面,众人站在堤岸边谛听脚下的水流。既然是江,到底有来自四方的海鸟。浑身雪白的海鸥在人们头上轻轻掠过,仿佛随手可拾。冬夜的鸟群偶然才有,大约是冷的缘故,它们成群结队地发出几声不无凄楚的鸟鸣。与之相和的,是鸥群身后那些深沉的万国建筑群,犹如一党高贵典雅的老克勒,在冬夜罅隙间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冬夜是长长的且怅怅的,若家有生病的老人,多是熬不过冬至的夜以及除夕的夜。这两个冬夜总是如此的漫长,人们守候着病重的老人,看着生命尾端的微火作最后的挣扎,仿佛房间里忽闪忽灭的小小烛光,不论遮护得何等严严实实,终究灰飞烟灭。 前阵子下雨,雨下到半夜就停了,不等冬夜过去,地便干了。再过旬日,除夕的炮仗就要来了。除夕是常常下雨,湿漉漉的地面沾满鞭炮的残余,城市脏兮兮的。可不管脏也好凄也罢,年关的晨曦终将露出鱼肚。马年的蹄声愈发临近,是该互道新年的时辰了。 顾嘉楠 作于二零一四年一月二十日大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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