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春 |
正文 | 老爷子一直在秋萍这份儿过,秋萍的男人曲波是个打工的。也不是去城里,就是在村子周围,懒一些活做。挖果窝了,栽草莓了,起猪粪了,推沙子了等等。一天赚个百八十块。秋萍和曲波就一个儿子,也成家了。他们的孙女都十岁了。上小学三年级。儿子媳妇在城里工作,女儿静静就由秋萍带着。如果,曲波嘴不馋,这个收入在屯子里也算可以了。问题是曲波馋。东家只要把钱开到他手里,他第一件事不是回家交给秋萍,而是去了屯子里那家小超市。火腿面包二两白酒弄进肚里,再割一斤精瘦肉,买来芹菜,让秋萍改善生活,包饺子。无论田里多忙,秋萍晚上这顿饭,必须给曲波和他爹炒几个菜。要说曲波嘴馋,也是秉承了老爷子的遗传。父子俩每天晚上都喝一口。没有菜是不喝的。 秋萍呢,得罪不起老爷子。为什么?老爷子年轻时,在乡政府所属的 粮站做工人。一开始一个月几百块钱,一大家子七八口,曲波兄弟三个,他是老大。都靠老爷子的工资维持,曲波的母亲是典型的家庭妇女,没有工作。老爷子也是个大功臣,一点点养大了他们,又给他们娶媳妇成家,盖了房子。曲波的三弟被召了上门女婿。如此,老爷子就在曲波这里常住沙家浜。也难怪,曲波和秋萍住着老宅子,曲波在兄弟中最没本事,是老爷子的心病。所以,老爷子每月将工资的三分之二都交给了秋萍,说是两老人的伙食费。其实,他们的饭量小,又都是七十岁的人了。这么说 不过是让儿子媳妇就坡下驴。老爷子后来退休,退休金涨到了四千多!大致都贴补在曲波他们身上。老爷子是曲波的一棵摇钱树,也是秋萍的聚宝盆。不伺候周到了,能行吗? 秋萍因为老爷子偏袒他们夫妻,另两份看到秋萍和曲波脸一扭,不认识似的走开了。老爷子老太太过生日,秋萍每次弄一桌子菜,天晌歪了,也不见兄弟们来。每年都这样,兄弟和媳妇子一条心,不搭理老爷子和曲波。老爷子有时候就躲在角落里抠几滴眼泪。老二不讲究,中学毕业后,老爷子让他顶替了老爷子的班,进了国营粮库,成为国家职工。怎么着,也没亏待你,逢年过节连根鸡毛都看不着!老二还振振有词,“凭啥给老爷子东西,他的工资都奉献老大了,我们出油犯不上!老爷子没给我们付出什么,还要啥回报?”这是老二的话,老二媳妇近朱者赤,也是这番话。他们家的儿子宝儿十二岁,老爷子过来随礼,花了伍佰元。老二嫌少,将五百元钱众目睽睽之下摔在老爷子的脸上,难堪的老爷子差点气得背气儿! 后来,秋萍和小叔子们不怎么来往了。倒是老爷子想孙子想得厉害,溜溜达达就去一个屯子里住的老二家看看孙子。 宝儿喜欢爷爷,碍于母亲父亲的压力,只能偷偷抽时间来看看爷爷奶奶。爷爷来了,宝儿正在门口磨盘上坐着看书,赶紧迎上来,他家门口的歇马杏熟了,绿叶蓊郁间点缀着黄澄澄鸡蛋大的歇马杏。宝儿扭头瞅瞅家的方向,知道母亲不在家,蹭蹭蹭爬上树,摘了几个又大又熟 的歇马杏下来,“爷爷,快,揣好。别让我母亲看到!”宝儿说完,把杏子揣在爷爷的灰色上衣口袋里。这一幕,被从地里锄草回来的二媳妇翠花逮了个正着。翠花的脸立时晴转多云,“哎吗,你个小倒霉蛋,吃里扒外的东西,那杏子熟了吗?你不知道我要用杏子去集口换一袋面吃吗?啊?你……你,我打断你的腿!”翠花举起锄头追着宝儿打,老爷子不傻,这是骂自己呢,杀鸡给猴看。颤微微地将那几个杏子放在他们家的院墙上,叹口气走了。老爷子生着一口气,回家夜里就病了,高烧,说胡话。 秋萍和曲波打电话喊来老二老三他们,老爷子加气伤寒,送进县医院,打了几个吊瓶好转一些。但是,还是瑟瑟发抖。医生也断不出什么病灶。秋萍的娘是附近十里八村有名的驱黑先生,秋萍就连夜让弟弟开面包车将她娘拉来,老太太一掀亲家的后背和咯吱窝,就明白怎么回事。蒋秋萍拉一边说:“你公公这病住医院白搭,还是回去吧。我给你们试一试!” 秋萍说:“娘,你行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瞧你这闺女,你娘像是在开玩笑嘛?你公公得病需要刮痧,懂吗?” 秋萍就想起,娘曾经给很多人刮过痧,经娘的手一刮,手到病除,他们为了感谢娘,送来公鸡猪头肉还有三尺红绸布。秋萍的娘家不富裕,但是,也不寒碜。 大家将信将疑的把老爷子拉回家,听凭秋萍的娘,找来她常给人刮痧的刀子,让曲波按着老爷子,每刮一刀,老爷子就妈的一声喊叫,拢共刮了六刀,从咯吱窝到后背。 如此下来,老爷子当着很多人的面儿,放了几个屁。秋萍的娘没有牙齿的嘴巴一瘪说:“中了,老爷子应该没事了!疼则不通,通着不疼。嗯。” 秋萍的娘歪斜在墙壁上,喘了口气。老爷子这时,嚷着要水喝,要饭吃。秋萍惊喜地说:“好好好,我马上端来。”心一直悬在嗓子眼的秋萍,这下子一块石头落了地。进厨房给老爷子做了小米粥,放了些枸杞子什么的,不一会儿,端来。老爷子坐起身,曲波用被子给他围住,老爷子吃一口粥,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老二和媳妇,说:“你们来干什么?你看我死没死?老二,你们扪心自问,我这做老的,哪一点对不起你?我的工作给你代替了,你大哥你三弟没捞着吧?你们还不知足?三儿没说什么,你们倒得寸进尺,好了,老二以及老二家的,你们走吧,我们不指望吃上你们什么,只要你们长颗心,我也就知足了。” 老爷子没有把今天在老二家遇上的事儿说出来,是顾及自己的一张老脸,还有老二咋的也是他老曲的骨肉。就没说,而且,老爷子了解曲波的脾性,尽管他没啥能耐,却孝顺。要是知道他二弟媳妇这样对老爷子,非扯脖子骂娘不可。 翠花一听这话,明白老爷子给她台阶下,拽起老二就走。秋萍说:“不送你们了。” 秋萍隐约感到老爷子突然加气伤寒,不是一日之功。大家都在疑惑呢,还以为是秋萍给老爷子气的呢。老爷子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似乎知道了底细。老曲家的家事,哪个清官断的清?三弟和媳妇也告辞回去了。秋萍的娘和弟弟也连夜赶回去了。 老曲家大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五月的土豆花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在这样一个祥和的乡村之夜。秋萍没想到,家里又发生了不测。问题出在儿子身上。这个深夜,老爷子的事儿刚刚平静下来。儿子国宾的电话,打破了夜的安宁。国宾说,媳妇丽丽在外面有人了,并且已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秋萍的心就像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孙女都十岁了,媳妇却要和儿子离婚!有了外遇?怎么可能?小两口不是在一个厂子上班吗? 秋萍第二天就坐车,去了城里儿子那儿。国宾这套楼房,花了秋萍和曲波二十多年的积蓄。还在银行贷了二十万。 共有六十平方。儿子媳妇在一家中日合作电子厂上班。他们是自由恋爱,怎么说出问题就出问题了呢?国宾在车站接到秋萍时,就哭丧着脸说:“妈,丽丽上网网恋,后来和这个男的见面了,丽丽和人家同居了,还花了那个男的一万八千元!丽丽说,要是我们不离婚,我就拿一万八还给那个男的,了解此事。” 秋萍说:“网上的人,看不着摸不着,怎么就弄一堆了?!国宾啊,你真是个熊包!上哪里整一万八?家里的钱都花在你们的楼房上了,你爷爷身体也不好,我和你爸总不能老向你爷爷张嘴巴?唉!” “妈!求求你,救救我和丽丽的婚姻。我们大人没什么,就是苦了乐乐。她要是没妈疼着,要落威的!”国宾一个大男人在秋萍面前哭哭啼啼,秋萍的心就软了。秋萍说:“那好,等我回去后,和你爸商量一下。可是,这个钱咱们拿的没有价值!要是丽丽自己花了也是的,她是老曲家的媳妇。关键是丽丽和这个男的不清不楚,凭啥要你出钱?这样的女人,国宾,你就是十个国宾也养不起啊!” 楼房的一切还是当初的样子,媳妇丽丽一年了,借口说身子不舒服,没有和国宾到一起,老和厂子里一个叫春儿的姐妹在一起,隔三差五去春儿家住宿。事实上,最近国宾才清楚,丽丽并没有去春儿那里,而是和网上认识的马路租房子睡在外面。而且,丽丽答应过马路,要和国宾离婚,嫁给三十五岁的光棍马路,马路才给她钱花。为丽丽买了一台手机电脑,一条金项链。一款苹果牌手机。丽丽想要什么,马路就随着她的心。不久,丽丽发现。马路很多臭毛病,不讲卫生,臭脚丫子不洗脚就上床,父亲是个瘸子,没有劳动能力。丽丽要是嫁过去,还的伺候瘸子老公。他们还住在一百年的老房子里。当初,丽丽承诺马路,一定和国宾离婚,马路才肯给她钱花。认识不到三个月,马路就和丽丽见面了。马路也是在这座城市的一个乡村。丽丽对马路的魁梧很感兴趣。两个人很快到了白热化程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在丽丽所在厂子的附近租了一间小屋,居住了下来。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丽丽越来越觉得,马路无法和国宾相比,马路邋遢不会做饭,家里穷,因为穷至今没娶媳妇。丽丽后悔上了贼船。又花了人家很多钱。后悔的丽丽回到自己家里,投入到国宾的怀抱,哭着述说了自己的外遇,并寻求国宾的原谅,国宾看在十几年夫妻的情分上,答应替丽丽想办法,还债。打发走马路。 转天,国宾和马路见面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加上马路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丽丽的丰满身体了,指着国宾的鼻子说:“你给我听好了,钱买不来你对我的欺骗,我不禁要钱,还要你的人,你小子识相点,就给我和丽丽离婚,不然,我灭了你们全家,反正我是光杆司令,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马路气呼呼的走了。 为了避开马路的追杀,秋萍当即决定将丽丽带回老家,暂时藏在老家。至于国宾,他要工作,要还房贷。所以,留在城里。手里多了一件武器,水果刀用来防身。 秋萍和丽丽在老家的相处并不是和谐,丽丽一点家务活不沾,做好了菜饭,秋平端上桌,他爬上桌子就吃,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在乎爷公公的眼神。那一万八千元,秋萍不想给她换了,丽丽这是咎由自取,感到有危险了,才回头找他们庇护!一个人做事一个人担当!秋萍将自己的想法对丽丽说了,丽丽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要你孙女了吗?这个马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怕你孙女有危险?” 秋萍说:“你也说得出口,你自己做的好事,还要我们一家人给你擦屁股!” 这件事,老爷子就知道了,老爷子说:“你们别吵了,为了孙女为了国宾,这钱,我来出!”老爷子当天就把一张存折递给了秋萍,秋萍没接,秋萍说:“我想过了,咱们还是报警吧,报警可靠些。整天提心吊胆的,不是个事儿。每次接送乐乐上下学,我就担心,那家伙突然间拿把刀闯到我们面前。好在,这不是还有法律吗?赔偿几个钱是小事,孙女的命才是大事儿!” 老爷子和丽丽都觉得秋萍说的有道理,于是,曲波去乡派出所报了案。也该马路倒霉,那天,他怀揣着一把牛耳尖刀,到乐乐所在的中心小学,堵在学校门口,等着乐乐放学出来,之前,傻逼丽丽将女儿的照片给他看过,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了,在一帮小朋友中,个子高高的,和她母亲长得一样秀气的脸蛋的乐乐,紧走了几步,靠近了乐乐,秋萍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嫌疑人马路,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因此,就让候在面包车里的弟弟,给派出所打了电话。与此同时,秋萍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抱起孙女,就钻进了面包车。 西天的太阳,倦怠的靠在山峦上,对马路的抓捕并不困难,因为目标清晰,派出所在马路跑出去不到二里地,就把他按倒在一片膝盖深的苞米地里。 马路反过来控告丽丽骗取自己的感情和钱财,丽丽当天被派出所传唤。次日,结果出来了,丽丽必须赔偿花掉马路的一万八千元。第二,马路虽然杀人未遂,但已经构成了猥亵罪,被行政拘留三个月。 丽丽有没有醒悟,秋萍不知道。秋萍只知道,为了儿子国宾,这个家不能散伙。很快,从银行取出了一万八千元,秋萍陪丽丽到派出所将那一万八千元,当着警察的面,还给了马路。 秋萍意味深长的对丽丽说:“丽丽啊!你是女人,也是三十岁的人了,不为别的,做什么事也要为乐乐想一想……。女人不能没有自尊。你……这样糟蹋自己,就失去了一个做女人的尊严了。” 丽丽没有说话,望着婆婆逐渐佝偻的背影,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涌上心头。急走几步追上了婆婆。天空中,那颗老日头好像比以往更大更灿烂了,至少在秋萍的心里,太阳每一天都是新的。好在,儿子媳妇这个家还存在着,就不用担心乐乐成为单亲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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