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老家那边的那些事儿 |
正文 | 屈指算来,离老家已二十七个年头了。 我的老家在黔东北乌江边的山旯旮里,是一个有一千多人群居的土家山村,俗名叫甘溪坝,行政名叫燎炬村。俗名叫甘溪坝是村口有一条流向乌江的小溪穿过,灌溉老家的土地,养育世代代的老家人,厚道知足的先人们感恩于溪水甘甜和居住的山沟宽敞;行政名叫燎炬村是火红年代的流行产物,和前些年流行“南下”和现在的流行的“北漂”一样。说是土家人群居,其实,大多风土人情已被汉化,只有和大山一样厚重的人情味没有变。 我是一九八三年离开老家的,那时我才十一岁,在村里读完小学,考上离家三十多里外的官舟中学尖子班。从未出过远门的我,第一次离家出门求学,记得那个秋天的早晨,天还没亮,母亲就把我叫醒离开家门。我带着一颗好奇的心背着书包,母亲背着我生活用的柴米油盐,父亲扛着几块木板(弄到镇上去卖后,交书学费)在夜色中离开老家。这些年来,一开始,每个周末要回家,后来考上大学后是每个假期要回家,再后来是到单位请假回家,现在城市安了家,干脆把现在的新家叫家,家乡叫老家,家乡越来越远了。逢年过节,回不了家的时候,想起老家,想起老家那边的那些事,心如尘埃,不能落定…… 爆米花 雪每年都要下,小雪一过,说不定哪天早上一觉醒来,雪铺天盖到处都是,一下就是一两天,有时还会盖上十天半月。山里人不注重天气预报,但在乎雪下的大小,他们有他们的土预报。他们说冬月下雪就会应来年的五月下雨,腊月下雪就会应来年的六月下雨,雪下的大小和来年的雨下的大相对应。小孩子们不关心这些,关心的是下雪后等待炒爆米花的外村人出现。 每逢下雪,那个戴着獭耳狗帽,爱开玩笑,黑脸堂的外村人就会在村口喊:“炒爆米花,炒爆米花。”,小孩子们先是竖起耳朵听,接着就是哭着拉着母亲去爆米花。好客的山里人把戴着獭耳狗帽炒爆米花的外村人迎进自家吊脚楼木屋堂屋,戴着獭耳狗帽男子将背来的铁皮桶放在堂屋正中,把黑黑的爆米花机放在铁皮桶上,旁边放着一台手动式鼓风机连着铁皮桶,将装爆米花工具的背兜放在身后稍远的地方,上面盖一张黑黑的麻袋。主人从自家的木柜子里拿出金黄的玉米让戴着獭耳狗帽男子将玉米倒进爆米花机,孩子们抱来木柴,戴着獭耳狗帽男子将木柴放进铁皮桶点然后,一边摇着鼓风机,一边摇动旋转着爆米花机,口里还哼着:“六幺妹,好头发,金梳梳来银梳刮,呀嗬嗨哟,金梳梳来银梳刮;六幺妹,好牙齿,三十六瓣样样齐,呀嗬嗨哟,三十六瓣样样齐……”土家歌谣。 雪还在下,山寨前后的山林里时而传来雪压断树枝的响声。牛羊们在圈里咩咩哞哞地叫着,吵着要主人领它们去山里吃草,主人从雪地里弄来雪放进灶锅里,燃上火,把雪烧溶化再烧热,放进秋天腌制好的红薯叶和谷糠,再加一些玉米面和着,然后送到栏圈里对牛羊们说:“趁热吃,趁热吃。”;二三只小鸟站在村左边的竹林竹稍上,在空中晃动着,谁家的孩子点燃爆竹,鸟惊飞起一刹那,竹枝上的在空中飞扬,似扬尘,又如仙女散花。 来炒爆米花的人越来越多,全是些女人和孩子,大家站在堂屋里,挤了一满屋。戴着獭耳狗帽男子不唱的时候就和女人们开玩笑。主人端上冒着热气腾腾的米酒,大家喝着,问着主人从哪个场镇的摊点买回的发酵曲药。戴着獭耳狗帽男子看看手表,诂计火侯到了,将爆米花机抱去放进背兜里,用麻袋将背兜封住,孩子们死死捂着自已的耳朵,将头伸向大人们的怀抱。戴着獭耳狗帽男子用铁棍敲爆米花机机关,“砰”一声响,白胖胖的爆米花奔到背兜里,有的冲破麻袋的封锁,奔到外面地上,小孩子们就去争抢放进嘴里。也有没有抢到的孩子在一旁站着哭,大人们就捧一捧放进他们的口袋里,哄着孩子。戴着獭耳狗帽男子一开始只是衣服是有点黑,炒着炒着就手上发黑,再炒着炒着脸上也黑了,只有那炒爆米花的姿势不变,唱土家歌谣的声音不变。 老局长 老局长是从我们村走出去的,其实是从县人大主任位置退下来的,才退休来就回了老家。叫他老局长不是因为他退休才叫的老局长,是因为他从三十多岁就开始当局长,先当农业局局长,后当交通局局长,再后来又当教局局长,再后来当人事局局长,左当局长右当局长,好多后来当局长的曾是他的部下,相互见面叫他局长又显得平级,不够尊重,就干脆叫他老局长,让他在自已面前高半格。老局长从来不在向乎这些,他自已一直也管自已是老局长,他说他这人就只适合当局长,不适合再干比局长大的位置,他说他这局长也早该下了凭什么领导就让他老当局长。 老局长的退休文件刚下的第二天,他就邀着他那不识字的老伴回了老家。家还是那幢吊脚楼木屋老家,只是多年没有人住了,到处都是蜘蛛网,老局长和老伴在家收拾了两天,总算收拾出了个样子。山寨上的人听说老局长回家长住了,相继来他家玩,老局长总是叫老伴把退休时人家送他的纪念品分给人家。时间长了,带的东西也分得差不多了,老伴常常显得不高兴,老局长假装没看见。再后来,没有东西给人家了,老局长就趁进城领退休金的时候,大包小包东西带回家,老伴问是从哪里来的,老局长说人家送的。日子长了,村里人个个成了老局长的朋友,家里有个大事小事,忧事喜事,总是和老局长说说。老局长也时时打听,东家孩子没钱买衣服,老局长总是买件衣服送送,西家媳妇跟人要跑,老局长就会会劝说半夜。村里有个红白之事,老局长就去当当总管,帮人家料理。老伴常常因为他累得伸不直腰,总是有一旁不带脸色,老局长还是假装不知道。 春天的一个早晨,有三辆小车停在村口,从小车上走出戴着眼镜,身材不高的地委张书,接着,又跟着走出杨县长等人。张书记一下车就问老局长家住哪里,村里人带着张书记和杨县长等人走到老局长家,老局长正牵着牛准备上山。张书记一见老局长就喊:“老局长,老上级。”。老局长笑呵呵喊:“张书记,我的地委书记。”。张书记问老局长晚年生活过得怎样时,老局长说:“我还在当局长。”。张书记扶了一下眼镜。老局长明白张书记的意思,就指着村寨说:“我这个局长管的单位比以前多得多了,这么多家单位,全都是。” 张书记笑了。 老局长笑了。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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