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河边访阎府 |
| 正文 | 河 边 访 阎 府 蔡 怀 森 一 山西省定襄县河边镇（原河边村），是中国近代史上的著名人物阎锡山的故居地。 从太原乘火车，经阳曲，忻州，定襄到河边镇，一百多公里路程，车票十元，只是车站广场的一个停车费，一碗牛肉面。 河边镇不大，位于文山脚下，滹沱河从镇边流过，镇上一条略带上坡的街道，尽头便是阎府，阎锡山故居了。 阎府建筑，南倚文山，座南面北，建有都督府，上将军府，老太爷府，二老太爷府，得一楼，夫人住宅院及阎锡山回府办公，会客，议事等厅院和东西花园。间有地道连接，有近三十个院落，近千间房屋。占地三万多平方米。 从正门厅进入，迎面是一照壁，上书李一氓题写的“阎锡山故居”，这应该是后饰的，早先面目不得而知。背面是孙文手书“博爱”二字，随之便是一进厅，二进厅，三进厅。厅房规制大气，门檐皆建前置歇山顶廊檐，彰显气势，制式远非山西多处的商贾大院可比。 纵观阎府建筑，全不似晋商大院的规制有序，对称严谨，主次分明，也没有什么雕梁画栋，福寿吉祥类的典故装饰，全然是依时，依势而建，看上去，既有官府衙门的威势，候门深隧的意味，也不失传统宅第建筑的精致典雅和大家风范。 阎锡山故居现为“山西省文物保护单位”，而在中国近代史上的人物中，除溥仪故居是故宫，无人与之相比外，其余包括孙中山，袁世凯在内的各民国总统，各总理，部长大臣，都未见有象样故居的，段其瑞做过总理，总统，下台竟无自己的一处房产，倒是蒋介石有个丰镐房的故居，其规模也不能和阎府相比，其他人物自不必说。有意味的是背靠文山的阎府，右方不足十公里的邻村有徐向前元帅故居，翻修的小院，是“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左方不足十公里处是薄一波同志故居，2007年由县晋升为“忻州市文物保护单位”，同在文山脚下，滹沱河边，三处的文物保护单位级别是如何考量的就不得而知了。阎锡山比他们年长二十岁左右。 二 阎锡山原名阎万喜，是独生子，祖上贫穷，先祖由山西洪洞迁入，以佃农，长工，驮炭谋生，至祖父辈跻身小商，家境遂逐渐好转。至阎锡山父亲，已有店铺，钱庄，后因“打虎”（放高利贷）经营失败，父子躲债去了太原，靠打零工谋生。一日阎父抑闷，找一街头算命先生为儿子阎万喜算上一命，算命先生问了阎万喜的生辰八字，摇头晃脑一番推算，连说好命，是贵人属相，只是五行缺金，要改名字，阎父连忙认可，经算命先生一番推敲商榷，最后决定叫锡山，从此阎万喜就改名叫了阎锡山。 有一天，阎锡山父子走在街上，见许多人围着看告示，挤进去一看，是山西武备学堂招生，回家后父子商量一夜，决定让阎锡山前去报考，时为1902年，阎锡山18岁。 武备学堂专门培养下级军官，要求颇高，规定凡报考学生必须体格强健，通晓文字，阎锡山只念了三年私塾，文化太差，父子就想请人代考，思索一番想起了在山西大学堂念书的同乡赵廉佑，阎父准备了厚礼来山西大学堂，拜会赵姓同学，赵因情面难却，答应为其代考。到了考试那天，阎锡山办理了一切手续，领了入场证后，一遛小跑，把入场证送到山西大学堂，交给赵廉佑，又重新拜托一番。那时武备学堂初成立，规章制度不严，又无需交验照片，赵进考场后很快写完卷子，发榜那天，父子见到阎锡山三字竟名列前茅。 阎锡山在武备学堂学习努力，表现出众，还当了学生班长，1904年（清光绪三十年）清政府选派各省武备学堂的优秀生赴日本留学，准备培养中，高级军事人才，山西选派20人，其中就有阎锡山。到日本后，先在日本振武学校学习，后进入日本士官学校学习，在这里阎先后结识了后来侵华战争中的日本高级将领，如坂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等。 三 阎锡山一生经历了中国现代历史上大动荡，大变故时期，面对风起云涌，潮涨潮落，阎始终立于潮头。 阎锡山追随孙中山，效忠袁世凯。支持拥戴蒋介石，又联合冯玉祥血战中原反蒋。坚决防共，反共，又联共，容共。拼死抗日，也与日军旧友保持联系，勾搭。结盟冯玉祥，又扣押冯玉祥。最终还是坚持反共，追随蒋介石去了台湾。 阎锡山在日本留学期间，正值孙中山在日本创立同盟会，阎当时也是日渐觉醒的热血青年，对清政府的腐朽无能，出卖领土主权深恶痛绝，毅然参加了同盟会，成为山西最早的同盟会员，在民主革命思潮的影响下，决心追随孙中山，推翻满清，建立民国。 阎军校毕业后回山西太原，由陆军小学堂的教官，监督，标营教练官直升至标统（相当于团长），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各省纷纷响应，山西的同盟会员也积极准备起义，10月29日，阎组织了同盟会员，军校同学为骨干的起义队伍，调动队伍击败了镇压起义的巡防营，击毙了山西巡抚陆钟琦，起义获取成功，当天，阎锡山被推举为山西大都督，时年28岁。 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同时与袁世凯进行南北议和，结果以清帝退位，确立民国为主要条件，孙中山于4月卸任，袁世凯当了中华民国大总统。袁上任后，南北矛盾不断，身为同盟会员的阎锡山并不在袁世凯的亲信势力范围，以至阎锡山的起义都督一时尚未被承认，阎盘算再三，找出老乡，时居定襄县的旧官宦董崇仁，董崇仁曾是四品道台，常在宫中走动，与李莲英，袁世凯私交甚密，袁世凯任直隶总督时，曾追随左右，阎即备厚礼，派人请出董，甜言蜜语和董恳谈，并备重金托其打点，还托其传话表示一定效忠袁世凯，忠贞不二。董考虑时局纷乱，当然还是家乡子弟主政山西为好，于是慨然允诺。经一番打点活动，袁世凯方任命阎锡山为山西都督。1913年5月，授阎锡山为“同武将军”，阎即在家乡建同武将军府。袁称帝后，封阎锡山为“一等候”，阎又在将军府中建了“得一楼”。 四 1924年1月，中国国民党在广州举行了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大会决定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实现了国共合作，1926年7月1日，广东国民政府发出《北伐宣言》，10万国民革命军出师北伐，对盘踞大半个中国的北洋军阀吴佩孚，孙传芳和张作霖作战，阎锡山初时对北伐革命并未表态，随着北伐军节节胜利，特别是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成为当时最有实力和希望统一中国的权势人物后，阎方开始在山西挂青天白日旗，通电服从三民主义，拥护蒋介石的北伐，并调集军队对奉军作战，最终，张学良发表易帜通电，实现了国家的统一。阎初期未反蒋北伐，后期支持蒋的国民政府，反奉促统有功，得到了蒋介石的信任，初任为北方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后任第三集团军总司令。由此更稳定了阎在山西的统治地位和基础。 1929年，统一中国的蒋介石为排除异己，加强中央集权统治，实施了编遣军队的方案措施，大幅裁减地方势力拥有的集团军兵力，这就直接涉及了当时拥有各自地方重兵集团的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的利益，为保存各自实力，开始了激烈的争斗。蒋介石首先用各种手段，削平了李宗仁，继而武力指向了西北的冯玉祥。此时精于算计的阎锡山料到晋军必是下一个被消灭的集团，于是决定联冯与蒋决一雌雄，这就是近代史上有名的蒋，冯，阎中原大战。开战之初，阎老奸巨滑，让冯出潼关打头阵，自己率晋军不出山西在后策应，以观其变。其时蒋介石何等英勇，外有美援，内有江浙财团，黄浦精英。这个除共产党外，任何势力都能荡平的委员长，几个回合下来，冯即溃不成军败北了。蒋即要阎锡山交出山西，离晋出洋。阎见势不妙，一面假意承诺，一面偷偷跑去大连，由当时在大连的日本势力庇护，暗中操控山西军政势力，以静待其变。时过八个月，九·一八事变爆发，阎即回山西，住河边村。此时日本打响了侵略中国的战争，蒋已顾不上他了，阎同时派人前往南京向蒋疏通，表示国家有难，愿在委员长领导下，一致对外。蒋鉴于九·一八事变后的国内局势，也对阎表示“捐弃前嫌，团结御侮”，任命阎为太原绥靖公署主任，从此，阎又统治了山西，此后，阎为表自己不再与蒋争天下的心迹，提出在山西“造产救国”的口号，开始埋头一心一意搞经济建设，后来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阎锡山不象现代史上的其他人物，胸怀国家，放眼世界，征讨南北，转战四方。他只坐镇山西，局势稍有平定，便要求从省到县大搞“经济建设”，发展轻重工业，修铁路，架桥梁，开矿山，建工厂。还发展了一些颇具规模的军工企业。在农村凿井修渠，植树造林，种棉种麻，养牛养羊。鼓动扶持一切工商业发展以繁荣民生经济。阎还亲自编歌：“无山不树林，无田不水利，无村不工厂，无乡不职教，无人不劳动，无人不入校，无人不当兵，无人不公道”。阎也非常重视地方公益事业的发展，此期间办了不少学校，医院。 早在1915年，阎锡山就自己出资在河边村办了一所小学校，后来曾为山西和国家培养了大批精英人才，这当然是阎理想中的事，但也正是这所学校为共产党培养了十几位省，部，军级以上干部，担任教员的徐向前考入黄浦军校最终成为共和国的元帅，这是阎锡山始料未及的，他更未想到的是正是这些共产党人把他请出了山西，请出了大陆。 五 阎锡山一生最具特色的莫过于反共，防共，联共，容共，再反共。当然，这个在历次与各种势力较量中立于不败之地的人物，最终还是彻底败给了共产党。 阎锡山出于地主资产阶级的立场，一贯反对共产党，尤其是共产党实行的土改，打土豪，分田地，推翻剥削阶级的政策，认为地主阶级是勤劳致富，反对阶级斗争，还大肆散布“共产党是要富人的钱，地主的地，穷人的命”等反动言论。 1935年，红军长征到达陕北，不时有过河东征入晋的行动，阎大为紧张，即把晋绥军七个师兵力沿黄河一线设防阻击，还针对共产党在山西各地的组织活动，制定了军事防共，政治防共，经济防共，思想防共，和民众防共等一系列手段进行打压。 1937年7月7日，日本发动了全面的侵华战争，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严重关头，西安事变后的共产党人号召全国同胞，政府与军队团结起来，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长城，抵御日寇的侵略。同年7月17日，蒋介石在庐山也发表了著名的演说，宣布对日抗战，宣称：“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在此大背景下，周恩来，朱德等共产党人先后来山西与阎锡山商谈合作抗日事宜，并表示所编八路军愿在时任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的领导下，参加抗战。阎根据当时紧迫的形势，表示同意在他控制下，在一定程度上发动群众，共同抗战。此期间，阎在河边村小住，朱德还曾前往上将军府拜会了阎锡山。随着抗日战事紧张，阎还包容了由共产党人组织的牺盟会和新军，关键时刻还发了枪，饷。为后来共产党培育了十万有生力量。 整个抗战期间，共产党和八路军在三晋大地，从吕梁到太行上演了一出出英勇抗战的壮丽史诗，十大元帅中有八位在山西这块热土上展示了他们英雄的业绩，八年抗战，共产党，八路军强健了体魄，开辟了晋绥，晋察冀，晋冀鲁豫边区根据地。抗战胜利后，当阎锡山又露出了反共的真面目，还打了国共和谈时的第一仗“上党战役”时，他已对付不了共产党了。 阎锡山抗日是坚决的，从组织指挥忻口战役，保卫太原，到转战晋西南，从未放弃与日寇的周旋，但作为曾在日本军校的留学生，与当时侵华战争的大小头目有着师生同窗关系，阎也从未间断过与日军的暗中联络，谈判。甚至还亲自参加了在吉县安平村与日本人的会见。谈判内容种种说法不一，其实阎最核心的盘算还是希望日本人能让他在山西保有一定的势力范围。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在三个鸡蛋上跳舞 ，国民党，共产党，日本人哪个都不能踩破”。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对日战争形势有了逆转，阎才逐渐淡化和停止了与日本人的联系，周旋。 六 阎锡山一生的是是非非自有历史学家们去研究评说，在河边村听老人们说起阎在家乡的几个小故事，倒有些趣味。 阎锡山生母曲氏，河边村人，在阎五岁时病逝。继母陈氏比阎大12岁，一生未育，对阎视如己出，阎锡山小时很顽皮，每每惹事，陈氏均多加庇护，他对陈氏亦十分孝敬。阎父子经营失败，外出逃债，陈氏拿出自己多年积蓄，交父子俩，还拿出一只银手镯塞给阎锡山，阎当了都督后，回家为继母过寿，当众下跪叩拜，还拿出一只黄灿灿的金手镯，亲自给继母戴在腕上，一应亲友，属下皆为动容。 阎锡山父子前往太原躲债途中，正饥渴困乏之时，遇临村一个叫薄吉福的人赶辆铁轱辘大车去太原拉废纸，薄吉福好心让他们父子搭车去了太原。阎发迹后，派人找到薄吉福，给他买了二亩好地，还在地头打了一眼井让他浇灌。众人都说他真是积福了。 阎锡山对老父亲十分孝顺，老父晚年病重时，曾从省府回河边村家中办公十月，以照料父亲，并提前在河边村东边的候家庄似为二龙戏珠的地方点了墓穴，为父亲修了一座非常壮观的陵园。 民国21年，阎父去世，葬礼自是排场繁华，何应钦代表蒋介石特来拜祭。阎父殡葬后，阎锡山仿古制“庐墓百日”，身穿孝服，在墓旁伴其父灵，守墓百天。 当时从官道至阎父陵园要绕个弯子，阎府想把路修直，需占用村民杨计议的二亩多地，阎嘱咐买地时多给些钱，谁知老汉贵贱不卖，阎得知后说“是啊，老汉卖了地靠什么啊”，于是阎府想用自家上好的水浇地和杨老汉调地，可杨老汉还是不愿，阎知道后叹了一口气说：可能是老汉也看中了那里的风水吧，谁不想有个好风水啊。于是作罢。 七 阎锡山主政山西达三十八年，一手枪杆子，一手印把子，或许是历经了太多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阎府后人没有从军从政的。老太爷，二老太爷，岳丈等近亲属皆贯以经商为本，商铺，钱庄遍布晋北各地，还参股煤矿，工厂实业，这些当然有阎锡山的影响。当时天津的南北货，洋货买卖，阎府在军列上挂几个车皮是常有的事。阎锡山子女孙辈们皆是读书，留学海外，习作理工，最终既无土地，商铺钱庄，也与军，政无缘。 阎锡山1949年任国民党行政院长，后去了台湾，晚年活动虽都有据可考，然而内心深处最为牵挂和思念的当然还是山西的三晋大地和河边村的都督府，上将军府。他把自己在台湾的住所修成窑洞状，死后陵墓的墓碑朝着大陆，山西，河边村的方向。 2012年 6月 2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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