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林记饭店 |
正文 | 一 林记饭店对石狮市里成千上万的餐饮店来说算是小店中的大个头了。林记饭店开在福辉路上,这里说的福辉路其实是一条繁华的正街。林记饭馆共有三楼。一楼分前后两段,前段是餐厅,放有五六张小型饭桌,可以容三十人同时用餐。后段是厨房,二楼是豪华包间,有五个一桌式的包间。三楼是员工宿舍,也会两段,左段是男宿舍,右边是女宿舍。他们共用一个楼梯,只是,女宿舍那边焊了铁门,上了锁。 林记饭店里共有三个厨师,两个配菜员,一个洗碗阿姨,另外,还有就是四个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外加一个同样年轻美丽的经理兼收银员何美芬。林记饭店每天都由这十一个人运作着。老板林华并不是每天都来店里,而是隔三差五地来,或者大半个月来查一个账,看一下店里的生意状况。因为,林记饭店只是他的其中一份产业而已。 配菜员李添爵是去年才到林记饭店里来的。当时,他对林老板说他是贵州人,无家小,一个人来石狮,想在林记饭店里长期干下去。林老板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答应了。因为,当时刚好缺一个配菜员。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林老板一直想让林记餐店的员工维持在十一人上运作,一个不能少,一个也不能多。只要少了一个,他就会立马对外招聘。这是老板的思维,员工们很少去研究过这个情况。 林记饭店向东一千米左右就有一个很大的菜市场,名字叫湖东菜市场。由于湖东菜市场里的菜多,价格相对于其它小菜摊上的东西实惠一些,所以,湖东菜市场每天都得承受很大的人流量。 买菜的活本来不是李添爵的,但是,厨师长魏长东却硬是把这活派给了他。起初,他心里还有些不爽,但是后来,他却习惯了买菜这活,甚至可以说,他喜欢上了买菜这活。 早上,李添爵又来到了湖东菜市场,像是失去自我控制似的,他又走到了那个卖葱叶的摊位前。那个摊位不大,但每天都会有许多葱叶,还有少许其它的蔬菜。那个摊位主是一个二九芳龄的女孩子,长长的秀发,清澈的眼睛,晶滢的脸庞,微微丰厚的嘴唇。这种美丽让司添爵怦然心动。 李添爵自从第一天进入湖东菜市场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许多摊位主都是一些小女孩子。小的有十岁左右,大的有二十岁左右。而且那些女孩子卖起菜来,游刃有余。特别是有一个看起来像九岁左右的女孩子,她遇到有讨价的顾客时,嘴巴厉害得很,像是天生有当菜贩的基因一样。李添爵天天都会看到那些女孩子在菜市场卖菜,并没有去上学。这样的年龄不正是在学校读书的年龄吗?可是,现实却终归是现实,她们真的没有读书了,成为了一名守着菜摊的小商贩了。 李添爵又要了几斤葱,他每次买葱,都只说一个字,葱。对方问要多少,他就伸出五指,说,五斤。他总会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对方,对方的一举一动,他都觉得好喜欢。那个女孩被他看得不自然,不敢与他目光对视。终究是女孩子,本性里都会有着那怜人的羞涩。有时候,看到李添爵在看她,女孩子的脸都红了。李添爵是太喜欢她了。 买好了菜,回到店里后,他就开始忙起来了。配菜这活看似轻松,但却是非常累人的。两天前,另一个配菜的青年请了长假,说是一个月,但大家觉得肯定不止一个月。见李添爵沉默勤快,也就没再给他派一个帮手。不过,有一个服务员,会在空闲之时间里帮他一下。那个服务员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名字曾小梅。李添爵还是有所感触的。从与曾小梅的接触中,李添爵可以感觉到对方情窦初开的心思的。可是,自己比对方大了近十岁,他只把她当妹妹看。 曾小梅对李添爵说,他们看你老实,都欺负你。李添爵说,出门在外,没必要斤斤斤计较。曾小梅又说,现在你对他们让了步,以后他们就会得寸进尺的。李添爵说,没关系。反正我一无所有,只有力气。力气用了还在的。 曾小梅说,添爵哥,你人真好。李添爵听后,说,傻丫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说不定我是一个坏人呢。曾小梅认为李添爵在跟她开玩笑,于是笑着说,你是坏人中挑出来的。 李添爵在背后叫厨师长魏长东为魏胖子。魏胖子今年三十九岁,有一米七的个头,体重大概有两百斤吧。魏胖子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脸横肉,有点恶煞相。魏胖子爱使坏。另外,他居然还是单身。李添爵听到过同事们议论魏胖爱骚扰女服务员的事,饭店里的女服务员几乎都被他骚扰过,是那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那种。就连洗碗的比他大十来岁的阿姨都不放开。同事们私下说他是想女人想疯了。曾小梅特别讨厌他,在曾小梅眼里,魏胖子可已是长辈了,可魏胖子居然也对曾小梅说一些不干不净的话。 但是,魏胖子不敢对何经理开玩笑,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何美芬的职位比他高,而且因为何经理是林老板的情人。大家都知道林老板是有老婆的,也都知道何经理是林老板的二房,但是,有时候当老板娘来店里时,大家都不会把这个公开的秘密说给老板娘。如今这个社会,这种现象已是见怪不怪了,如果自己不是吃撑了的话,谁会去捅这层纸呢。但是,何美芬对大家还是很好,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样子,在工作上,大家也都听从她的安排。 二 一个男人怎么能没有女人呢,虽然心理上撑得住,但生理上也是撑不住的。也正因为这,魏胖子还有一段黑历史,那就是前年因为嫖娼被抓,罚了几千元钱,还被关了一阵子。大概被关了半个月吧。虽然半个月没有上班,林老板并没有因此而将他开除。也许这就是男人能够理解男人的不易吧。 大家很奇怪,魏胖子被放出来后,并没有改过自新的面貌,也没有感到羞耻,他甚至说,自古至今,多少伟人都趟过这潭水,陈独秀当年还赊着账干那档子事呢。 说实在的,魏胖子见李添爵不多说话,老实,魏胖子还真的欺压着李添爵。李添爵不仅要配菜,店里的杂七杂八的事儿几乎都交给了李添爵。但李添爵却没人与他对抗过。所以,同事们都说魏胖子欺负老实人。 李添爵住在饭店的宿舍里,店里的男同事们除了他和魏胖子,其他人都在外租房子住。男生宿舍有刚好两间四人住的房间,他和魏胖子就一个人一间。 饭店里每天都会从上午九十点忙到十一点,有时候会忙到十二点。早上不开业。由于魏胖子是厨师长,他每天几乎也不怎么做事,几乎是另外两个厨子在忙。所以,大家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而他却神采奕奕。魏胖子时常在晚上下班后会出去,凌晨四五点才回来。甚至通宵不回宿舍。李添爵心里清楚,他可能是出去找女人了。听说他打二十几年的工,一分积蓄都没有,大概都送到女人的肚皮上了吧。 每次下班后,李添爵就只是躺在宿舍里的床上玩手机,是一个十足的宅男。有好几次下班后曾小梅都叫他一起出去吃夜宵,他都拒绝了。尽管是夜里十一二点的时间点,但街上依然有不少人,那些人大都是附近工厂里下班的人。工厂里的工人有很多都是十点之后才下班,服装厂里的下班时间更晚,几乎每晚都是十二点才下班。那些打工仔会三五成群地到路边摊上吃点烧烤,喝点啤酒。或者吃碗面,聊一会儿天。 曾小梅和其他三位服务员都是不满二十的女孩子,她们向往都市的繁华,但工作却把她们的时间透支得所剩无几了。她们经常也会在下班后去逛一下隔壁的大超市,还有就是在街边的烧烤摊上买一些闻起来很香的东西。 曾小梅是喜欢李添爵的,她也知道李添爵比她大很多岁,但就是喜欢。可是,对于她的情意,李添爵好像并不在意。这让曾小梅心里有些难过。 曾小梅有一次很直接地对李添爵说,我喜欢你。李添爵笑了笑,没有说话,却走开了。曾小梅又难过又生气,她对李添爵说,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李添爵依然没有回答。 那次表白后,曾小梅冷落了李添爵好几天,以前无论是李添爵做什么,她都会去搭手帮忙,但那几天她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而李添爵好像根本不在乎曾小梅的感受。服务员小陈是曾小梅的闺密,她是知道曾小梅的心思的,于是,她去找李添爵。 小陈说,李添爵,你知道小梅喜欢你吗? 李添爵居然不回答她的话。 小陈有一点激动了,说,人家小姑娘喜欢你,她都向你表白了,你是什么意思,表个态呢。 李添爵终于说话了,他说,我只是把她当妹妹。 小陈说,可是人家是喜欢你,是爱你。 李添爵说,你都说了,她是一个小姑娘,我都比她大那么多岁。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合适。 小陈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年龄不是问题,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可以了。 李添爵说,我这人没什么出息,我不想害她一辈子。 小陈说,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呢,人生三起三落不到老,再说你这人,我们都知道,人品不错,如果我没有男朋友的话,我也会追你的。 李添爵轻轻地笑了笑,说,你说笑了。你帮我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就说我和她不可能。 小陈又说了许多,可李添爵还是那句话,不可能和她一起。 小陈有些生气地走开了。而李添爵心里却好像有些矛盾。他的表情有些凝重起来。 小陈很快就把话带给了曾小梅。曾小梅听后哭了。小陈劝他说,他不答应就算了,你也别伤心。天下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男人多得去了。 曾小梅抽泣着说,可是我真的喜欢他。我一个女孩子都向他表白了,他都不愿意。 小陈说,他不愿意就拉倒吧。你别难过了。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 曾小梅不再说话,而是继续哭着。 的确,李添爵觉得曾小梅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与自己真的不适合。他对她真的没有来电的感觉。再说,他不喜欢她,他也不想误了她,所以他就直接回绝了。 他对菜市场里的那个女孩来电了,只要一到菜市场里,他都会不自觉地走过那个卖葱摊位,也会情不自禁地看看那个女孩子。终于有一天,他知道了那个女孩子的姓名。当时是旁边摊位上的人叫了一声许丹玲,她回应了一声。从此,李添爵就牢牢地记住了许丹玲这个名字。 可是,李添爵在许丹玲面前从来都是不多说话一句话,但是,他看她时的眼神却那么的深情。许丹玲仿佛知道了他的这一举动的意义。正如唐朝有一首民歌所言,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 一天下晚班后,李添爵正躺在床上,突然,手机来电显示了曾小梅的电话号码,李添爵以为他她又叫他出去吃夜宵,于是,他想都没想就把电话给挂了。但是,不一会儿,电话玲声又响起了,依然是曾小梅打过来的,李添爵同样把电话挂掉了。随后,他把电话关机了。 第二天,他一到店里,同事小陈就冲到他面前骂他,大声质问他,昨天晚上为会么不接小梅的电话?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小梅遇到危险了? 这时,他目光向四周寻视了一番,才发现,小梅今天没有上班。他问,她怎么? 小陈说,小梅昨晚上遇到几个混混,差点被欺负了,你知道吗?要不是老魏解围,还不知道小梅会遇到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李添爵问,她现在还好吗? 小陈说,不劳你费心了。说完,她转身走开了。在转身时,她小声说了一句,真是一个冷血动物。 自从这件事后,同事们对李添爵都没有之前那么有好感了。大家都多少认为他不会做人,太自我封闭了。 三 曾小梅向林老板提出辞职了,大家心里都觉得她是因为李添爵而离开的。曾小梅走了。女同事们都觉得李添爵比魏胖子更讨厌,都开始不喜欢和他说话了,但李添爵对此好像根本不在乎。如果可以,李添爵一周都不会和谁一句话的。 李添爵又请了一天假,他来到八七路的一个出租房里。小心买了一些便当在吃。李添爵进房后点燃了一支烟,小心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也从李添爵的烟盒里抽出一支含在嘴上,熟练地打火点烟。之后,他们不说一句话,上床,做事,然后再一起躺在床上,一起抽着烟,一起沉默地盯着电视。 小心穿的是露了半个胸脯的挂衫,胸脯上刺着一个鲜红的玫瑰刺青,小心今年才十六岁,面容娇好,身材细条。如果去年她不是信了她网上一个男朋友的话,那么她现在应该是还在学校的课堂上。去年刚上高中一年级的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阿哲的小青年,阿哲一张油腔滑调的嘴把小心骗得失魂落魄。在去年国庆假时,小心就信了阿哲的话,来到了福建石狮。阿哲的确长得一张好皮囊,小心见到真实的阿哲时就以为遇到了她的白马王子。就在到石狮的当天,小心就把自己给了阿哲。此后两三天,他们天天都在宾馆里滚床单。至到第四天,阿哲把她带到了一个宾馆里,之后又带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之后,阿哲就退出了房间,房间里就留着她和那个中年男子。小心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那个中年男子就扑向了她。她激烈地反抗着,招来了那个中年男子的几拳暴打。她被打懵了,之后,她麻木地感觉那个中年男子撞击着自己的身体。 中年男子完事后,拍拍屁股就离开了。小心继续流着眼泪,这时,她才承认自己是多么蠢。当阿哲再进房间里,前两天对她的表情和态度全变了。唉,男人就怕掉进黑砖窑,女人就怕进黑发廊。从此,阿哲就把她带进了一个洗发店里,那个洗发店看似正儿八经的店,其实就是一个暗窑。 在举目无亲的这个地界,小心一下子就成为了一个自由社会的奴隶。她被逼着开始每天接客,渐渐地,她感觉现在每天扒衣脱裤的次数就像曾经在课堂上翻书拿笔的次数。 小心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如果有哪一个在床上趴在她身上的人问她名字时,她就会说自己叫“小心”。 就在去年快到年尾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和一个中年男子在交易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进来了几个人,对方说是警察,并亮了证。她和那个中年男子都被带进了派出所。当天被带进派出所的人有很多,好几十人。听说是快到年关了,警察同志要赚点外快。 小心被关了十几天,同其他被带进局子的女人一样,因为没有亲朋送生活用品进来,被关多少天,身上的那套衣服就得穿多少天。小心知道,她们这样的人被拘留起来的事怎么能让家人知道呢,可是,她被抓的这件事还是被她家人知道了。因为,这里的派出所为了惩戒她们,拿着她的身份证,打电话给她们家里的派出所,再联系上她们的家人,告之了她们在外被关的整件事的经过。 小心离家出走时就只给家人留了一张纸条,说是不想再读书了,想出去赚钱,让家人不要找她了。当时,小心的妈妈就病倒了,小心的爸爸更是说就当这辈子没有这个女儿。事隔半年,他们居然就接到这样的消息,更是伤心失望。当派出所的电话打给小心爸爸后,她爸爸就说,我没有这个女儿,让她死在外面好了。说完就挂掉电话了。 小心被关了,而阿哲和发廊的妈咪更是判了好几年的刑。当小心从拘留所出来后,她彻底迷惘了。何去何从?她一点方向都没有。她打电话给曾经在同一个发廊里做过的姐妹时,对方就收留了她。其实所谓收留,也就是让她再重操旧业。因为,对方盘居的地方在一条破旧的巷子,听说那一条巷子有所里的人罩着。所以,每次所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们都会提前撤退或隐蔽。也就是在那条破巷子里,她遇见了李添爵,或者说,是李添爵遇见了她。 第一次和李添爵交易时,小心并没有对他有什么印象。但是,渐渐地,李添爵不定期地会到那个巷子里去,去了后也不去别家,直接到她门口。甚至,有时候李添爵到她门口时发现房门是关着的,他也会在门口等。待前一个人走了后,他再去。也就是这样,小心开始记住了他。 小心她们是不会让“客人”在完事后再多待一分钟的。这是柳巷潜规则。说到这柳巷的潜规则,它并不比官场的潜规则浅,也并不比官场的潜规则少。古时候人们把她们称为“窑姐”,现在人们把她们称为“小姐”。这仿佛是一种隐晦文化的升华。 李添爵每次完事后都会在床上躺一会儿,小心并没有像撵其他“客人”一样撵他走。小心有时候还会陪他说几句话,小心这样做破坏了行业规矩,她被巷子里管事的人给训了。所以,之后,她把她在八七路的租住地告诉了李添爵。从此后,李添爵经常会去小心住处。他和小心再上床时,小心就没再从他那里收过费用。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复杂,像情人一样,彼此的态度却又冷漠。像朋友一样,彼此的相处却又陌生,像陌生人一样,小心却又把自己的遭遇事儿全都说给了他听。反正,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却做着情侣间的事儿。 四 一天,店里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着装邋遢。人也不修边幅,不长不短的头发蓬乱着。他进店开口一说话,小陈就听出了他有严重的口痴。三个字会说成十个字。他问小陈,我找曾小梅? 小陈觉得奇怪,小梅都已经辞职快一个月了,怎么这个男子会到这里来找她。难道他还不知道小梅已经离开这里了吗? 眼前的这个男子的表情有些木讷,他继续说,我找曾小梅。 小陈问,你是她什么人? 那个男子又结结巴巴地说,我叫曾小全,是曾小梅的哥哥。这句话,那个男子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完。 小陈说,小梅已经辞职,她说她回家去了。 曾小全的表情有些急了,他说,她没有回家。一个月以前她打电话给我们说她马上回家,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回来。 小陈心里有些疑惑了,她心想,小梅没有回家,难道她是在说谎?根本没有回家去,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曾小全更有些激动了,他说,这下怎么办?到哪里去找她呢?我还是第一次进城。身上也没有钱了。说着说着,他居然哭了起来。他哭的节凑居然也有些结巴调。 小陈一见,慌了。她连忙安抚道,说,你别急,小梅可能去她朋友那里了。你看你一个大男人,这样哭也不是一个事儿。 曾小全又带着哭腔说,她是去年才到这里工作的,这是她的第一个工作,去年我们有一个堂叔在石狮打工,可是,今年初他们一家就去了广东。我们也以为她去了广东,可是,我问过我堂叔了,他说小梅没有见他们那里。 小陈说,可能她现在一个人去了别的地方打工吧。你先别着急。 曾小全压根无法平静下来,他继续带着哭腔说,现在我们也打不通他的电话,也联系不到她,怎么办?怎么办? 听到曾小全这句话,小陈才想起来,自小梅辞职后,自己还没有与他联系过。现在,当着曾小全的面,她拿出手机,拨了小梅的电话号码,不一会儿,电话里面传来的语音提示,你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她连续打了几个,才发现,小梅的电话果然无法打通了。小陈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她有些害怕了。她马上转身,把这个情况说给了何美芬听。何美芬从二楼来到一楼前厅,见到一脸憨相且还在啼哭的曾小全,何美芬说,你是小梅的哥哥?小梅一个月前就已经辞职了。她现在不在我们这里了。 曾小全说,我找不到小梅了,怎么办?我找不到小梅了,怎么办? 何美芬仿佛察觉到了这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的言行举止有些怪异,再与曾小全交流几句后,何美芬基本可以确定,曾小全是个思维能力有限的人。换句通俗的话说,就是智力轻微障碍。 无论何美芬怎么给曾小全说,他总是一副啼哭相,而且,总是说,找不到小梅,怎么办?何美芬心想,曾小梅的家人也真是的,怎么可以让小梅的这样的哥哥一个人到福建石狮来。曾小梅的老家可是在陕西呢。 对于曾小全这种情况,何美芬也没辙了,于是他打电话给林东。林东是林华的好朋友。林东的身份是民警。他就是福辉分局的。林东正在外巡逻,接到电话后,他就和同事阿水一起来到了林记饭店。 林东他们一到来,何美芬就把刚才的情况给说了一遍。林东问曾小全,你妹妹没有回家吗?曾小全居然有些胆怯,结巴地回答,没有。我爸妈让我来找妹妹。林东问,你爸妈有来吗?曾小全又回答,我爸前年摔断了腿,走不了了。我妈不来,家里还有很多活要做。林东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曾小全说,我妹妹以前把她在这里的地址告诉过我们。我把地址保存在了手机里。说完,他就拿出了手机,让林东他们看。 林东问他接下来怎么办,曾小全说,不知道。这下,林东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另外,根据曾小全所说,曾小梅是没有回家了。现在,何美芬他们也打不通曾小梅的电话。这个情况的确有些疑点。不过,话又说回来,曾小梅也已经十七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说不定,她现在去了另一个地方打工,至于电话打不通,说不定她换了号码,还没来得及给亲人和朋友联系。反正,如果武断地认为她遇到了不测,也不行。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曾小全怎么安排。林东提议给他买车票回家,曾小全坚决不同意,他说,我爸妈说了,一定要把妹妹找回去。找不到妹妹,我是不会回去的。 林东说,那你现在住哪里?曾小全又说,我不知道。 林东看了看何美芬,脸露难色,说,要不,就让他在你们店里先住下来,做些事。顺便看看有没有曾小梅的消息。 何美芬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她说,曾小梅应该没事吧? 林东说,现在也不能下结论。先等等看吧,说不定她真去了另一个城市里打工,没有联系你们吧。 此后,曾小全就和李添爵住在了一个宿舍里。何经理也安排了一些事给曾小全做,比如打扫卫生,端茶递水等等一些杂活。曾小全的脑子虽然不灵活,但手脚倒还麻利,简单的事儿倒也做得令何美芬满意。 五 一肚子坏水的魏胖近来不欺负李添爵了,他觉得玩耍曾小全更起劲。于是,他一会儿指使曾小全做这个,一会儿指使做那个,反正,他觉得吆喝起曾小全来就是一件令他愉快的事。 对于魏胖子欺负曾小全,同事们都有些看不过去了。但大家都不敢与他直撞。 古人云,四大恶事最可憎。欺老实人,踢寡妇门,吃月子奶,挖绝户坟。李添爵觉得魏胖子专挑老实人欺负,行为实在太可憎。而曾小全呢,却也没有丝毫反抗。 林老板也知道曾小全在他店里做事,现在店里也算是十一个人,他也没对外再招服务员了。不过,对于何美芬收留曾小全在店里做事,林老板还是有点意见的。他对何美芬说,这小子一个傻头嫩青的,长期下去,店里不是一直要养着他吗?何美芬说,他一找到他妹妹后,我就会打发他走的。再说了,他在店里还挺会干事的。另外,人家一个这样子的人,在石狮又无着落,我们看在曾小梅的情面上,帮帮他也是应该的。 林老板听何美芬这么说,他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一天,店里来了两个女孩子来吃饭。在厨房里,魏胖子又指使曾小全为她们端饭菜前去,而当时,曾小全正忙着端另一桌的饭菜。李添爵看不下去了,说,我端去吧。说完,他端着一托盘的饭菜就出了厨房。 当李添爵走到那两个女孩那桌时,他突然发现,其中一个女孩就是小心。小心一眼也发现了他。李添爵虽然停伫了几秒,但很快熟练的把饭菜放到了桌子上。他和小心互相看了短短的十几秒,却都没有说话,他们仿佛在用眼神交流。至于交流的是什么,只有他们清楚。 他们短暂的对视引起了小心旁边女孩的注意。那个女孩笑着问小心,你们认识?小心却没有回答她。很快,李添爵也返回了厨房。 小心她们吃完饭后,那个女孩居然拉着小心到了厨房门口,那个女孩子朝着李添爵喊道,帅哥,多少钱? 李添爵还没有回答,魏胖子笑兮兮地对她们说,美女,请到前面的柜台结账。 魏胖子引起了那个女孩子的反感,她说,死胖子,我又没跟你说话。你搭什么腔。魏胖子被那个女孩子呛了,很不高兴,却又不好对她们发作,毕竟,她们现在是顾客。 李添爵回答她们,说,到前面柜头结账吧。 那个女孩子又说,帅哥,你是不是我们小心的男朋友呀? 李添爵没有回答。魏胖子这时又发话了,他说,两位美女,要结账,去前面柜台,这里是厨房,不能入内。 那个女孩子准备又骂魏胖子的,小心拉走了她。小心以前从李添爵身上的油葱味就认为他可能是在饭店里上班,这回印证了她的猜测。 小心她们走后,魏胖子对李添爵撒气,说,你以后别把什么人都往厨房里带!你以为这厨房是你家吗?那两个女人一看就是野鸡,那么脏,你还往厨房里带! 魏胖子的话终于让李添爵生气了,他双目怒瞪,压制着怒火,说,你骂谁是鸡?你骂谁脏?!!!李添爵在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正摸着案板上的一把菜刀。 魏胖子终究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见李添爵怒了,他有些吞吞吐吐地说,以后你不要把外人带进厨房里来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厨房。 李添爵又来到八七路的小心的住处,这回,小心向他说话了,她对李添爵说,你对我说说你的事儿吧。李添爵说,有什么好说呢,我的事你现在不都知道了吗? 小心说,我现在就只知道你是一个厨子,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李添爵说,那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小心想了想,却还真不知道再想知道关于他的什么事。或者说,她想知道的关于他的东西很多,不知道该先问什么了。小心摇了摇头,说,也好,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挺好的,不必知道对方太多东西。 夜里十一点,林记饭店开始打烊,李添爵刚回到宿舍里,就听到一阵非常震耳的发动机声音。李添爵心想可能又是哪个富二代在夜里开跑车了。李添爵正想着,接下来又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阵路人的尖叫声。 撞人啦,撞人啦。 李添爵从窗口向外看去,霓虹灯照得橙黄的街头,一辆昂贵的跑车撞停在一根霓虹灯柱上,正发生阵阵的警报声。车后不远处有一个中年妇女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李添爵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妇女身旁有血流不停地流出。 一下子就有不少正上晚班,或者下晚班的人围了上去。有人正打电话报警,有人正在激动地说着什么,还有人有些不敢看,随即就调头离开了。没有人敢去碰那个伤者。 突然有人大声喊,那个司机跑了!那个司机跑了!李添爵也向那辆肇事车望去,果然一个小青年正疯狂地逃跑。 这时又有人在喊,车里还有一个人,别让她跑了。一些人又围到了那辆车子旁。果然,车子的副驾驶座位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那个女子正鸣鸣地哭着。她好像也吓坏了。 大概十分钟时间,警车和救护车都到了。救护医生查看了伤者,对交警摇了摇头。好像在表达没救了。 李添爵在三楼宿舍的窗口,听到楼下有人在大声议论这事的两当事人。一人说,肇事司机叫林振兴,他老爸是福建泉州安踏公司一高层管理,是经理级的人物。这个林振兴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这么晚了,肯定是喝酒泡吧撩妹。另一人急忙接过话茬,说,对,就是林振兴,他这辆跑车值好几百万。还有,刚才那小子从我身边跑过时,我闻到浓浓的酒味了。 又一人说,那个妇女就是旁边一小区的女人。他们家也很有钱。看样子,林家想砸钱解决事情有点难了。除非林振兴有一个像令谷一样的老爹。话说当年令谷和两个妹子边飚车边车震,最后三个人都赤身裸体死在车里,那两个妹子可都是当今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千金,却那么无耻地挂在令谷的车里,这事可算是天下奇闻了,但没想到,那事却还被令谷的老爹给盖住了。还真是有权有钱好办事呢。又一人说,人都已经死了,那钱不要白不要。谁会与钱过不去了呢。 六 第二天,林记饭店就因为前一晚门前街上发生的车祸而影响到了生意。因为,中国人有一个传统,在外死去的人是不能再进屋的。而福建这边基本是,人在外面哪里出事丧生,灵堂就设在哪里。林振兴撞死的那个女人家属就把灵堂设在了林记饭店门外的街边,棺木,香烛,花圈等等,看得人瘆得慌。谁还会有人来吃饭呢。林老板与死者家属沟通过,看能不能挪挪地方,家者死属没好气地回答不同意。他们就要在这里等着警察抓住林振兴,严惩林振兴后才会让死者火化。 林老板心想对方毕竟是失去了亲人,正在悲痛。他就让步了。他给店里的全部员工放了十天假。十天的时间,林老板心想警察应该抓得到肇事跑路的林振兴的。 由于林振兴有雄厚的势力,死者家属担心林振兴的老爹会像令谷一样托关系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死者家属在福辉路上放了很多花圈,还拉了“醉驾肇事逃逸,林振兴快滚出来”,“醉驾撞人,严惩凶手”等特大横幅,足有五百米的距离。死者家属想利用舆论的帮助,所以,在出事第二天,石狮网就出现了“安踏高管的儿子醉驾撞死人逃逸”的新闻。 店里放假了,李添爵和曾小全就宅在了宿舍里,其他同事们都没有呆在店里了,连魏胖子都不见踪影了。 一连三天,林振兴都没有被抓到,死者家属在石狮微信台上发的信息是林振兴的家人资他远逃了。说林振兴都可能去了美国了。如果这条信息是真的话,那林振兴的老爹还真有两把刷子。 正在床上玩手机的李添爵接到了小心的电话,叫他她一趟八七路,也就是她的租住处。李添爵进了房间,小心正在抽烟,李添爵问怎么了? 小心说,你们厨房里的那个胖子来巷子了。他打我了。我告诉了管事的,管事的与他吵了,那个胖子说要去派出所揭发。管事的就把他给打了。并对他说,如果他敢去揭发的话,就让他断手断脚。 李添爵听着听着,心里生起了强大的怒火。他的确对魏胖子忍了很久了,他早就想暴发了。 小心对他说这些,好像就是在寻求他的保护。李添爵就像是她半个男朋友一样,这事儿他是无法再忍了。他用拇指和食指掐灭了带着火星的烟蒂,仿佛在给小心回答一样地说,我迟早会弄死他的!! 当天晚上,李添爵回到店里的宿舍,他一回到宿舍,曾小全就对他说,魏师傅刚才有来找过你,我说你不在。李添爵一听,魏胖子还有脸来找他。想着,他就准备去隔壁找魏胖子。 突然,虚掩的门被打开了,魏胖子黑肿着一只眼睛进来了。李添爵真想立马劈他三刀。魏胖子对他说,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喜欢窑姐,哦,不,应该这么说,你女朋友居然是个窑姐。今天我上她了,我嫌她活儿不好,还赏了她几巴掌。 李添爵强压着怒火说,有种你再说一句。 魏胖子并没有停,他大有把今天被别人揍的屈辱找李添爵发泄的样子。他继续说,今天我就上了你女朋友了。你女朋友干的就是被别人上的事,我就今天就照顾她的生意了。 魏胖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比他矮了半个头且身子也小了一圈的李添爵跳起一脚,用膝盖狠狠地顶在了魏胖子的胸膛上,魏胖子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气儿好像喘不出了,脸都被憋得苍白了。隔了好一片刻,魏胖子才回过气儿,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说,你敢打我。他才说这一句,李添爵又是一脚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腰上,这一脚,魏胖子痛得又缓不气来了。他感觉到了,李添爵给他的这两脚远远比今天在那巷子里被那里管事的人出得厉害。 李添爵站在他身边,眼带杀气地对他说,我忍你很久了,我来店里是混口饭吃的,如果你让我不好过,那今后大家都别想好过了。 魏胖子终于又缓过气了,怕再挨踢踹,他艰难地点了点头。魏胖子没说什么,痛苦地回到了隔壁他的宿舍里。他想报警,但一想到他一报警的话,白天他去那巷子的事一定会被问出来,他以前就因为那事儿被关了好一阵子,还被罚了好几千元。一想到这,他也就不敢报警了。他只是后悔刚才干嘛自讨没趣还去李添爵的宿舍。 自那次被李添爵踢踹了两脚后,魏胖子就再也没在李添爵面前颐指气使了。不过,李添爵还是感觉到了,魏胖子心里可能还是不服,他满肚子的坏水,一定会找机会报复的。 魏胖子在放假的这几天里,时间几乎都是用在求医看伤了。而林振兴呢,居然还是没有被抓到,死者家属情绪就开始更激动了,他们开始在街边请人哭丧了,福辉路上的这节街道基本上是废了。十天了,灵堂还设在那里,花圈也越来越多,横幅也越来越多。 林老板一看还是无法正常营业,就又继续放员工们的假,他也不知道该放几天,于是就说,先放假,至于什么时间上班,等待通知。 中国的太多富二代都害人不浅呀,自己图乐逍遥了,不仅撞死了人,托累了亲人,而且还连累了旁人。真该好好收拾收拾那些烧钱缺心的富二代了。 七 林记饭店门前的那个灵堂直到第二十天才撒去,听说是福建省里的一个领导从中调解,死者家属才让死者入土为安的。至于怎样一个调解法,就除了当事人,就无人知道了。 那灵堂撒去第二天,林记饭店就开始正常营业了。进饭店吃饭的人比之前并没有减少,大家不会因为这条街上死了一个人就忌讳这里,毕竟,中国如今快有十五六亿人口了,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去,大家也就对死人没多少恐惧感了。相反,大家进饭店后便谈论起林振兴事件来。 已经两个月了,曾小梅还是没有音讯。曾小全在店里的这一个月里,他几乎天天都会问李添爵怎么办。因为他和李添爵是住在同一个宿舍,李添爵并没有为难过他,所以他认为李添爵是一个好人。所以,他想着李添爵能够帮助他找到他的妹妹。 李添爵对曾小全有一丝愧疚,如果当初不是他拒绝曾小梅的表白,那么曾小梅也就不会辞职离开,现在也就不会杳无音讯。如果当初他答应了曾小梅的表白的话,那么,现在的曾小全可能就是自己的大舅哥了。 林东也来过好几次,他说所里已经备案了,林东很留意曾小梅在辞职前的一个晚上受小混混欺负的信息。另外,林东与店里的每个人都谈过话。店里的十个人中,在与李添爵的谈话中,林东对他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林东问,你是哪里人? 李添爵说,贵州的。 林东问,贵州哪里? 李添爵说,贵州遵义的。 林东说,听说曾小梅喜欢过你,你没有答应? 李添爵回答,对,觉得她和我不合适。 林东问,为什么不合适? 李添爵说,年龄,性格,很多很多方面。 林东问,曾小梅遇小混混欺负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李添爵说,当时在宿舍。 林东问,她打给我几个电话,为什么不接? 李添爵说,我以为她又叫我出去吃宵夜,我就没接她的电话。当时我想,既然要拒绝她,就不给她一点想象空间。 林东看着李添爵的表情,他的这番话是一个成熟男人该说的。只是,李添爵爵却没有看林东,他的眼光一直盯着墙面。在那次谈话中,李添爵只与林东有过差不多两秒的眼光对视。林东发现李添爵的眼神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林东在与魏胖子接触时,魏胖子的眼神更奇怪,有些躲闪。林东心想,也许魏胖子因为那次派出所处理过,所以在与林东谈话时,有些不自然吧。 林东问,听说曾小梅那晚遇到骚扰,是你去帮她解围的? 魏胖子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自然,他说,当时刚好碰见了三个小青年围着曾小梅,我刚开始以为他们是熟人,但不一会儿,就听到曾小梅大喊救命,我一看情况不对,于是就上前去了。那三个小青年个头都不高,一看到我,他们就都跑了。后来,我就把曾小梅送回了店里面。 林东问,曾小梅是在哪个地方遇袭的? 魏胖子回答,说,是在龟湖公园外,就是“狮城帝苑”小区的对面。 林东问,那么晚了,你去哪里做什么? 魏胖子停顿了几秒,说,我每晚下班后都习惯到公园里走走,这里离龟湖公园又不远。 林东问,你知道曾小梅去哪里做什么? 魏胖子说,不知道。 林东问,那你说说那三个小青年的体貌特征? 魏胖子说,当时我跑近了后,那那三个小青年已经跑远了,没看清楚。 与魏胖子谈过后,林东觉得魏胖子这人是一个外壮中干的人。他也听说过魏胖子这人一肚子坏水,但是,他却又像是一个有心没胆的人。要说他干一些小恶之事,倒信,要说干一些血惺的事,那就未必有胆量了。 对于曾小梅那晚遇骚扰的事情,林东很快查清楚了。林东们他找到一个偷电瓶车的名叫阿伟的小青年,在审讯过程中,想立功赎罪,于是就交代了一件事情。阿伟说,两个多月前,我们一同玩游戏的阿晶找到我和阿强,说帮他办件事,我问他办什么事,他说,一起去调戏一个女孩。我和阿水都认为他疯了。但他说是帮朋友办事。只是故意调戏一下,只要一有人来,我们就跑。碍于情面,我和阿强就答应了他。后来才知道,阿昌是收了那个胖子的钱,让我们故意在龟湖公园附近,调戏一个女孩子。那个胖子远远地走来时,我们就跑开了。那个胖子就是花钱来个英雄救美。不过,那个胖子长得挺恶心的,远远地我就觉得他快五十岁的人了。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他还想打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老牛想吃嫩草。 听那个名叫阿伟的小青年这么一说,林东也就知道他口中的胖子一定就是魏长东了。林东把他们所掌握的信息说给魏胖子时,魏胖子一下子也就结巴了,他的脸色都变白了,大概是给吓着了。他不停地说,我只是给她开个玩笑,我可没有害她。我只是给她开个玩笑而已。 魏胖子真的害怕被关起了,他心里清楚,如果是犯大事儿,那他就不是被关十天半个月而已,而是要吃很长时间的“八两饭”。 原来,曾小梅那晚遇到的骚扰只是魏胖子的恶作剧而已。现在大家都认为曾小梅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工作,不是发生了不测,说不定那一天,她就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或者她突然打来问候的电话。 李添爵又来八七路,小心依然在房间抽着烟,小心曾经从没有想过自己会用接客和抽烟这些事儿来打发人生中仅有的一次花季年华。现在的她认为,既然回不了头了,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吧。与李添爵上床,会让她有一丝温存,她把他当成了陌生的情人。说是陌生,可是她对他的感觉却越来越亲。而李添爵呢,起初他是喜欢菜市场上那个叫许丹玲的女孩子的,可是,与小心相处久了,他也发现,对许丹玲,他只是爱慕,或者说是欣赏。而对小心才是慢慢地从内心深处生长出来了爱意。他也感觉,小心已不是自己的生理需求的友伴,而是自己已经快要爱上的人了。 八 小心说,最近我们停工了。有人在举报那条巷子。 李添爵问,谁? 小心说,管事的人正在查。管事的人说,消息是从所里传出来的,让我们先停一段时间。 李添爵心想却一下子想到了魏胖子,但他此时却不能说出来,怕诱导了他们。他不想为本不属于自己的事来给自己找麻烦。 李添爵问,那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打算? 小心说,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这段时间,你能每天都来陪我吗?不用请假,就下班后来。 李添爵点了点头。他心里想说一句话,那就是想这些天陪她一起去为她找一份正当的工作,但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说出来。 现在关于曾小梅失联一事,警方也只是当失踪人口来备案。因为,现在根本没有直接地证据证明曾小梅已遭遇到了不测。 在湖东菜市场里,李添爵又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许丹玲的摊位上,李添爵又准备买葱,眼睛也一直盯着许丹玲看,那种感觉真的很美。正如古人所云,有一种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突然,站在李添爵的一个光头男子伸出手掌,向许丹玲索要什么。许丹玲说,没有。那个光头男子便把摊位上的葱与菜乱捣一番,什么也不说,继续把他那肥大的手掌伸向许丹玲。许丹玲有些生气,说,凭什么我们辛苦赚的钱要给你。那个男子双把摊位上的葱捣在了地上。说,你不给,就不要在这里摆摊。许丹玲毕竟是一个女孩,如果是他父母的话,一定会交这些所谓的摊位照顾费的。用黑话说,就是“保护费”。这个湖东菜市上有明暗两管理。明的就是工商单位管理。暗里就是盘居在湖东这块地皮上的黑势力。 许丹玲被光头男子给欺负哭了。一旁的李添爵终于忍不住,踹了那个光头男子一脚,光头男子没想到旁边的瘦个子会给他这么一脚,很是气愤。在他们的地盘上让他难堪,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起身就扑向李添爵,李添爵又很容易地把他撂倒了。李添爵十几岁时上过一年武校。就是因为打架,后来被武校辞退了的。 突然,李添爵的腰部一阵疼痛,条件反射一看,他的腰部被被刺了一个洞。李添爵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注意力全在那个光头身上了,没注意到他还有同伙,所以,对方的人轻易地偷袭了他一刀。不过,李添爵的腰部开始流出了很多血。很奇怪,明明有流血事件发生,周围的人都不敢报警,可能周围的人都怕自己在报警的同时,也被那伙人插上了刀子。 李添爵并没有因为中刀而妥协,他反而像无事发生似的走向那个那刀的小青年,那个小青年手里的刀并没有多长,看样子他们心里也怕刀太长惹的罪就太深。见李添爵向他走来,小青年居然跑了。李添爵再回头看那个光头男,那个光头男有了一丝怯意,说,小子,你有种。看你护得了她多久。说完,他也离开了。 许丹玲上前给他拿来了一条毛巾,想让他暂时先止血。李添爵还是接过了许丹玲拿来的毛巾,捂着腰,拨开人群,小跑似地离开了。 李添爵并没有去医院,而是在一个非常小的诊所里请土医生包扎了一下。那个土医生劝他去医院,他说他没钱去医院,请土医生帮忙把伤口消毒包扎一下。那个土医生心肠还算好,帮他消毒包扎好了。 李添爵向店里请了一个小长假,之后,他就住进了小心的租住房里。小心问他是怎么受伤的,李添爵说有个小偷偷他的东西时被他发现了,所以,与与小偷打斗中被捅了。小心有些心疼他,说,以后碰到了那些小偷就别逞强了。 那个小青年捅的那刀并没有多深,李添爵的伤在那个土医生的医治下,慢慢地好了起来。由于停工,小心那些天也一直陪着李添爵。李添爵问,你有想过换个工作吗? 小心眼睛盯着电视,问,为什么要换? 李添爵说,你换个工作吧,我陪你一起去找。 小心说,我不换,我什么事也不会做,会被饿死的。 李添爵说,不会的,慢慢来吧。人生中很多事情都不是生来就会的,都是慢慢学会的。 小心听不进去,说,以后再说吧。 听小心这么说,李添爵也就没再说下去了。 大概一周时间后,李添爵又来到湖东菜市场,这次他并不是来买菜,他是不由自地闲逛到湖东菜市场的。再一次走进菜市场,习惯性地走到那个葱摊位边。可是,摊主好像换人了,换了一个中年妇女。看神貌,许丹玲与那个妇女有几分相似。李添爵心里好像已经想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了。也许,许丹玲的父母不再让她守这个摊位了。这人在社会上,得过且过,有些人就是喜欢欺男霸女,且又无法无天,且又无人敢管,你说,你一个平民百姓,有多少胆量和精力与他们斗呢?吃皇粮的人都不管,你能管得了他什么呢? 李添爵心想,也许,这辈子他是再也看不到那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孩子了。许丹玲从此消失在了湖东菜市场。李添爵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悲凉之情。他兜里还揣着那条毛巾,毛巾上的血没有洗透彻,像李添爵这一生中的记忆一样,浸染着这一小段故事。 李添爵又闲逛了很久,在回八七路的时候,他路过一个垃圾桶时,他伸手掏出了兜里的那条毛巾,扔进了桶里。他知道,许丹玲也许就是自己上一世回眸见过的那个人,今生也只是彼此路过而已。 九 返回店里上班时,李添爵发现,何经理不在店里了,向同事一问,才知道,何经理辞职了。不过,有同事私下议论,说是老板娘发现了她和林老板的关系,所以,她被老板娘给辞退了。不过,老板娘并到店里大吵大闹过,在辞职前后,何经理在同事们面前也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状态来。看样了,何经理和林老板夫妻都是属于那种雷打动的闷声人。 何经理离开了,魏胖子并没有升为经理。曾小梅以前的闺密小陈升为了经理。魏胖子心里多少有些怨言。这些天脸色特不好。至于林老板没有提魏胖子当经理,看来不只是魏胖子的形象不佳,而且他为人也不怎么样。看来,对于魏胖子,林老板还是看穿了他七八分。 曾小全最近心事很重,还是没有妹妹曾小梅的消息。曾小全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不过,林东和同事们都一直没有放弃曾小梅这个事。林东心里也开始怀疑曾小梅也许已经遭遇到了不测了。 林东又来到饭店,他坐在前厅的一把椅子上,他一直盯着李添爵。他开始越看李天爵越觉得他怪异。那种怪异不是因为他不言不语,而是在他身上看到一种无法名状的怪异。 林东甚至猜测,曾小梅也许根本没有离开石狮,也许她已经遇害了,而嫌疑人就属李添爵最大。林东甚至找不到他的这种推测的任何佐证,但他心里的那种感觉却异常强烈。 林东问,你们家乡离黄果树瀑布远吗? 李添爵非常简单地回答,说,有点远。 林东问,你老家还有什么人? 李添爵说,我从小就被父母送给了别人养,后来养父母都病逝了,留下了一个人,所以现在我就一个人。 林东一直用眼盯着李添爵,他想从李添爵的眼神里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可是,李添爵并没有与他对视。 小心停了大概半个月的工后,和她那些姐妹们又重新走进了那条巷子。只是,那条巷子的多个进出口都多了“暗哨”。那些暗哨会整天都呆在那些地方,找一些事儿做,或打桌球,或蹲在地上打牌,反正他们的眼睛会盯着进巷子的每一个人。他们最怕的就是便衣警察进巷子,巷子里管事的人已把这个片区的民警相片都给过那些“哨子”,让他们一定要记住那些人的面貌,如果发现有便衣进巷子,就一定时间发信号给巷子里的人。那些哨子平时的记忆力从没有这么强过,那些民警的相貌在他们的脑里面牢牢地记住。 因为,管事的人从所里的人那里得到了消息,有一个人一直在匿名在举报巷子里的人。管事的人还从所里的人那里得到了另一个信息,那就是举报他们的人是一个胖子。其它信息就不知道了。 一听举报人是一个胖子,管事的人心里马上就想起来了一个人。那个就前不久打过小心,好像是专门来找事的。管事的人立刻就问小心,小心不敢说出那个胖子的信息,她心里也有顾虑,如果巷子的管事人把那个胖子整死了的话,她一定也会受牵连的。所以,小心并没有对管事人说出胖子的信息。只说那个胖子当时在交易过程中,要求变态,拒绝他的要求后他就打了自己。 后来,管事的人还是查到了那个胖子的信息,他们在林记饭店边蹲点了很久,终于,在一个晚上,魏胖子又一个人往龟湖公园走去,魏胖子刚到公园里,在走到一段灯光昏暗的草坪时,魏胖子就被几个人围住,魏胖子还没有开口问什么事,就被几个人拳打脚踢起来。 那几个人是想狠狠地教训一下魏胖子的,可是,才没打几下,不远处跑来了几两名联防队员,联防队员大声呵斥他们。那几个人见状,连忙各自跑开了。两个联防队员见他们跑远,也没再去追他们了。 魏胖子还是因为疼痛,爬不起来。联防队员问他,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打你? 魏胖子心里也猜到了他为什么挨揍,但是,这次他又没有说真话,他只是说,刚才我不小心踩了他们一脚,所以发生了打斗。 魏胖子还清楚地记得那些人在打他时对他所说的话,对方说要他立马消失在石狮,不然,就会打到他离开石狮。魏胖子还真是一个怂蛋。那晚被打后,他在店里有几天都不敢出去。被打的事,他也不敢给谁说。反正,同事们觉得,魏胖子最近萎了,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那条巷子终于还是出了事,一天,那条巷子外围秘密地来了许多人,在那条巷子的进出口位置,那些“哨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分别被两三个人按住了,接着,就是一大批便衣警察进入那条巷子。其中有很多女便衣警察。 巷子里管事的人想跑,也确实跑了很远的路,但终究还是被逮住了。 再接着,那条巷子里就发生了破门声,一些女子的尖叫声,还出现了一些男子裸着身子想跑的画面。 一个女民警问一个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子回答,小心 女民警说,你们快穿好衣服,跟我们走。 小心以前因为这事被抓过,现在这个情况,她是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巷子里的一些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被抓,有的都已经给吓哭了。 那条巷子被端,不仅仅是缘于魏胖子的举报,因为,那条巷里附近的许多居民都有举报过那条巷子。因为,一些妻子的丈夫经常进那条巷子,那些妻子就对那条巷子恨之入骨了。就如《高凉村妇盼郎归情歌》唱的那样: 日夜望郎郎不归,高高树上果熟齐。 人家有夫爬树摘,我夫外出果落泥。 日夜盼郎郎不归,水田稻谷已熟齐。 人家有夫帮手割,我夫外出自己为。 日夜盼郎郎不归,割开禾来田要犁。 人家有夫赶牛驶,我家唯有把锄挥。 日夜望郎郎不归,五更三点公鸡啼。 人家出入成双对,我家话向谁人提。 百里寻夫到天光,又到徐闻与海康。 走尽花街和柳巷,谁知夫在鸡婆床。 二八鸡婆巧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装成一身娇体态,扮做一副假心肠。 迎来送往知多少,惯作相思泪两行。 一生悲欢恨怨间,劝郎戒嫖把家还。 一觉扬州梦应醒,为妻待郎情无限。 十 其实,那条巷子,局里已经秘密调查很久了。后来,局里发现片区的所里有内鬼,局里是在先抓了内鬼再布控进巷子抓捕的。 小心被抓的当天,李添爵就知道了。他后悔前不久没有好好劝劝小心换工作。小心被抓,李添爵心里有些替她难过。就在小心被抓的第二天,林东来到了林记饭店,他一进店,就走向李添爵,他一身轻松地状态,对李添爵说,聊聊。 李添爵跟着他,来到了厨房后面的小院子里。他心里猜想林东找他谈话的原因可能是小心的事。 果然,林东直入主题,说,小心说让你给他带一些衣服进去。 李添爵没有说话。林东给他递了一支烟,他没有接。林东自己点起烟来抽。 林东见李添爵没有说话,且表情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林东又说,她是你女朋友? 李添爵却点了点头。他的这份肯定的肢体回答,要多么大的勇气。毕竟,一个正常情商的男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女朋友去做那档子的事呢? 林东也想到了这步,问,你怎么容你女朋友去做那事? 李添爵终于说话了,说,认识她之前,她已经在做了。 林东说,那之后怎么还让她继续做? 李添爵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包烟,是福建特产烟,“七匹狼”,这烟有好几个价位,李添爵兜里的是八元一包的。 李添爵并没有给林东取烟。他刚才看到了,林东刚才抽的是二十几元一包的玉溪烟。抽烟的人大都有一个习惯,抽一个牌子的烟抽久了的话,就不会再抽别的牌子的烟了。特别是,抽好烟的人一般不会再去抽劣质烟了。 李添爵自己点着抽了起来,吸了一口,才回答林东刚才的话,说,她愿意做,我就尊重她了。 林东有些诧异,说,如果她吸毒,你也尊重她吗? 李添爵沉默了片刻,回答,也许还是会尊重她吧。 林东问,那你这是压根不爱她了。 李添爵却突然笑了笑,说,每个人对一件事物的定位都不同。有时候爱一个人并不是占有或控制,有时候爱一个人,并不一定非得长相厮守,相互对视一会儿,那也是幸福的。 林东突然认为,眼前这个李添爵的心理肯定不健康。他甚至怀疑,曾小梅说不定就是被她骗到其它“巷子”里了。现在,关于曾小梅的失踪,林记饭店里就数他嫌疑最大了。这是林东心里这么认为的。 与李添爵的谈话没多长,林东也算是替小心把话给李添爵带到了。李添爵弹掉了手中的烟头,对林东说,我先去忙了。说完,他就转身向店里走去。林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疑惑多了起来。李添爵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时,他看到了刚才被李添爵弹掉在地上还冒着烟的烟头,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李添爵是在小心被关起去的第三天才去看她的。他给小心带了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李添爵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说,他们要关你多久?小心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李添爵说,等你出来了,我陪你好好地工作吧。小心的声音有些轻,说,等出来后再说吧。李添爵说,那你在里面多注意照顾自己。小心看了看李添爵,李添爵也正看着她,他们互相对视着,又好像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似的。 林东所在的派出所收到了晋江警方的协查通知,通知上说石狮往晋江走的沿海大道边的一条水沟里发现了一具女尸。那条水沟像一条河,有点深。当那具女尸被发现时,已高度腐烂了。女尸是被一个布袋子装着的,而且,布袋子里塞了七八块砖头。 林东看到协查通知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曾小梅。他打电话晋江警方再询问了女尸的情况,对方说,初步断定,女尸的年龄应该在十五到二十二岁之间,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的休闲外套,下身穿着牛仔裤。听到这,林东几乎可以断定那具女尸就是曾小梅了。因为,通过前期他对曾小梅失踪的调查,女尸的那些情况非常符合曾小梅的特征。 林东把曾小梅的情况也给对方说了,对方一听,也非常怀疑那具女尸就是曾小梅。林东立即拿了曾小全的DNA样本去了晋江。 通过DNA对比,女尸身份确认了,果然是曾小梅。这一下,曾小梅的失踪事件被重新定义为了刑事案件了。在确认女尸身份那一刻,林东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想到了李添爵。 当林东在林记饭店里宣布曾小梅遇害了时,大家都惊讶,恐慌,隐隐悲伤起来。然而,曾小全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表情不喜不悲的样子。倒是现任经理小陈,她是在场的人中第一个流下眼泪的人。 林东再一次请大家好好想想曾小梅离开林记饭店前有哪些异常的情况,大家想了很久,都摇头表示没有了。因为前期在调查曾小梅失踪的时候,大家都把当时看到的关于曾小梅的活动情况都说过了。 当林东与大家谈了好一会儿时,曾小全才突然抽泣起来。他问林东,警察哥哥,你是说我的妹妹被人害死了吗? 林东很惊诧曾小全现在才反应过来。或者说,曾小全刚才因为听到说妹妹曾小梅已经遇害了时就陷入了失魂落魄的态度。 那一句警察哥哥是林东以前叫他那么喊的。因为,林东当初向曾小全表明身份时,曾小全就脱口而出地叫了声“警察叔叔”。林东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曾小全,当时差一点就“喷饭”了。 而现在曾小全知道了自己妹妹已经被人害死了的事件后,林东有些担心起他来。因为,林东觉得,曾小全的内心就像一张白纸,给的什么颜色多了,那张纸就会全被染成什么颜色。 十一 为了再了解曾小梅辞职前后的情况,林东又找到了前些时日也辞职的何美芬。此时,何美芬在泉州市里的一家酒店里上班。林东还专程去了泉州。当林东把曾小梅已经遇害的事对何美芬说了时,她的表情略带悲伤,她说,我已经知道了。我真的没有想到她真的遭遇到了不测。 林东说,现在曾小梅的案子是晋江警方主办,我们协查。这次前来,我希望你能再想想关于曾小梅的一些情况。 何美芬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动,林东是察觉到了的。但是,何美芬却说,曾小梅辞职那会儿的情况我早先也给你说过了,现在也想不出还有其它什么异常的情况来。 林东又一次有了一种嫌疑人就在身边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只是自认为的想法。可是,这种感觉正入浸着自己的思维。 当林东在回到石狮时,领导给他下了一个通知,通知是关于曾小梅的案子他要回避。林东问为什么,领导只是简单地说,因为林华。其它的你也别问了。你现在去协助蔡警官调查一下九二路步行街市民频繁被盗的那个案子吧。 林东一听到林华,他有些惊诧,前期自己在调查曾小梅失踪的案子时,虽然也与林华聊过。但他与林华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信得过他,也不相信他会涉这个案子。现在,也正因为自己与林华是老朋友的关系,在这个案子的调查上,他被回避了。 林东突然觉得他对不起一个人了,那就是林记饭店里的配菜员李添爵。林东又来到林记饭店里,这次他又直接走到李添爵面前,依然说,聊聊。 他们又来厨房的后院,林东这次来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李添爵,李添爵犹豫了好几秒,想拒绝又想接纳,林东给了他一个善意的眼神后,李添爵终于接过了烟。 李添爵接过烟后,林东打燃火机,为他点着,李添爵看着林东这般,心里有些疑惑。李添爵问,是不是曾小梅的案子有线索了? 林东在为自己点燃一支烟后,说,还在调查中。 李添爵问,那你今天是问我关于曾小梅的事吗? 林东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说,不是。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李添爵说,我只是一个配菜员。 林东侧过脸,看了看他说,像似离题万里地说,你说,人的一生中可以交到多少知己好友呢? 李添爵简单地回答,说,不知道。 林东突然轻轻地笑出了声,说,不知道好呀。知道得越多,烦恼就越多。朋友越多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林东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们俩人居然都没有说话了,只是静静地抽着烟,他们俩人仿佛像一个吸烟区里的两个陌生人,静静地享受着烟雾带来的快乐。 关于曾小梅的案子,晋江警方之所以会调查到林华身上来,是因为,两个月前,也就是警方推断的案发时间点里,有位群众发现过一辆可疑车辆。由于当时的一些电子监控的资料保存期过了,警方无法根据两个月前的视频找线索。所以就根据那位群众提供的车辆线索调查,后来,晋江警方发现,那辆车的车主信息居然是林记饭店的老板林华。 后来,通过晋江警方更深入地调查发现,那辆车的确是在林华的名下,不过,那辆车一直都是林记饭店的老板娘在开。警方抽丝剥茧后,曾小梅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 原来,林记饭店的老板娘早就知道林华在外有人,她只是一直没有发现对方是谁。就在曾小梅向林华提出辞职时,林华考虑到当时饭店生意有些忙,想挽留曾小梅不要辞职。为此,林华多次带曾小梅单独谈话。也就是这样,老板娘发现了林华与曾小梅频繁地单独相处,一定有问题。于是,她主观地认为,曾小梅就是林华在外的人。 当老板娘听说曾小梅辞职了,以为这是林华使的计策,对外宣称曾小梅辞职了,实际上是林华来个金屋藏娇。老板娘越想越是气愤。于是,老板娘就叫了她娘家的弟弟一起,在曾小梅即将离开石狮时,骗她到车里,后来就把曾小梅残忍地杀害了,之后并沉尸沿海大道边的河沟。 至于何美芬为什么会辞职离开石狮,其真实原因也是她与林华互相都不来电了。与其这样没有感觉的偷偷摸摸地相处,倒不如分了的好。于是在向林华提出分手后,她就辞职了。至于外人传她与林华的关系被老板娘发现而被辞职的传闻,其实是不实的。不过,何美芬还是感觉到了,如果自己再与林华长期交往下去的话,老板娘迟早是会知道的。 其实,对于曾小梅被害,何美芬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猜测,她也感觉到了,曾小梅是做了她的替罪羊。可是,这种猜测在之前又怎么能乱说出口呢? 林记饭店的老板娘和老板的小舅子一同被抓了。林华的情绪一直低落着,林记饭店的生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曾小全自从知道妹妹被害之后,也天天沉默寡言,看着挺让人怜悯的。 林记饭店的生意受到影响后,晚上九点多就开始打烊了。李添爵来到八七路,打开门,小心正看着电视。小心被放出了好些天了,在这些天里,她几乎不出门了。那条巷子早已变“干净”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添爵此时欲火中烧,他抱起小心,疯狂地扑在了床上。小心也疯狂地迎合着。对于他们这俩人的关系,真的,说奇怪也好,说奇葩也好,都不过分。 十二 林记饭店看样子是保不住了,很多同事都开始另寻出路了。李添爵心里也在作打算。他在想,如果要离开石狮,要带着小心吗?或者说,就这样抛弃她。哦,不应该说叫抛弃,在他看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情侣。可是,此时想来,如果真正地放下她不管,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近来几天,已经有三四个同事都辞职了,林老板没有管,直接对他们说,小陈同意就可以了。然而,有一份辞职书他还得看,那就是小陈也准备辞职了。 而曾小全呢,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妹妹,他说他要带妹妹回家。他把妹妹的骨灰盒放在了背包里面。一副木讷的带着悲伤的样子,踏上了回家的路。 店里越来越不忙了,李添爵连续两三天都没有去店里了。他一直都和小心在一起,他们一天说不上十句话,看电视,抽烟,上床,吃外卖。房间里除了电视声音,总总静悄悄的。但是他们却可以以这样的方式相处几十年。 林东最近突然老是想到林记饭店里来,在林东看来,现在的林记饭店就像一条在快要干涸的溪洼里的无人救援的鱼,“死亡”只是时间的早晚了。 林东只要一到店里来,如果李添爵在店里的话,他都会把他叫到厨房的后院里,再一起默默地抽烟,或者,简单地谈上两三句话,就两三句而已。林东突然想与李添爵做朋友,像君子之交的那样的朋友。不言不语,静若止水。 林东就一天又一天地看着林记饭店的败落。他劝慰过林华,叫他振作起来,但是,林华却始终没有振作起来。也许,林华的心里还是有一点对结发妻子的愧疚,毕竟,当年白手起家时,陪伴他的人是现在的人老珠黄的妻子。现在妻子锒铛入狱,一半的责任还是在他。 林东突然接到一位朋友的电话,那位朋友也是公安系统里的人员,在法医科上班,前不久,林东拜托了那位朋友的一件事,提取那枚烟头上的DNA。现在,那位朋友已提取出了那枚烟头上的DNA,并且,在把那DNA放到公安系统里的在逃嫌疑人的DNA库里对比时,意外发现这份DNA与一桩五年前在新疆发生的抢劫杀人案中的在逃嫌疑人的DNA高度吻合。那名抢劫杀人案的在逃嫌疑人名叫高易。 林东听完那位朋友的电话后,脑袋里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反正,在听完那个电话后,他狂抽了好几支烟。 林东又来到林记饭店里,这次他带着了两个同事。在去的路上,林东心里想,也许李添爵已经“走”了吧。不过,他和同事进店后,发现李添爵还在。林东示意两个同事就坐在前厅。他又进入厨房,对李添爵说,聊聊。 他们又在后院里,林东给了李添爵一支烟,他并没有说什么,俩人又一起抽烟。烟雾袅袅升起,有点像飘渺的人生一样。 林东始终不敢开口,他有点希望那枚烟头上的DNA是他那位朋友化验时出了错误。这回他不停地吸着烟,一支吸完,又是一支。李添爵也同样地静静地吸着。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李添爵在吸第二支烟时,突然比林东先开口了。 林东却并没有说完。 李添爵又说,以前过来,你都是一个人,今天你却带你的同事来了。我想我也不必跑了。 林东表情有些复杂,问,高易,五年前为什么会去抢劫杀人呢? 李添爵点燃了第三支烟,说,五年前我有一个女朋友,叫阿霞,她得了重病,需要很大一笔钱,所以,才去做了那事。 林东问,那你为什么非要把人杀死? 李添爵回答,第一次做那事,心里害怕,一失手就把那人给打死了。我害怕极了。可是,那次我并没有抢到多少钱,对于女朋友阿霞的治病费用来说是远远不够。后来,因为没有钱治病,最后阿霞死在了我的怀里。我看着她痛苦地躺在我怀里,看着她在我怀里离去,我的心痛死了。女朋友离开了,我又背着命案,所以,这几年来,我东躲西藏的。说话的声音都不敢说大了。你知道吗?我从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呆上一年过,但是,在林记饭店,我却做了快两年了。因为我去湖东菜市场里买菜时,见到了一个女孩子的样子好像好像阿霞。我每次去湖东菜市场里,都要去那个女孩子的摊位上站一会儿,哪怕看上她一眼,也开心。 林东问,那么,小心呢? 李添爵突然叹了一口气,说,她也挺可怜的。其实我和她并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我和她的关系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最熟悉的陌生人?还是最陌生的情人?我也说不清。不过,说实在的,我想,也许现在我是真的爱上她了吧。如果今天你没有来找我的话,我是准备明天带她一起离开石狮的。林警官,帮我一个忙吧,帮我给小心买张车票,把她送回家吧。她还小,她走到这一步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好了,我们走吧。 李添爵说完,轻轻地把手中的烟头弹去,烟头落在地上,烟头上的火星被弹落到了地上的一个小水窝里,那火星熄灭的响声像是尘埃落定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悲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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