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梅子树的故事 |
正文 | 俗话说,麦黄杏子,按正常的季节,麦子将黄,杏子也就熟了。母亲院里的那棵大杏树,每年春天果实挂满枝头,枝叶隐约处万头攒动,可偏偏麦子黄了,仍绿汪汪的不见有黄的意思,馋得娃娃们直咽口水。耐不住打下一两个,酸得掉牙。 “梅子黄时日日晴”,以为梅子和杏子乃同物异名,品味,观形,觉得二者很相似,经过比对又翻阅了资料才知道原来它们是表亲。恍然,母亲院里那株多年麦黄了却并不赶时间的果树原来是梅子树。这样一来,觉得对它有种别样的情结,常常和邻居的杏树作比较,母亲用一种近乎炫耀的口吻解释其晚熟的原因,这不是杏子是梅子。 这株树的来历很简单,院墙的一角,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两瓣嫩绿的新芽,也不知这脆弱的小生命是怎么躲过了鸡鸭们的啄食,我们发现它,是每天母亲不例外的喂鸡打扫地面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了它,叶瓣上露水珠还没干,母亲讶异的表情吸引了孩子们走过去,我们都看见了。 父亲分外呵护它,用小树枝密密地罩着。过了一段日子,在墙角一堆细碎的小石子的缝隙中,它已经长出几对叶子了,分外精神。父亲开始把罩它的小树枝增多,加高,生怕不懂事的小鸡们伤害到它。 我说,不知这是什么树,父亲说,管它什么,让它长吧,每个生命都值得珍惜,都有存活的道理。 经过一个夏天,小树有一米多高了。叶子墨绿,乌油光亮。看上去壮实多了。随着天气变冷,小树褪去外衣,整个冬天安然无恙。第二年春暖的时候,竟然奇迹般地开出两朵粉色的小花。多像睡醒的宝宝,睁开惺忪的睡眼,好奇的看着这个全新的世界。于是,它又一次成了这个院子里的重点保护对象。 父亲说,看样子像杏花。 母亲喂鸡的时候,对着小鸡们念叨:可不许去叨那小花,它能长出杏呐。小鸡们之前可能并没有在意到它的存在,或许经母亲这一提醒,开始有一两只在树下徘徊,抬头观望。 几天过后,风吹落了粉色的小花。 一天,母亲喂鸡发现花萼上长出了米粒大的果,可惜没几天就不见了踪影。母亲就开始骂小鸡,你们这些馋嘴的东西,就知道顾自己,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我想,必是母亲错怪了它们,小树太小,果实长不成也在情理之中。 父亲又在小树的外面加了一层围栏,这回算是上了双保险。可这并没有挡住小鸡们的好奇心和绿油油的叶子对它们的诱惑,小树苗矮处的叶子被几只调皮的小家伙啄得豁牙瞪齿(方言,意思是像豁牙一样)了。父亲干脆去集市上买个塑料网子把小树围住,这回可是三保险。 父亲说,再过这个夏天,就不怕了。果然,在父亲的细心照料下,小树俨然一个朗俊的少年,英姿勃勃,个头足以齐房檐了。树冠像把大伞,浓密的叶子乌油油的。 开春,一树粉红,着实给一家人带来了惊喜,一树的果实也给孩子们带来了期盼。有事没事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讨论着关于这棵树的问题,当然中心就是什么时候能吃。父亲告诉他们,傻东西,等麦子黄了就能吃了。 于是孩子们就开始盼着麦子黄的日子赶快到来,可是眼瞅着麦子都收完了,满树的果子才微微泛黄,可急煞了馋嘴猴们。再过几天,果子陆续地黄里透着红晕,远远闻着就一股馨香。有几只黑色的小鸟光顾,母亲便拿着拴上塑料袋的棍子驱赶:鸟儿比人精着呐,专检熟的吃。可不是么,几只泛黄的梅子已经被啄得胡拉半渣的,父亲说,吃就让它吃几个呗,天老爷收的,麻雀能嗑几个,吃饱了不用赶它也走。就这样,鸟儿走了来,来了又走,还没等果子熟透了,已经被吃了一半。 父亲说,没关系,明年还会再长的。 年复一年,梅子树从俊朗的少年长成了风姿翩翩的侠士。风起处,枝叶随风摇曳、飒飒作响, 闭上眼,仿佛听到剑随风舞,又恍若舞袖生风。 花开的季节里,一大片的粉红,给母亲的院子里增色了不少。坐在窗前,母亲在树下喂鸡,父亲在旁边摆弄着菜地,孩子们在玩耍,微风过处,几片花瓣飘落。此情此景,于心底涌出无限欣慰和惬意,人生如此还求什么呢,父母、家人健康平安,在小院里梅子树下朝迎晨露、晚看夕阳,日子平平淡淡,足矣。 然而,事实总是和人的心愿相悖离的。 那年夏天,梅子花落之后,果子出奇的少。 不久,父亲生病了,治疗了一段时间仍不见好,辗转去了县城、南京医院,医生无力回天,父亲在那年冬天离我们而去。三个月前,树下两个老人相依相伴,短短三个月,就变得形单影只。 全家人处于极度悲痛之中,那个年过得没滋没味。梅子树在萧瑟的冬天,在瑟缩的北风中呜咽。说来也怪,第二年的春天不见开花,也不见发芽,母亲折根树枝看了看,忧郁的说已经枯死了。我想,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是有灵性的。 母亲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难言的依恋和不舍,在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人生最大的痛楚莫过于生离死别,然而,谁能抗拒自然的规律呢? 母亲仍旧每天侍弄那帮小鸡,依旧每天边喂鸡边和小鸡嘀嘀咕咕,但声音明显混沌不清。小鸡们无忧无虑的啄食着,蹦跳着,我从心底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忧虑。 母亲的一声难得的大呼,打消了我的忧虑。我奔过去,顺着母亲的目光,我看见在原来那株梅树的树根旁边,两片嫩绿的嫩芽儿舒展着笑脸,似乎要和母亲说话。我讶异于大自然如此之妙,我更感恩大自然给予母亲和我的慰藉,我看见母亲的眼神中闪烁的,是那一树的粉红和梅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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