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稻香村中议开社芦雪庵里长句联（读红楼梦诗词笔记之十二） |
| 正文 | 稻香村中议开社 芦雪庵里长句联 （读红楼梦诗词笔记之十二） 《红楼梦》第四十九回中说，贾府这日忽然来了好多亲戚，一下子热闹起来。来的有邢夫人嫂子带着女儿邢岫烟，李纨寡婶带着两个女儿李纹、李绮，薛蟠之从弟薛蝌及胞妹薛宝琴。待忙过相见，王夫人认了薛宝琴为干女儿，跟贾母住，李纹母女三人住进稻香村，邢岫烟去缀锦楼和迎春同住，史湘云因父外放上任，也搬入蘅芜院与宝钗同住。这时的大观园中，以李纨为首，有迎春姊妹、宝黛湘云、纹绮宝琴、凤姐宝玉等十三人。特别是香菱只想作诗，可巧来了湘云，你问她答，论诗中说什么杜工部之沈郁，韦苏州之淡雅，温八叉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自此，蘅芜院中笑声不断。 这日有雪，众人齐聚稻香村。李纨说，不如大家湊个社，也算是给他们接风，又可作诗。我这虽好，但不如芦雪庵，明日去那里赏雪联句作诗。原来这芦雪庵盖在一个傍山临水的河滩边，一溜几间，茅檐土墙，槿篱竹窗，四面芦苇掩遮，一条小径逶迤穿芦度苇过去，便是藕香榭的竹桥。 寒风一夜雪未停，楼台庭院多朦胧。这时的芦雪庵前，丫头、婆子正在扫雪开径，不一会众人齐到。探春与李纨早已拟定了诗题，贴在墙上：“即景联句，五言排律一首，限二萧韵”，众人拈阄为序。凤姐吟首句：“一夜北风紧”，便走了。这时几个人便开始续联了，李纨说“开门雪尚飘。入泥怜洁白，”香菱接句：“匝地惜琼瑶。有意荣枯草，”探春续接“无心饰萎苕。价高村酿熟，”这时只要前面有人一句出口，后边就抢说下句。黛玉吟出“寂寞对台榭，”湘云接“石楼闲睡鹤，”宝琴“或湿鸳鸯带，”湘云“时迎翡翠翘。” 联句中间，原先议定的次序，已被湘云的几次抢答弄乱，宝玉只顾看宝钗、宝琴、黛玉三人共战湘云有趣，就忘了联句。中间湘云几次笑弯了腰，并倒在宝钗怀中说，这不是作诗，竟是抢命呢。当李纨热酒进屋，听到湘云这话，只怕再联下去累坏了这些小妹们，就赶忙接住：“欲志今朝乐”，心有灵犀的李绮联了最后一句“凭诗祝舜尧”。到此，李纨急忙大声说好了，虽然韵未用完，但逐句评去，语意却还一气相连。 这种联句实际上是好些人联合起来做成的排律诗，以五言排律为常见。这实际上是扩大了的律诗，除首尾两联外，中间均是对仗，诗句数量不限。一人起头出首句，接的人对一句，成为一联。然后这人再出一句，另一人再接对出句，依次轮流接吟，直至最后一人用一句作结。还有一种形式是一人出句，另一人对一句，再一人出一句，再有人对一句，连起来还是一首排律诗。这次联句中，这两种形式都有。特殊时也有一人吟几句甚或几十句，书中第七十六回的凹晶溪馆妙玉曾接黛玉一气吟出二十六句收尾。联句因是多人有兴共作，构思不能统一，事先也不可能谋篇布局，吟中要反应敏捷，接句不能停顿，所以在多数情况下所联句之结构较松散，诗意相连而句文粗糙，接吟急促而显杂乱。联句这种诗体，虽起于汉代叫“柏梁诗”，但在古诗的流传中没有留下过什么有价值和影响的作品，始终是一种诗人墨客比赛个人敏捷思维和作诗技巧的文字游戏。 这里对联句中有些词语用典作一简说。“无心饰萎苕”句中的“苕”，是指芦苇花，芦雪庵四周长满芦苇，花色洁白，秋开冬萎，雪落妆点，便如盛开。“葭动灰飞管”，据《后汉书·律历志上》，古人为测节气，将芦苇茎里薄膜烧成灰，放在十二乐律的玉管内，将其置于密室案上，待某一节气时到，相应玉管中的葭灰就飞出。“麝煤融宝鼎”之句，“麝煤”原指搀合麝香的名墨，这句是指优质木炭在火炉中燃烧，也有香气。“香粘壁上椒”，椒是芳香植物，古时后妃居室多用椒粉和泥涂壁，取其芳香温暖，且为多子之兆。黛玉在此处用意指大观园楼台亭阁的华美。“鳌愁坤轴陷，龙斗阵云销”联意是用神话传说描绘雪压大地的景象。据《《淮南子·览冥训》载，女娲补天时“断鳌足以立四极”，是用大海龟四足撑天，“坤轴”指地轴借指大地。“赐裘怜抚戌，加絮念征徭。”此联典出《唐诗纪事·开元宫人》，唐玄宗开元年间，宫中制寒衣赐边军，有兵在棉袍中得诗一笺：“沙场征戍客，寒苦若为眠？战袍经手作，知落阿谁边？蓄意多添线，含情更着绵。今生已过也，重结后生缘。”当此诗转呈玄宗后，遂将此宫女下嫁得诗士兵。“坳垤审夷险”句之“坳垤”（垤音念迭），指低洼地和小土堆，说赏雪少女行此洼地要细看安危。“僵卧谁相问，”典用“袁安卧雪”，见《后汉书·袁安传》注引《汝南先贤传》，说洛阳县令因城中大雪积丈而外出查看，街上有百姓铲雪也有乞食者，至袁安门口见雪无路，以为其冻死，遂命人除雪入户，见其僵卧，问其答曰：“大雪，人皆饿，不宜见人”。“锦罽暖亲猫”，“锦罽”是指毛毯，说主人家的宠猫钻在锦毯下取暖。“时迎翡翠翘”，“翡翠翘”指小姐头上戴的用翡翠制成的首饰。 这次联句，身为寡嫂的李纨，在众人中年长，又是她出头组织的活动，知道自己肩上担子轻重，只怕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妹们，若再争显才气，顺口说出些什么书上的戏文来，就不好收场了。虽说自己评点了几句，又感觉就这样结束似乎不妥。就转移话题，引出了下面的一场“咏梅”诗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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