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桂花树下的岁月 |
正文 | 有木名丹桂,四时香馥馥。花团夜雪明,叶剪春云绿。风影清似水,霜枝冷如玉。独占小山幽,不容凡鸟宿。 这是我从小就会背的诗,当时年少我只知道这是描写桂花的,日渐成熟,才明白其中的美好。倒不是我从小有才,这是我的太姥姥教给我的,皆因她爱桂、惜桂,便教了我这首人生中的第一首诗,虽然只有一半,但是我儿时的全部。我的太姥姥是一个在我看来有着传奇岁月的女人,尽管时光的蹉跎让她衰老,但是她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气质是永远不会衰老的,让人深刻的记在心里。 虽然太姥姥生于旧社会,但是她上学堂学知识,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泼辣女人,家教严格的她更是有着宽容的心和如水的温柔。可是于这些比起来,我最难忘的是她的故事和我们那些桂花树下的故事。 太姥姥1928年生在一个有钱的地主家,虽是地主之家但却喜爱诗词歌赋,且家教很好。太姥姥的父亲找了师傅给她讲课教她诗词歌赋,并且让她学习各种礼仪,因此养成了她贤淑的性格。虽然她是个尊贵的小姐,但并没有大小姐脾气而是很率真的很平等的对待每个人。自幼家里就种有几棵年份已久的桂花树,所以太姥姥很是喜欢桂花,这种淡淡的香甜气味也是太姥姥独有的。1948年,到了嫁人年龄的太姥姥嫁给了我的帅气的军官太姥爷,两人也算是一段佳话恩恩爱爱,夫妻和睦,育有一子一女,本来是两女,只是不幸夭折。所幸余下孩子都健康成长。但好景不长,太姥爷是国民党军官,在一次战役中不幸身亡驾鹤西去了,只留下这可怜的妻儿孤苦无依。后太姥姥又因成分不好而遭遇到许多苦难,与孩子生活拮据,但是她却没有抱怨过什么,默默的坚持着熬过了这一段苦日子。她也算亲身经历了中国的变化成长。 待到外公长大成人有了工作生活慢慢改善,有一个安稳的生活。盖了房子后外公知太姥姥爱桂,就在院子里移了两棵年份较久的桂花树。这两棵树不仅仅是象征着外婆新生活的开始,与我也更是有段缘分。 在桂花树移来的第九年,开了最好看最茂盛最香的一年花,使得不大不小的村子里四处飘着淡淡的香甜的桂花香。而这一年妈妈怀上了我。第十年又到开花时,我已满月,我是太姥姥的第一个重外孙女,所以她更疼爱我些。 自打我记事起,每每去太姥姥那里小住,早上醒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妞妞醒了快起来,鸡蛋羹做好了。”妈妈总是说:“你太姥姥太惯你,家里的鸡蛋都让你一人吃了!”可太姥姥立马反驳:“这鸡蛋就是给妞妞吃的!”我的童年就在这一碗碗鸡蛋羹里度过。我还记得每次到桂花开花时我一定会到太姥姥家里来,一老一少拿着小凳子坐在桂花树下,吃着太姥姥做的桂花糕,嬉嬉笑笑的度过一整个下午,淡淡的香甜味散落在四周,甚是美好。我也因受到了熏陶爱上了桂花。7岁时上了一年级,识得了几个字,太姥姥就教了我这首关于桂花的诗。这一教就是十几年的时光。 “有木名丹桂,四时香馥馥。花团夜雪明……”年复一年,桂花树下诗声朗朗。太姥姥只教了一半,后面的上学后虽然也教过了,但我只记着这一半,大概是因为是太姥姥教的…… 时间总是在悄无声息的溜走,太姥姥年纪在长,我的年级在长。后来去县里上学住校了,看她的次数少了许多,但是不管怎样,只要到了挂花开的时候我必回到太姥姥身边陪着她,我知道她老了很孤独,不知道还有多久时光,我想多陪着她。太姥姥从小练习毛笔字,所以也教我练习,写的也不那么难看。随后又教我钢笔字,只是贪玩没用心学,即使如此,我想我的成长是完全离不开她的。太姥姥很喜欢李清照的词,大概正是因为她的温婉和李清照比较符合,她让我读我不懂这意思便不好好学习总是乱跑,我知道她希望我成为一个有内涵有气质的女子,只是我当时不明白。养成了现在这个暴脾气的女生,可是她的温婉性格早已映在我心底,还有她经历那些劫难时依然温柔内心坚强的模样,日后我或许会成为一个温婉温暖又坚强的女子,像她一样,了她一桩心事。 太姥姥在我的心中始终是最重要的,不管她是否早已离开。 我在六年级时,太姥姥在家里晕倒,送到医院时检查说是恶性脑瘤,这个突发状况真的让我措手不及,觉得天都要塌了,做了手术算是熬过危险期,苏醒了也是神志不清,她却没有再起来过,只能日日躺在床上,需时时有人看护着。暑假我天天守在她身边,给她讲故事,读报纸,唱歌……有时她会很清醒,拉着我说东说西的,让我好好学习长大有大出息。但是她大部分都是昏睡状态,可我也不愿离她半步,这些年来我几乎是她的全部,我怎忍心让她一人。桂花又开了,我剪了几枝放在她床头,让她不错过这香气,更是让屋子里的桂花香冲散那难闻的药水味,难过的是我们再也不能坐在树下谈笑了。 本以为她会长卧病榻,但在我初一的那年的九月里,旧病复发,没能抢救过来,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记得那几天都是阴天,后来下着大暴雨,妈妈把正在上课的我接走,我以为是我犯了错,妈妈在路上对我说太姥姥去世了,我还不信说好好地怎么会走!可是当我回到家里看见她安静的躺在床上,我真的崩溃了,哭着喊着:“太姥姥不要妞妞了,不要妞妞了……”他们都说太姥姥很安详的走了,可是我看着他根本就很难过很痛苦,她哪里舍得我,舍得那桂花,她还要给我讲故事,给我做桂花糕…… 阴雨连绵好几天,等到太姥姥出殡那天意外放晴,我想老天也想让太姥姥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安静地离开,这个温婉的女人随着阳光静静地走了,家里的习俗都是在坟前种一棵柳树,但太姥姥坟前是一棵桂树,家里人知她爱桂如命,种了这一棵桂花树陪着她,不让她孤单。可是我却无法走出太姥姥离开的阴影,那一个月里整日无精打采,不好好上课,不好好吃饭,夜夜梦见我和太姥姥坐在桂树下玩闹,总是哭醒。妈妈实在看不下去,狠狠数落我说:“你太姥姥那么疼爱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让她担心至极,希望你能让你太姥姥安心的走,让她地下安心。”我也不再哭闹,我希望她可以安静的安心的离开。 每年的桂花开的时候,我还是会去太姥姥家,去她的坟前与她诉说我的生活,就当是我们还在桂花树下享受时光,就当太姥姥从未离开过我,我的太姥姥,现在还好吗? 有木名丹桂,四时香馥馥。花团夜雪明,叶剪春云绿。风影清似水,霜枝冷如玉。独占小山幽,不容凡鸟宿。 愿安好,无尽念。 花开文社十二锦瑟之—琉璃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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