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香樵苹果夜来香 |
正文 | 不知又是什么节日,食堂的老伙夫砍了半斤贼肥的猪肉回家过荤瘾去了。晚上又没得饭来吃。父母仙逝,老大了还没个家,听到下面老人叫、孩儿欢的声音,闻到飘来红烧肉和青蒸鱼的香味,很是心酸,倒到床上落了一大把的眼泪。 心早碎,泪已干,痛楚也便淡了。肚子倒叽叽咕咕叫了起来。生存还是要的,就此饿死,地下的父母都会怪我没志气。 饭是没得吃了。在街上胡乱转了一圈,店铺早已打烊。或许老板们和老板娘们吃了几块红烧肉后,早已惬意地相拥而睡死了。谁会想到门口还有一个饿着肚皮、发神经般荡游的酸小子?也许老板们都在做着好梦,抚着老婆肥硕的屁股变成了一大把的钞票,涎着口水的嘴角挪动出一丝狡诘的笑意…… 可我总得吃点什么! 远处昏黄的路灯下还有一个孤怜怜的苹果摊。那脸盘干瘦黝黑、身材板平纤弱的妇女,满面菜色,可怜兮兮地巴望着最后一个顾客,看来她家的日子也挺难的。 我的走前,她在路灯下的蜡黄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道“坚持就是胜利”的笑意。 夜静人空,周围象死去般的冷漠,好象黑夜已经吃掉了所有的人。我拎着买来的几斤香蕉和苹果,左脚、右脚都怕落在后面会被夜鬼踩着似的赶回房间。 苹果充饥是惨淡的。我锋利的牙齿咬着崩脆的苹果,就象一只饿久了的老鼠的撕咬装了点心的木箱角一般。牙齿发出快意的声响,舌尖味蕾品尝着香甜味儿,忽又感到了一种幸福。这玩意儿,我是少有吃的。小衙役一个,穷得酸不拉叽。没叫我扛着刑棍 、瞪着铜铃般的睛眼大声吆喝“威----武----”去慑吓犯人,就算了托了新社会的福,哪敢奢望吃苹果。据说那些官儿们家里,马屁百姓和善良百姓送的苹果,常常吃不了,烂了,怕人举报,半夜掘个坑埋掉。我想到了政治书上说的,资本家在生产过剩出现经济危机的时候,也将牛奶和猪肉倒进海里。不知两者有没有什么联系,有没有什么区别。 管他什么联系和区别。现在有吃便是福,关起门来自个儿吃,拳当是儿子送老子的。 可是,这还少点什么味儿? 有了,书桌角上吃剩半瓶的夜来香酒,好象也明白了什么似的,立在那等着我召唤。 苹果下酒,不知是创举,还是无奈。只听说家里的老农们用豆腐乳、盐菜根下酒,可就是没听说用苹果下酒。邪门! 可当世什么玩意儿不邪门,“挂羊头卖狗肉”变成了一句生意经,能于已有利则行。还认那门子真! 据说,当年孔丘先生率颜回等弟子出游。黄沙路漫,早已是饥肠漉漉。远见一座店家,孔丘先生令颜回速去讨口饭吃。 店家看了,知道是孔先生旗下的弟子,问颜回: “你是圣人的弟子,我写一个字,认得,给饭;不认得,那你们继续饿肚子吧。” 看来这店家确也是一个重视教育事业的热心人。 颜回寻思:想我饱读经书,学富五车,区区一字,其奈我何? 只见店家用中指蘸水在柜台上写出一个“真”字。 颜回大笑:“店家开玩笑啦—— ,这不就是一个‘真’字嘛?” “颜老弟言之差矣”。店家摆着瘦削的脑瓜,眼睛里露出鄙夷的神色。 此时,孔先生趋前。看了柜台上的那个字后, 用手中那无情的铁尺,狠狠地擂向颜回的后脑勺,直擂颜回的榆木脑瓜“梆梆”作响。 孔先生大哼一声“饭桶!”,转而向店家媚笑道: “犬生无能,‘直八’两字却认‘真’”。 “高明!高明!圣人毕竟圣人,‘直八’不会认‘真’”。 店家敬佩不已,马上威士忌、卤鹅烤鸭侍候,末了还带孔先生到发廊洗头按摩,最后还主动开了用餐发票,以便孔先生回鲁国报销。 所以,我认那门子“真”! 没票票的时候,抽赣州桥也不会肚子痛。今儿喝本地产的夜来香酒,却也顺乎。 夜来香是不上官儿们的酒桌的。他们一般都爱喝狼(郎)酒。如谁搞出一种“硕鼠酒”,说不定他们更爱喝。如果上面来了更大的官儿,为表其敬意——其实自己也极想为此而揩油,便要拿西凤、五粮液、或茅台酒什么的上来喝。我可没吃过,不知是马尿骚味呢,还是牛尿骚味。听说当今的名酒,许多都是假的。不知官儿们是否真的识味。如果官儿们喝的是用茅台酒瓶子装的马尿,可能他们喝上一口之后,也会“咂——”一声流油的唇儿,老行家般地赞道: “好——,好!这味儿, 玄——,玄!” 因为他们并未喝过真的茅台。当然,也从未喝过马尿。以为茅台酒本来就是那个味儿。所以,尽管呛得喉头发硬,也会大叫其好。何必认真呢?孔夫子睇之,可能窃笑,用他那掉了门牙的阔嘴冒出一句粤语道:“鸡鸡为鸡鸡,不鸡为不鸡,雷鸡母鸡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知不知呀)。” 苹果香蕉吃完了,酒也喝完了,话儿也该说完了,有诗为证: “香樵苹果夜来香,糊涂脑瓜糊涂肠;权且充饥过夜半,打个饱嗝再上床。” 1990年11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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