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她的高跟儿鞋有多高 |
正文 | 她的高跟儿鞋有多高 马金真 三十多年前,我在我们村上小学二年级。 一个星期天,我在哥哥的语文书中看了王之涣的《登鹳雀楼》这首诗,便跑到院子里问哥哥“白日依山尽”是什么意思。哥哥说:“夕阳依傍着山峰慢慢降落。” 我说:“不对吧,夕阳是红色的,怎么是‘白日’呢?” 哥哥挠了挠头,说:“王之涣可能是个色盲。”说完,他走出院子和别人玩打弹弓去了。 我又问坐在院子里打盹的奶奶。奶奶缓缓睁开昏花的老眼,说:“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也知道是啥意思。‘白吃一山尽’就是‘不干活儿白吃,一座山都能吃完。” 我也不知道哥哥和奶奶谁说得对。第二天,我来到学校,问教我们语文的吴柳韵老师。她二十八九岁,她爸爸从东北转业后把她带回老家。她说普通话,带着东北口音。吴老师说,“白日”就是“太阳”的意思,快落山的太阳当然就是“夕阳”了。 我一听就明白了,对她产生了由衷的敬佩。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她的脚,感觉她的脚也与众不同,充满了学问。我见过的女人穿的都是平跟儿鞋,而她却穿了一双前面尖尖的、似织布梭子的黑色高跟儿皮鞋。皮鞋光亮,好像我家的小镜子。 吴老师穿着高跟儿鞋走在校园里破烂的砖墁地上姿势很诱人,如柳枝摆动。脚下还发出“嘎嘎嘎”的声音,像有一只鸭子跟着她叫。 有一次,她在校园里抱着一摞作业本正走着,鞋跟儿插到了砖缝里,身子一下歪了,我不由心头一喜:她平时对我们太好了,早就想报答她一下了。如果她摔倒,我要马上去扶!然而,她身子又顺直了,我不禁怅然若失。唉,她怎么就不倒呢。 她的高跟儿鞋到底有多高呢?有的同学说三厘米,有的说四厘米。我暗下决心,她的高跟儿鞋到底有多高,一定要搞清楚! 一节自习课,她趴在讲台的课桌上改作文,我拿着塑料尺悄悄蹲到桌下,正准备量她的鞋跟儿,突然她站了起来,慌得我也快速站起来,一头撞到桌子上,同学们哄堂大笑。我想,她肯定要批评我,不好好学习,钻桌下干什么。没想到,她边给我轻轻地揉头上的大包边说:“以后玩儿要小心,不要弄伤自己。” 我龇着牙,点点头。 吴老师曾对我们说,无论干什么,认准的事就不要半途而废。我想,这句话用在量她的高跟儿鞋上同样适用。 那是一个中午,校园很静。学校还没有学生来,住校的老师在午休,只有梧桐树上的知了“知知”叫个不停。我顶着烈日,蹑手蹑脚来到吴老师的办公室门前,用小刀将门闩拨开,把门推了个缝儿,爬了进去。她的办公室外间是办公的地方,里间是卧室,不大,放一张床就满了。里间没有门,只有一个布门帘。我爬到布帘下,往里一窥,发现吴老师睡在床上,高跟儿鞋放在床前。我听了听,断定她睡着了,就把身子全爬了进去。我从裤兜里掏出直尺,刚要测量,只听吴老师说:“上课了。”吓得我一下懵了。结果,吴老师翻了个身,又不吭声了。原来,她在说梦话。静了静心,我又伸手去量,她不知怎么坐了起来,吓得我滚到帘外,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了家。大汗淋漓的我不免有些害怕,我想,吴老师肯定知道摸到她屋里的人是我,因为校园那么大,她一定会看到我逃窜时的背影。如果她把这件事告诉校长和父母,他们会认为我是小偷或流氓,一准没好果子吃。 下午上课前,我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只见吴老师站在讲台上。我低下头,不敢看她,快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停了一会儿,我做贼心虚地抬起头,想看看她用眼睛瞪我了没有,结果没有。她对我和蔼地微笑着。于是,我萎缩的心立刻舒展了。 没多久,吴老师就调走了。调走后,她还给我们班来过两封信,她说她想我们。读着她的信,我们的眼泪流了下来…… 自从吴老师调走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她的高跟儿鞋究竟有多高,也成了谜…… 作者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