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一抔湖水写成的文字 |
正文 | 天色完全黑了。 ? ? 扑面而来的是从湖中央吹来的夹杂淡淡腥味的微风。偶尔,还能听到湖水轻轻拍打机动船的声音。 ? ???四周很寂静,这种寂静疯狂地生长着,从心里开始。多年以前,这湖水下面是一个古老的村庄,被称为南岱。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穿梭街道柳巷,直至偏西的太阳变成血红色,而星星点点的灯火悄然点亮,那些古老的青砖瓦房淹没于夜色中,天空闪烁的星辰透映着一丝蔚蓝,一切就这样平静而祥和。如今,这些仿佛都被揉碎在湖面上,随波散去。一阵风扫过山林,把我惊醒过来。 ? ? 友人叫我上船。一张简易的桌子,两张小椅子,先前,我约了多年不见的友人划舟小酌。小舟轻荡、黑夜漫游,将人带入漫无边际的遐想中。桨声悠然,仿佛悠扬的笛声,空灵幽邃,这是前朝哪个歌伶赠与我们的小曲吗? ? ? 友人点亮了一支蜡烛,橘红色的灯光柔和地在夜色中散开,仿佛茫茫宇宙中的太阳,散发着迷人的光辉,顿时把他那历经沧桑的脸庞映出暗红色。一壶醇香的玉米酒,一碟香脆的花生米,两盏酒杯,对座相饮,淡淡乡音,忘却了辛酸劳累。 ? ? “石马连鞍过岳州,古人留驻几千秋。风吹满背无毛动,雨打全身有汗流。嫩草高围难下口,钢鞭任打不回头。可怜独受寒霜苦,天地为栏夜不收。”小酌一杯后,友人轻声吟起这首诗。我静静地听着,仿佛已看到了那深沉的湖水里,灯火璀璨,滩石为钟,而百乐齐鸣,长袖飘飞,皆因吟者而起,皆因吟者而落。 ? ? 此时,眼中的灯火已然迷离,在孤灯疏影的映衬下,逐渐幻化出另外一种影像:古卷泛黄,纤纤玉指,残火灯蕊长;频频翻动,意乱情愁,蔓延古色花窗。 ? ? “你在想什么?”,问语惊醒了梦中人,花生米已被手指捻碎。我微微一笑说,“翻书”。 ? ? 友人停下了浆,说下面应当是署衙所在地,南岱世袭保正李开基之女李世妍的居所。清末的某个时刻,更深雾重,飞檐凝露,李才女斜倚雕花栏杆,低头沉吟,而语出“雨箭虹弓天射地”之惊人句子。说到此,友人沉默了,唯有蜡烛燃烧着发出“呲呲”声音,仿佛在说“天射地”的激情,何时变成得如此“身冷如柴”,孤枕守节,可怜夜露冰凉,湖水悠悠,而黄卷破碎,文字模糊。 ? ?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端起酒杯,将酒洒向湖里,算是对才女“但留声名传海内,笑她谣女去寻夫”那种洒脱的敬意。 ? ???友人说,还记得初中时的同学华艳么?她的家便在李世妍故居之上。 ? ? 记得,就是那位家境贫寒,初二还未读完便嫁了人的华艳。她可是位奇女子。曾记得在一次语文课上,老师出了个题,在黑板上写出“风云”二字的残体,让我们说出意思来,唯有华艳知道那叫“风卷残云”,人人甚觉奇异。老师常常在课堂上朗诵她写的作文,其情真切,催人泪下,字字皆经历,篇篇均动人,于是,她便成为我们学习的榜样。 ? ???然其虽才华奇异,但命运甚是坎坷。友人接着说,清晰地记得,她的后母曾让她在一个上午要打来200斤柴才可以晚饭,打来500斤柴才能继续读书。不满15岁的小华艳偷偷躲在山林下哭泣,幸好赶牛回来的哥哥叫来几个人,拼着命帮忙,小女孩才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初二那年,哥哥结婚分了家,父亲突遭重病,后母哼都不哼一声改了嫁,家庭支离破碎,而她只能选择照顾病重的父亲,只能选择辍学。 ? ? 沉默,友人的表情异常凝重。我知道,这些都是随着岁月流逝越发抹不掉的记忆,友人用心去经历了她的经历,内心深处散发出的光芒才会像这黑夜里的灯火,虽然微弱,却闪烁着迷人的光辉。黑夜是生活的荧幕,有心,才能刻骨铭心。 ? ? 自她嫁人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我问友人,是否知道她的境况。友人与她是同乡,村子不大,彼此相互熟悉。他呷了一口酒说,还记得那天夜里么,我们偷看了她的日记,这像一根快速燃烧的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她内心的炸药,她痛哭流涕,一把夺过日记,飞一般的窜出教室,在黑夜中划亮了火柴,连同她往日的笔记烧为灰烬。那天夜里,燃烧,橘红色的火光,像湖面上的灯火一般灿烂。不久,她便嫁作商人妇,至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 ? 哦,原来如此。家庭景况不一,生活经历不一,两位女子却都经历了太多的变故。都是命运多舛,却又走出了不同的路。逝者因文字而长存,但愿生者因文字而长青。 夜已深沉,我们弃舟上岸,行走在弯弯区区的山道上。 ? ???第二天清晨,我隔着窗户,似乎听到还有几个小孩一边游戏一边吟唱:“石马连鞍过岳州,古人留驻几千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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