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那年月(纪实小说)之二——布袋人 |
正文 | ( 生活原型是作者) 河南自古以来就是个穷地方,豫东又是全河南有名的穷地方,也弄不清咋回事,一茬一茬一代一代的人过去,大家就是摆治不掉穷这个东西,地老天荒祖祖辈辈都是那样晕晕糊糊半死不活病病歪歪懵懵懂懂地生存在那个叫家乡的地方,多少辈子多少人终其一生就是为了一个吃字而愁肠百转哭天喊地,为了能吃口饭,为了能在这个称人间的所在寻找生的希望,很多人无法不背井离乡四处行乞,男男女女老少爷们就是为了那一点点的果腹之物而一次次走到天昏地暗乃至生命的绝处。那样的鬼岁月不知道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一把野菜一把粗糠也显出温柔的佛性,是它们挽留住将要被死神夺取的一部分生命,使得豫东这地方还有一处处破败不堪间有残垣断壁的土墙草屋,春来的时候偶能看到那里飘起缕缕懒洋洋的炊烟(难怪,豫东、整个河南乃至全国的不少地方至今流传并使用着吃过没吃过了的问候语)。 这到底是因为啥?怪黄河水?怪这地方风水不好?怪豫东人笨、懒?怪那里先前曾出了个国际级的道学大家庄周而把地劲拔净了? 娘和奶奶曾不止一次地说我是小赖三(我小名)、大命人。话还得接着上篇的事说下去。 我是一个不该出生的人,至少是不应当出生在那个时代那个家庭里的人,但这有啥法子哪?是那个不睁眼的上帝让我投了胎。但是,话说过来,在那时的农村那样的日子里,哪一个母亲能保证自己的孩子能活下来哪?另一个不能不说的实际情况是,即使孩子不被饿、病而死,他她们死的危险还有一个,就是被外姓人(那时候的刘口及其附近的村庄经常有人偷一岁以内的小孩)煮吃。 我出生不满月的时候,爷爷饿死在一张破软床子上(那时候的我爹不知道要饭走到哪里),他是手搦着一把柴禾般的干红薯秧咽气的,奶奶叹气说,潘家人旺命不旺,祖祖辈辈都是要饭的,老天活把人摆治死!那时候庄上难请到帮送葬的男劳力,不是大家不愿意来,是很多人连自己的命都难保,走路有气无力。恰赶上刚过年关,地上厚厚的雪一直没化完,天清冷清冷,家里没有哭声(庄上三两天就走一个,很少听见有人哭),没有任何行孝的仪式,是娘和我十岁的大哥以半张烂蓆把爷爷卷了拖到庄后的林地(族群墓地),用秫秸个子盖上完事。 那样饥荒的岁月,在那样贫困而寒冷的家庭里出生的我,正像娘和奶奶说的,我怎么不是大命的哪?才一斤半重的老鼠似的一个小人人,那么厚的雪,家里连煮红薯干的柴禾都不够用,娘又没有奶水,为啥就强撑着活下来了?这要恩谢隔墙我的二婶,恩谢比我大一天的五姐(二婶连生了四个丫头,很烦。之后再生看能否改个儿,故名五改)给我带来的福气。 奶奶刚把我从锅底下托出来的时候,二婶已经跳过尺把二尺高的土墙头(农村有个忌讳,不过满月的产妇不能跳墙。救孩子当紧,二婶顾不了恁多)等候在娘的床前,她知道我娘一点奶没有。直到今天,我还能想象得出那时的瘦老鼠一样的饥肠辘辘的我在二婶温暖的怀里使劲吃奶时的巨大幸福。娘于困顿无奈中降生了我,二婶用无私而伟大的爱和万金难抵的乳汁与温暖留住了我。直到我长成十八九岁的男人了娘还经常对我说,千万别忘了你二婶,不是你二婶就没有你赖三(此尊名是娘和奶奶于许多的叹息中随意叫出来的)的小命。二婶好,她总是笑着说,我的奶五改吃不完(其实是不够吃)、赖三不吃谁吃?这不能不让我永远的对二婶心存感激,没有她的分奶于我,我赖三就不可能活下来(尽管我只分吃不到十天的奶)。 在我出生不到四个月的那年春天,死神又一次降临到我的头上(奶奶和娘从来不把这事说给其他人,正像她们说的,能把人吓死)。 那一天上午,我娘带哥哥去北地薅野菜,奶奶摸着在灶窝慢悠悠呱嗒呱嗒拉风箱烧茶。这时候,丁家的四毛遛到了我的床前,麻利地把我塞进了他的布袋(后来知道,四毛年后已经吃了俩小孩,有人从他家的西墙角发现了孩子的腿骨和指甲)。算我命大,当他掂了四、五斤重的我从胡同往外跑的当儿,旁门的铁头叔正慢悠悠往胡同里走,两人差点撞了,四毛受惊脸色突变,丢下布袋撒腿就跑。 铁头叔无意间积了大德,又一次捡回了我赖三的小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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