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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那年月(纪实小说)之一——地锅人
正文

(生活原型是作者)

大家都知道地锅鸡地锅鱼,很多人也都爱吃地锅鸡地锅鱼,没有人不晓得地锅的好处,尤其城里人,就更喜欢吃地锅煮的物件,比如地锅羊地锅驴地锅鹿、地锅牛鞭驴鞭鹿鞭猴鞭,人就是弄不到龙鞭神鞭鬼鞭(如果真的有了,肯定有人敢吃)。可是,你听说过地锅我们吗?

啥是地锅我们?地锅我们就是地锅你我,地锅你我就是地锅人——把话说白了,我就是地锅人。

我相信你不会把我说的地锅人与人吃的地锅物件联系起来,那能把人给吓坏了。如果你是爱看故事喜欢情节欣赏刺激爱好猎奇惟不喜欢思考不喜欢中国传统文化的人,你肯定会对我说的地锅人不感兴趣。但是,我不应当说假话,我说的就是地锅人,说的就是我自己。

我是地锅人。当然无法不从头说起。

一般讲来,我们出生的时候都是有三个人在场:接生婆、母亲和我们自己。你降生时候的一切是什么样子,接生婆和我们的母亲很清楚,惟我们被生者浑然无知。

十来岁的时候听奶奶(奶奶是瞎子)说,我出生是在哪一年,她不知道,我娘也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我奶奶我娘根本不知道我爹在哪地方要饭),不是他们忘记了,而是他们本来就不知道公元纪年的常识(我家祖祖辈辈都要饭,当然没有识字的人)。她们只记得我出生在腊月初三,比隔墙的五姐小一天。记得我十来岁的时候曾问过娘,到底我多大了、属啥的?娘说,你五姐多大你多大,她属啥你也属啥。

二婶生五姐,五姐比我强,二婶虽然与我爹娘一样不识字,但二婶啥都通,谁谁谁多大了属啥的人家记得清清楚楚。让我永生难以释怀的是,我从来没听到家人主动给我说我到底多大了、出生在哪一年,娘是在穷困潦倒糊里糊涂无可奈何的状态下生下我的。我出生的时候简直是洪荒的岁月,蒙昧的时代,我甚至觉得,我出生的时代人们才刚脱离茹毛饮血(我不怕别人说我讲得夸张),因为我的确看到过父老爷娘们刀耕火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看到过充满穷乡陋巷的人们最原始最破烂的绳床瓦瓘缸礤盆礤锔缸沾碗,经历过饿殍遍野乃至偷食他人小孩的岁月。

我出生的时候正赶上那年冬天下的第三场大雪,庄上有七八家的草屋都被雪压塌了,大家都是攨门外的雪煮东西。奶奶摸着从娘睡的烂蓆片底下薅出两把臊气味(大哥比我大十岁,尿床;二哥比我大七岁,给爷爷暖脚)很浓的豆秸放在地上,等待着我的出生。现在想想,那把草应当是我生命的摇篮,尽管它上面几乎是没有温度。

奶奶说,娘生我的那天夜里,大雪已经下了两天三夜,天出奇的冷,家里不仅没柴禾可烧,吃的东西也只剩下几把发黑发霉了的坏红薯干了。鸡叫四遍的时候,不但锅里的水上冻了,缸碴子里的水上冻了,娘的尿盆里的尿也冻住了。

奶奶说,娘生我的时候是出奇的快(生两个哥哥的时候都很慢),一挤眼,就那么一跐溜就下来了。娘说,血水很少,一点没痛,像生了个老鼠,奶奶也说像个老鼠。

奶奶左手托住我,右手摸摸私处,有豆粒大小的鸡鸡;托一托,顶多二斤。奶奶叹气,虽然又是个扛布袋的,但又是个受罪的圪垯;娘更是无奈,该走的没走(娘是说的我爷,连病带饿,十天没起床了),不该来的又来了,娘嘤嘤地哭起来。

娘折起瘦骨嶙峋的身子,从奶奶手里接过我,突然一惊:好像是没气了!连哭都不会哭!奶奶慌忙把我要回来,忖忖,身上有点热,仔细摸摸嘴和鼻子,还有气。娘说,几个都是带尾巴的,这一个又这麽小,连个小母鸡沉都没有,现在不冻死以后也得饿死。奶奶把我放在地上的草上(这就是农村人说的落草),又要去拽蓆下的豆秸,要给我烤烤。娘摁住蓆不让拽,说,再拽拽床上一点温气都没有了,赶快去摸摸地锅底下还有没有温气。

奶奶从灶房回来,一脸喜色对娘说:有救了,地锅底下有温气!奶奶用尿布包着我,赶快放进锅底下(我有个旁门的哥哥叫锅拉,也是出生的时候被放在了锅底下)。

奶奶在灶门口守着,一会儿伸手到锅底下摸摸我,又摸摸灶底的温度。她在等待一个生命的复苏。

天地一片银白,雪下得膝深,一间间草房似要被压塌,整个村庄一片死寂,它好像被冻僵了。

天放明的时候,奶奶先听到娘出屋磕尿盆,又听到锅底下的我有了微微的哭声。

后来听奶奶说,我出生的那天早上,她把我从地锅底下托出来用称又称了称,只一斤八两(那时候的称还是十六两称,一斤八两就是一斤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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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4 12: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