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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没有翅膀的天使
正文

{一}

安子是一个壮年的汉子,不但人品好,长得也健壮结实,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每天起早贪黑的在生产队里劳动。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老婆又大腹便便的了。再有两个月他的第三个孩子就要出世。身强力壮的安子每天三次出工劳动,可日子过得还是紧巴巴的,半年粮食半年糠菜的。大人都能挺得过去,孩子还小,老婆就要临产了,家里一点细粮也没有了,安子心里着急,总想给老婆孩子弄点细粮垫补一下。

安子以前是生产队长,就因为安子太倔,得罪了不少当官的才被撸下来的。那一次公社的王书记下来吹公粮,村支书去县里开会不在家,交代让安子队长安排书记吃饭,他既不带王书记下饭馆,也没有买酒买肉开小灶,而是把王书记派到了村里最穷的老迷瞪家里去吃饭。老迷瞪老婆的眼神不好,家里又脏又穷。迷瞪老婆穿戴脏兮兮的,茶饭品相又不好看,细皮嫩肉的王书记就喝了他们家一碗红薯面面条,越品越恶心,出了他家的门就开始吐,一直吐到大队部,胆汁都吐出来了,据说还到村里的卫生室打了两针才算好点。为这事王书记提起来就恼羞成怒,记恨在心。村里的社员们人人提起都当笑话说… …

安子心里知道村支部书记也恨他,那年也是在一个青黄不接的时候,支书暗暗的找到了他,胳肢窝里夹着条布口袋,把他叫到一旁悄悄地说:“老娘七十多岁了,身体不好,粗粮咽不下去,你们队里仓库里的小麦弄一袋,等新麦子下来了一定还上。”安子心里很明白,还什么还?这明摆着是白拿嘛!

“ 对不起,不能借。村里的老人太多了,家家都来借俺队里没那么多细粮。”安子心想:——那么多老人都能咽得下粗粮,就他的老娘是娘啊?谁不知道支书家一年到头都吃白面啊?而且他的老娘比谁家的老娘吃的都胖。弄得村支书很没面子,夹着口袋悻悻的离去。“哼!不借就不借,我不吭声别的生产队长都给我送到家呢!”支书一急把实话都说出来了。没等几个月就找借口把安子撸了下来。不干就不干吧,少操心倒落得个清静,安子不爱占便宜,当队长出力不讨好,又容易得罪人,从此安子就安心当他的社员跟着劳动。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每天安子下了工就帮老婆下灶火做饭,当他抬头看到面黄肌瘦的老婆大着肚子,在灶前团着红薯面青菜窝窝的时候他心里很不是慈味,还有五岁的儿子,大着个脑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瘦小的身子端这个大脑袋,他心里明白那是严重的营养不良。还有小女儿,两岁多了才歪歪扭扭的学会走路,黑面窝窝孩子们干咧嘴就是咽不下去。一家人除了他之外全面黄肌瘦的,他从小没有了娘,吃糠咽菜惯了,他什么都能咽得下去,只要是啃得动能消化得掉的他都能充饥。可是幼小的孩子和怀孕的老婆不行啊,他们需要营养,他们需要细粮啊!可现在是三四月天,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正是细粮稀缺的时候。借是借不来的,公社的粮店里有细粮,没有粮票人家不卖。再说安子手里也没有钱。他想到只有生产队仓库里还有几百斤小麦,全生产队两百多口人就那么多细粮,都眼巴巴的看着那,除了队长和保管员暗地里搞一点鬼之外谁也沾不了边。

每晚只要一沾上枕头就鼾声如雷的安子这一夜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好觉,他脑子里总在想细粮的事… …

终于,没过几天生产队里的仓库被盗了,门锁被砸开盗走了小麦,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村子,村支书还报了案,公安局开着警车来了一帮人,全村召开群众大会,动员社员们提供线索,积极揭发盗贼。每天公安局人员和村干部们,敲山震虎、明察暗访,挨家搜索检查,扬言挖地三尺也要把粮食和盗贼揪出来。弄得全村人人心惶惶的。可小一个月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找到,破不了案子,公安人员只好悻悻的撤走。村里的招待费倒是花了不少。

社员们纷纷议论,“盗贼偷走了多少小麦呢?听村支书和保管员说,丢了四五百斤小麦呢。仓库里的小麦已经所剩无几了。”这话当然传到了安子的耳朵里了,安子心想:“哼!贼人能吃亏!一点不假,老子背黑锅了,我明明就扛了一口袋,那几百斤鬼知道到谁的肚子里去了。”

公安局的撤走后,村子里恢复了平静,这件事人们把它当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话来消遣… …

这天夜里趁着夜黑人静,安子从姑姑家的院子里挖出了那一口袋小麦,背回家,自家屋里有一盘石磨,从口袋里倒出半斗小麦,倒在石磨上呼呼的推起了石磨,一想到明日孩子老婆就能吃上白面了!脚下如生了风似的跑得飞快… …!

安子的姑姑年轻轻的就当了寡妇,身边就留一个没爹的孩子还很小,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在婆家孤儿寡母的老受人家欺负。那几年安子还是队长的时候就把姑姑搬回了娘家。给她划出一片宅基地,盖两间房子就落户到了娘家;孤儿寡母的公安局没人怀疑她们,安子就在她家院里挖了一个坑,把偷来的粮食埋在了姑姑家的院子里,这才相安无事。磨好了白面当然要少不了给姑姑家挖上两瓢。这天放学的小表弟刚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妈,做什么好吃的了?我闻到香味了!”

“小祖宗,别嚷,白面面条,快吃吧!”小表弟一边大口大口往嘴里扒拉面条,一边问,“咱家不是没有白面了吗?你是从哪弄的?”姑姑把嘴凑到儿子的耳根子边上说着什么,最后又说:“千万别跟别人讲,这可是要命的事!”小表弟一碗面条飞快的下了肚,吃饱喝足背上书包上学校去,一遍走一遍想:

“哼!你们不说是你们大人的事,我是小孩,老师说了,小孩不能说瞎话,我告诉老师去!”

公安局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返回了村里,从安子家里搜出了半袋子小麦和磨好了的一盆白面。安子在自家院里上了绑绳,吓得老婆春秀嚎啕大哭。

安子说:“哭什么!我又死不了,我这一辈子就做错了这一件事。好汉做事好汉当!只是苦了你们娘几个,政府不会让饿死你们的,照顾好儿女等我回来… …!

安子被刑拘半个月后,消息传回来了,他被判了两年徒刑,虽说麦子价值不算高,可性子恶劣,影响极坏,需要严惩,上级要杀一儆百!

安子被带走后,老婆春秀哭了三天,想起丈夫她心如刀绞,都是她娘几个连累了他,耿直善良的安子才干出这种事情,害得他自己锒铛入狱,在监狱里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罪呢。她又伤心又害怕。第三天夜里生下了不足月的婴儿,是个女儿,一个脆弱的小生命,就这样提前降临于人世间。

安子的老婆春秀生完孩子当天就起床干活,她要争口气,要把三个孩子养活的好好的,等着安子回来把三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交给他… …!挣工分养孩子她一个人硬扛着,安子坐牢以后,尽管队里的男女社员都用下眼看她,可生产队里对她还算照顾,虽说工分没挣多少也把一年的口粮分给了她。

要么说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呢,二十里外的娘家听说安子出了事,老爹老妈没日没夜的往闺女家里跑,米呀面的省下来一篮子一篮子的往闺女家里提。春秀这才算把难关渡过去… …

春秀生下的这个不足月的女儿很柔弱,连哭声都显得少气无力的,小风吹一吹都要感冒发烧,春秀小心翼翼的照顾着,生怕养不活这个女儿,到时候怎么给安子交代?不管黑夜白天,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她马上就把女儿揣在怀里往村里的小诊所里跑。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时让大的看着小的,她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下了工后她总是马不停蹄跑回家里。就这样在艰难和不安中度过了一年的光景。

{二}

一年过去了,小女孩慢慢健康起来,红扑扑的小脸有了血色,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惹人疼爱,一岁多的小二妞就能稳稳的走路,一岁半就能哒哒的飞跑。跑起来很逗人喜爱,并咿咿呀呀的学会了说话,安子的老婆看着三个孩子都健健康康的很欣慰。儿子已经上了小学了,大女儿也长高了。安子再有半年就刑满了,等安子回来看到三个孩子活蹦乱跳的,在监狱里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他也会哈哈大笑的!孩子就是他的命根子。

或许是老天爷不怜惜这个小生命,这天小二妞又染疾病,发高烧,一大早春秀就抱着女儿去村里的小诊所里看病,一天打了两次针,可是到了晚上女儿还是高烧不退,真是天有不测风雨,这天天气异常的闷热,夜色降临的时候老天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的来势汹汹,一阵阵闪电烧红了黑暗的天空,雷声震得让人心惊肉跳。安子的女人觉得小女儿有点不对劲,身上烧的像一个小烙铁。开始还说,“妈妈我好热!好难受!”后来就昏昏欲睡,鼻子里喘着粗气。安子的老婆有些害怕起来,她想抱着女儿去公社卫生院给女儿看病。可雨大风大,天上又打着霹雷,她怕弄不好把女儿淋了雨会更要命的。她试着打开房门,风雨哗的一下子就扑进屋里,她赶忙把房门关上。她又去床上摸摸女儿的脸,依然很烫,她就“妞妞!妞妞!”的喊着女儿,在昏暗的灯光下女儿的眼球只是在眼皮里滚动了几下,已经无力睁开了。她更紧张了,就又试着去开房门,一道闪电一下子劈进屋里,她吓得打了个寒颤,又拼命的把房门栓上,风雨依然没有停息的意思。她再去看床上睡着的女儿… …她能不能熬过今夜?她会死吗?她不敢想下去了… …安子的女人快要疯了一样,心里火烧火燎的,她脱去上衣,在屋里东间跑西间、西间跑东间里来回跑着,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想喊可又怕吓着睡在床上的三个孩子,于是她就跑回西间里,双脚跳起来并用双手拍打着大腿,疯了似得喊叫,“哎呵呵呵… …!哎呵呵呵… …!哎呵呵呵… …!”

发泄完之后,春秀觉得心中安稳了一些,就跑回东间穿好衣服,抱着女儿房坐在床沿等着天亮的那一刻。

终于雷电没有了力气,风雨声也越来越小,窗户上有了蒙蒙的亮光,这时候春秀揣好家里仅有的五元钱,把裤腿高高卷起,用安子的褂子把女儿包好,一手打着雨伞一手抱着女儿,走进了黎明的夜幕里... …

天刚麻麻亮的时候春秀就抱着孩子敲开了公社卫生院值班室的房门。医生告诉她说孩子得的是重感冒,多打几针多喂几天药就会好的。大夫用酒精给女儿前胸后背擦拭一遍,打了退烧针。女儿有了好转,她心里稍有些平静。医生一下子开了七块钱的针和药,青霉素、氨基比林,小柴胡什么的。可她只带了五块钱。她就求大夫,“大夫我先把药拿回去、回头把钱给你送回来行吗?”“不行!你以为这是你们村里的小诊所啊?这是医院,谁也不能欠账。”大夫一口回绝了。最后,她和大夫商量好,退掉两块钱的针和药,打过针用过药后她就抱着孩子踏着泥泞的路回家了。

女儿的高烧慢慢退了,三天以后女儿不烧了,可经过这场大病后女儿全身软塌塌的头都直不起,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开始春秀以为女儿体质差是虚脱了,就从邻居家借来鸡蛋给女补补,一个星期过去了女儿能坐了,面色也红润起来了。可女儿的两条腿就像两根面条一软,无论怎么提她她都站不住,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的心。最近村里有几家的孩子都得了一种叫小儿麻痹的怪病,老百姓都叫软骨病,女儿不会也是… …她不敢想下去。她就赶紧抱着女儿跑到县城的大医院,让大夫给检查检查。一位大夫用小锤轻轻的敲打着女儿的下肢,最后摇着头对他说:“你女儿确实得的是小儿麻痹!——哎!又一个不幸的小生命!”大夫摇头叹息着。安子的女人傻了,眼泪哗哗的往外涌。“不会吧大夫,我女儿刚的病才几天,怎么会治不好呢?”“那你只有去省城或者是京城的大医院碰碰运气了,我们这里是没有回天之力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抱着女儿走回去的,只知道她走走歇歇,歇歇走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尽管天气很好,她觉得她的心象雷击一样难受。她几乎被击垮了,她后悔上次给女儿退掉两块钱的针和药,如果她带的钱够的话女儿也许就不会弄成这样了。她走了好长的时间才走回去。走进家门,把女儿放在床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女儿得病两个月,安子回来了,由于安子在监狱里表现好,提前两个月释放出来了。他在监狱里就知道了小女儿的病,心里跟猫爪似得坐卧不安,他就拼命干活,一是闲下来心中难受,二是想争取早日回家看到妻儿。

安子挎着他的包袱走出了那两扇大铁门,他觉得世界豁然开朗了。他愉悦的沐浴在秋日的阳光里,觉得浑身清爽,他顾不得去想这些,他又回头望了望那扇大铁门,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大步流星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三十里路,安子几乎是一口气跑回去的,安子走进自家的院子里,院里没人,堂屋的房门开着,屋里的小床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手里捏着一个橡皮娃娃安静的玩着。安子知道这就是自己未成见过面的小女儿。安子不敢直闯过去,怕他的形象吓着小女儿,他慢慢地走过去靠在门边上问?“你是妞妞吧?”小女孩睁大眼睛恐惧的看着这个头发很乱,满脸胡须的男人不敢吱声,“别怕,我是爸爸,我是你爸爸回来了。”小女孩眼中的恐惧一下子散去了,点着头说,“哦!我知道了,妈妈说爸爸要回来的。”

安子甩下破包袱,一下子冲进屋里抱起小女孩,亲昵的在小女儿的脸上亲吻着,“他掂起女儿看见她的双腿软塌塌没有一点力气,安子的心像刀扎一样难受,“爸爸,你嘴上怎么长这么多头发呢?”听到女儿天真的问话又把安子逗笑了。这时候老婆和另外两个孩子从外面回来了,一家人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

{三}

安子回来后很想逆补老婆孩子,家里地里不停的干活,至于二女儿,他更是觉得对不起她,如若不是他干蠢事家里出了变故,女儿也许不会得这个病。他一有空就把女儿背在背上或扛在肩头。儿子小军,大女儿小英。安子给二女儿起名字叫小莲,一来是他觉得女儿不幸令人怜惜,二是女儿生的白静,小脸蛋就像五月里的莲花瓣一样粉嫩,就叫小莲吧,大名红莲,从此不再叫她妞妞了。

艰难的日子像碾盘一样沉重,可是人们还是推着它一步步的往前走,困难终将成为历史。转眼过了七八年,安子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起来,地里的粮食产的多了,农民也就能吃饱肚子,慢慢的,细粮也不再是农民饭桌上的稀罕物了,家家的馍框里也都有了白面馍馍。土地还是这么多土地,人口一天天增长,可是粮食却是越来越多,是科技发展了?有了农药化肥粮食增产了?还是吃饱了肚子的农民干劲更足了?安子也说不清楚。

安子最揪心的还是二女儿,小莲快十岁了,早该上学了,眼看着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小莲只有眼巴巴的看着,那羡慕的眼神让安子看了心酸。天天背着女儿去上学对于他和老婆来说也是不现实的。他们还得靠劳动挣工分吃饭,何况,小莲下面,他们又多了两个孩子。

曾经有一段时间安子发现小莲手里一天到晚总拿着哥哥姐姐的书。安子就问“小莲,你总拿着哥哥姐姐的书干嘛,你又不认识。”小莲说“我认识啊,我都认识。”“你认识那一课呀?给我念念。”小莲说:“那就从第一课念吧!”小莲就熟练的给爸爸读了第一课,第二课,第三课... ...一本语文课本她全会读,安子又问她每一课后面的生字,她也都认识,安子很惊喜,就问女儿,“你咋学的啊?”小莲自豪的说:“姐姐读一遍,我会读了,姐姐读两遍我就会背了!可是姐姐还要读三四遍才会背呢。”

小莲很得意的说着,安子很惊喜,连连夸赞女儿“小莲真聪明,是我的好闺女。爸爸给你买笔和本子,你就学着写吧!”小莲说:“不用买,哥哥姐姐用过的铅笔头,和写过的本子背面我都能写,还省得花钱那!”安子一下子把女儿抱起来,举在脖子上,激动的在屋里打转转,好闺女!乖闺女!... ...

春去秋来,岁月不待,又过了十年以后,红莲已经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大姑娘了,她与文字结下不解之缘,她的文化知识已经不是一个初高中生所能比拟的,她的文化素养仿佛是前世带来的。虽说她的双腿残疾,只能靠着双拐走路。然而她的心态温良博渊,眼角总是挂着甜甜的微笑。生活对她来说也算是美好的,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太多的缺憾,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唯一遗憾的是不能行万里路,如那样的话自己的心胸会更开阔一些!思想也更深远一些。红莲长自慰的想,“就这样吧,人生不必苛求太多,上帝既然给我关上了那扇门。我只有另辟蹊径,走出一条不寻常的路了 !”

{三}

父亲背了红莲十八年,从小她几乎是在父亲的背上长大的,父亲用一条宽布带子把她兜住,绑在自己的背上,干轻点的活的时候总那样背着她干,她长成十几岁的大姑娘了,下过雨路滑的时候无论她去院里或是去厨房,父亲还是要背她,老怕她摔跤。父亲那宽大的脊背使她倍感亲情的温暖,父母的疼爱让她倍感幸福。她忘不了父亲最后一次背她的情景;那天只有爹妈和小莲在家里,腿疼了好久的父亲突然爱怜的说:闺女,来,让老爹再背你一次吧,看还能不能背得动你了。母亲说:“别背了,闺女大了。你的腿才好些,累着了又要疼。”

小莲说:“老爹,我自己可以慢慢走,以后不会再让你背我了,我怀疑你的腿都是以前背我累得。”父亲说:“不是,大夫不说了嘛,是骨质增生。”说着老安子背对女儿,双手按在膝盖上,弓着身子等着女儿上来,小莲只好慢慢站起身子,用双臂搂住了父亲的脖子,母亲赶紧上前扶住爷俩。父亲踉跄了几下,才忍着腿疼,把步子放稳,背起女儿慢慢的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步子。“爸,快把我放下吧,小心你的腿!”“——放下吧”母亲也在吹着,父亲挪到凳子跟前,把小莲稳稳的放下,才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闺女,你什么时候找一个能背你的人,我就放心了!”

小莲说:“老爹,你放心吧,你女儿,除了走路不如别人,我什么都能做。无论是写诗作词、描龙绣凤,抽丝纺纱,裁剪缝衣、我无所不能... ...我会找到一个背我的人的。”

老安子苦笑了,心里想“傻闺女,你所有的这些,都不如你有双好腿呀,如果可能,我情愿意拿你这些才能换回你一双健康的腿!”老安子想到这时,两眼热乎乎的,他拿起烟袋走出了屋门。刚出屋门碰到了小海,小海手里那两本杂志,正往院子里走来。

小海问:“大爷你要出去啊?”“嗯,你姐在堂屋里,你去吧。”

小海是红莲本家的一个弟弟,比红莲小两岁,自从小海读了中学以后小莲读的大部分书都是小海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小海是一个有朝气的小伙子,有着一张英俊骨感的紫棠色脸,眼神里总带着一点桀骜不驯的神情。学习成绩也不错,在县级的一所高中读书。因为他的家庭条件比较好一点,父亲是工人,家里是吃商品粮的,哥哥姐姐,也在外地工作。只因母亲没工作,就住在村子里跟着生产队里干农活。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父母比较娇惯。所以很任性,脾气有点躁动,做什么事情随心所欲。他喜欢来和红蓮姐聊天,每逢星期天都会给她带来一两本好看的书籍和杂志。他喜欢和红莲说说他学校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或者是在她面前骂一通他比较烦感的某个老师或同学,小海说自己不喜欢的老师教课时他是不会听的,他就看小说,什么类型的小说都看。小莲会很感兴趣静静地听着。听完以后发表看法,可气愤的地方她也跟着小海一起气愤。每次小海说到他怎样做弄他看不上的同学或者老师的时候,小海会大笑,她也会跟着大笑,笑过之后他会训斥小海,小海也嬉皮笑脸的听她训导,在小莲面前象一个温顺的小猫,从不曾在她面前红过脸。

这年到了高三,正是紧要关头,小海却觉得自己出了什么状况,他情绪很低落,思想总是游走于不自觉中,在教室里老是静不下心来学习,那门课他都不想学,看见谁他都反感。本来成绩很不错的,到了高三却下滑的厉害,考试一次不如一次,他很烦躁,总是有意和老师碰茬。一米八十的大个子,红起脸时老师也不好惹他。不过小海还是尽量按压着自己的冲动,时时提醒自己不能太出格了。

他总觉得和小莲相处的时候心中才会感到舒展一些。一种摆脱不了的压抑总想找她释放一下!他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美好的东西在吸引着他。

结果,这年的高考小海还是名落孙山了。情绪沮丧的他回到了家里。曾经有一段时间小海那里也不想去,就想呆在莲姐的小屋里,莲姐的小屋他觉得很温馨,能让他的心绪平静下来。和小莲心情愉悦的谈谈小说里的人物,谈谈莫莫作家,讲讲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和贾宝玉——安娜卡列宁娜——简爱... ...等等那些小说里的各种角色,烦恼会跑到九霄云外。曾经有一段时期,除了吃饭睡觉他天天呆在小莲的房间里。小莲觉得这个本家弟弟很依恋他,就把他当亲弟弟看待,也把他当成一个读书的知音。她知道小海没考上大学精神上很失落。总是安慰他说“没关系你可以复读,你底子好来年再见高低吧!”可小海自尊心太强,他已经无法面曾经把他当成学霸看待的那些老师和同学们,小海坚决不再复读了。

小海不想干农活,一时半会有没找着出路,所以近来一段时光总和小莲厮守在一起。那是一个清爽的秋天,下午的时候,阳光斜斜的挂在西边的天空中,照在院子里,透过树梢照在小莲的脸上,泛着美丽的红晕。小莲微黄的长发,松松的编成一条辫子,搭在丰满的胸前,不时有小风吹动她额头的刘海,小莲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织着毛衣,身边放着她的双拐。小海站在她前面抱着肘用一只手托着下巴在想着什么,紫色的脸膛乱糟糟硬扎扎的头发迎风不倒,小海的目光注视着小莲,一轮皎月似的光滑脸蛋,似圆非圆,似满非满,在阳光下好美!他突然弯下腰对小莲说:“莲姐,我来背背你好吗?看能不能背得动你。”

“好好的你背我干嘛?小莲很诧异,睁着明亮的眼睛不解的看着小海的脸。都这么大了让人看见了不好.。”“没事,人都在地里干农活,只有大黄狗在院子里,它不会笑话的我们的,来吧莲姐。”他没有等小莲同意就呼的一下钻进她的怀里,几乎是迅猛的把小莲拉到背上,站起身子在院子里小跑似的走动。小莲很惊异,又怕要摔下来,只好用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小海背着小莲一边在院子里转着圈儿跑,一边有点激动的傻笑着。小莲也笑了起来,趴在小海坚实有力的背上,嗅到了小海身上的汗味,让她忽然想起父亲那宽厚温暖的背,还有父亲身上那汗香味。她想起父亲年轻的时候经常就这样背她。直背到她十八九岁,这几年父亲腿疼背不动她了。小海和父亲的味道不大一样,但也是香甜的味道,好闻的味道!小莲不由自主的搂紧了小海的脖子,把头靠在了小海的肩上,用脸轻轻的磨挲着小海的脖子、头发。小海觉得自己浑身麻酥酥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上,直撞脑门子,小海有点晕晕的感觉。他停住了脚步把头扭过去想找背上小莲的唇。可小莲躲开了,“把我放下,我可沉了,一百斤呐!会把你累坏的。”

“不!一点都不沉。小莲姐,我很想背你一辈子,就这样背着,背到老!你愿意吗?”背上的小莲止住了笑。

“我不愿意,快把我放下来!”小莲说着往下滑身子,小海把她放到椅子上,并把她不听使唤的两腿放好。蹲下身子望着小莲。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你没有感觉到我很喜欢你吗,我已经... ...我好象已经离不开你了。”小海用热烈的目光看着小莲的脸,那粉润好看的脸蛋,眼睛笑起来如天空中的弯月,睁开犹如秋水般清澈温润。给人一种想要贴近她的感觉。

“小海,你傻呀?我是你姐姐,你胡说什么呀。”“你不是我姐,是我的恋人,是我想要的女人,我要娶你做老婆!”小海紫赯色的脸更紫了,喘着粗气对小莲说着。

听到小海的话,小莲满脸绯红,“看你那傻样吧,我们是近亲,还没出五府呢,我的爷爷和你的爷爷是一个爷爷。说出去人家会笑死的!”

小海说:“什么呀!都八辈子了,我有一个同学的爸妈是表兄妹,生出的孩子不照样健康聪明,再说了我们不算近亲,都好几辈子了,你不用担心这个。”

“别说了小海一点希望都没有,你看看我的腿,它是废的,我是残废,都难看死了,你不能娶我,我才不要做你的老婆呢!”

小海蹲下身子两手摸着小莲的双腿,“好看好看,一点也不难看,你哪都好看,都是我喜欢的,你身上的一草一木我都想要!”

。”本来想流眼泪的小莲,被小海慌忙中说错的话弄得破涕为笑。哈哈... ...“死小海,你身上才长草呢!”小海也嘿嘿的傻笑起来... ...

别笑了,傻样,“看你的头发跟个大刺猬一样。去我屋里拿工具来我给你剪剪头发”

巧手的红莲总是爱给别人剪头发,村里的小姐妹常会有人来找她来剪头发,她会很细心的为人家整理。总给人家弄得漂漂亮亮的。男孩子只有红莲的弟弟和小海,小海的头发多半是小莲给他剪的,他的头发又多又硬,小莲会给他治理的服服帖帖。小莲总说小海的是“刺儿头”难以对付,只有她能治服它。小海也喜欢她给他整理的发型,小莲会很精心,一根一根给他修剪。

可是这天小莲给小海剪头发的时候他很不配合。小莲把自己的纱巾给他围在脖子里开始剪。小莲的腿不方便,给他剪侧面的时候让他把脸转过去。他总不自觉的又把脸扭过来,用他那深情而热烈的目光望着小莲。弄得小莲心烦意乱,“——小海,你再不听话我就不给你剪了,我一半给你剪成现代人,一半留成原始人,看你怎么走出去见人!”“那好呀,我就喜欢有个性的,哈哈哈... ...!”

{四}

自从小海对小莲说出了自己的心事,他们更依恋了,每天无所事事的小海不由自主的被什么东西牵着似的往小莲家走,心事总在小莲那里,他觉得小莲温柔得如一阵风,触到她会让人感觉很清爽;他又觉得小莲安静的如意一滴水,虽说柔弱,但聚满光彩。小海在小莲面前,眼睛里那种桀骜不驯的神情会消失殆尽,总是笑盈盈的看着小莲的眼睛说话。

偶尔家里没有旁人的时候小海还要背起小莲在院子里跑上几圈,嗅一嗅她身上的芬芳,让小莲开心的在他的背上笑一笑,他觉得小莲笑起来像天使一样美丽,那轻柔飘逸的咯咯声他听起来很惬意。他们没有说出过一个爱字,只是闲聊着,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笑,心中有一份好感,有一份柔情。他们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只是觉得这感觉很美妙!

谈笑过后,小海轻叹一声,总有无奈的表情挂在脸上。小莲问:“怎么了小海?”小海说:“我总不能就这样混下去啊?爸爸要我去接他的班,可我不想去,我才不愿意一辈子窝在工厂里呢,我想去当兵,到部队里去考军校。”小莲听了赞成说:“好啊!这个想法不错啊!你既当了兵,又圆了你读大学的梦一举两得。”

小海的眼神里有些忧郁:莲姐: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你愿意三年看不到我? 你到底是把我当弟弟还是男友?”小莲低头思索着,没有很快回答小海的问话。 沉默了一会儿,她笑了,“也许你都不是。小海,别傻了,你怎么可以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呢?总有一天你会走的!你是大男人,事业是一个男人的灵魂,你去吧,部队是一个锻炼人的大熔炉,你人生的路可以从那里起步,我有爸妈在没事的。”

小海望着小莲那空灵洒脱的眼神,洞穿秋水的眼睛。温柔可爱的面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爱恋。他觉得小莲是一个谁靠近都不愿意离开的女人,她的涵养心胸是一般女人不能比拟的。世界上也许没有完美,假如红莲有一双健康的腿。那一定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完美了。

这天,依然是阳光明媚的下午,家人各忙东西,小莲手里拿着一本小海送她的普希金的诗集。拄着双拐走出屋子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晒太阳。这时候小海推门进来,小莲看见小海就说“死小海!这两天不见人影跑哪去了?”小海提着一台双喇叭的录音机,一脸的笑容。“我给你买了几盒新磁带,其中有一盒是邓丽君的,你不是最喜欢听邓丽君的歌吗? 你那台单喇叭的录音机音响效果不好,把我这台双喇叭的送你了。”小莲柔情似水的笑着。小海说着把录音机放在小莲面前的石板桌上,把磁带放进了录音机里,邓丽君那柔情飘逸的【小城故事】缓缓的从录音机里流淌出来。

小海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忧郁,站在红莲面前表情有些凝重 红莲满眼含情的望着小海的脸。怎么啦小海?你有点不高兴啊,有什么事吗?小海有点严肃地看着红莲“我报名参军了,也体检过了,过几天换过衣服可就要走了 。小莲脸上轻松的笑容凝固了一会,弯月似的眼角又开始笑了。

“ 你真的样上了?这是好事呀,你身体各项指标都达标了?”小莲喜悦的说。小海点点头,“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只要你说出个不字,我马上就可以放弃。”“ 说什么呢小海,你走吧,好男儿志在四方 ,希望你到部队以后能顺利的考入军校 ,圆了你的大学梦。飞吧!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假如我有翅膀,也会飞出去的 ,而且会飞得更远... ...小莲看上去有点伤感,思绪好像在她那空灵的眼神里已经飞远了... ...

小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托着下巴目光忧郁的看着红莲。“可是我舍不得离开你,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会不会更寂寞了?需要什么书谁给你买?”

“小海,我已经这样了不能再拉一个垫背的,怎么可能一辈子把你拴在我的身边呢?你走吧!我会好好的生活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等你回来。”

红莲虽然那样说,小海知道,红莲的心中一定很难过的,他看到红莲眼睛里闪过的一丝苦涩,被她忽闪着眼睛掩饰掉了。

他走近小莲把她手中的书拿开,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抱住她的腰,低着头用嘴去亲她的脸,热烈的吻她丰润的唇,红莲没有挣扎,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把小海推开,而是用双臂搂紧了小孩的脖子。红莲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让小海吻着她,热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在粉嫩的面颊上,这是她第一次让小海亲她,也是第一次在小海的面前流泪。小海用舌尖舔舐着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还带着红莲的体温。这时的小海激动得有点发颤... ...而邓丽君的另一首歌{甜蜜蜜}回荡在两个人的耳边... ...

小海抱起红莲的身子,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来红莲姐,趁着家里没人,我再背你一次。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小海弯腰背起小莲,在院子里撒着欢儿的跑着,红莲的双腿在小海身体的左右无力的摇摆着。小海又跑又跳的喘着粗气,一边跑一边说:“等着我,等着我三年以后回来娶你,你就等着做我的老婆吧。这辈子你是属于我的,你有什么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的,你不是想看大海吗?到时候我背着你去看大海!”小海一定会背着你去看大海的!哈哈哈... ...”“不对”红莲接着说“是骑着小海去看大海!嘻嘻嘻... ...”

“小海,我很想看看你穿上军装戴上领章帽徽的样子,一定很英俊帅气!”“必须的!换上军装我回村一定第一时间让你看到我!”“放下我吧小海,你都出汗了!”“我不累,再背一会儿,最后一圈... ...

这时候院子的木门哗的一声开了,小海的妈妈走进院子里。粗心的小海进来时没把门插上。“你们俩在干什么?小海,你背着她干嘛?吃饱撑的啊?”小海愣住了几秒钟,不知道把红莲放下了。红莲捏了他一下,他才缓过神了,把她放在椅子上。“妈,你来干什么呀?进来也不知道敲门!真烦人!”

小海的妈妈很生气,“你同学找你,我忙里忙外的没事找你干嘛。我不进来还不知道你们成天都在干些什么呢!”小海妈妈气呼呼的甩门走了,

红莲很尴尬,她示意小海跟妈妈回去,小海不高兴的跟他妈妈走了。邓丽君还在那里咿咿呀呀的唱着,红莲关掉录音机,她似乎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小海的同学也要去参军,找小海谈他们当兵的事,小海妈妈做了几个菜,招待小海的同学吃过晚饭,小海送同学出去了。她收拾好碗碟就躺下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白天的事情,她越想越生气,怪不得小海这段时间老去他们家里,原来是和那个红莲 缠在了一起,儿子没考上大学肯定跟她有关系,儿子的成绩一直很好,她满心希望儿子能顺利的考上大学,可不知是什么原因,儿子的成绩忽然间就下滑了,老想着往家里跑,原来他的魂是被红莲死妮子给勾住了。如果不是她,儿子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小海的妈妈刘金凤,在村子里是立着脚尖走路的,出了门谁不把她另眼相看?在村子谁不羡慕她?她老头是厂子里的干部,几年前她们家就农转非了,现在儿子女儿都是拿工资的,就剩下小儿子小海在读书,小海学习成绩不错,本想小海能满足她的心愿考上大学,在村里再给她争争脸。可没想到小海落榜了,她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儿子考不上大学也就算了,还给一个本家的残疾姑娘谈恋爱。说出去让人家笑话死了。凭她的家庭和儿子的长相,再不济也能找一个吃商品粮的儿媳妇。小海的妈妈一夜没睡好觉,两眼红肿,一头火气,她耐着性子等到大家都起床的时候,穿好衣服,径直朝红莲家走去。

{五}

安子两口子刚起床,安子拿把扫帚在院子里扫地,老婆春秀洗罢脸正准备进厨房做饭。听见有人砰砰的敲门,春秀说“谁呀这么早?”安子放下手中的扫帚,去开门。“金凤,你有事呀?”小海的妈妈怒冲冲的撅着嘴,烫发头滚了一夜,也没顾得梳理,像一个爆炸过的蘑菇云。

“你说你们家红莲!——那么大姑娘了咋那么不懂事那?”她气呼呼的开口说。春秀说:“我闺女怎么了?”“怎么了?——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把我们家小海都给毁了 !”“你都说的哪里的话呀?红莲怎么会把小孩给毁了呀?”春秀开始不高兴了。”

昨天我来你们家里找小海,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呀?”“干什么?”安子两口子瞪大了眼眼睛等着下文... ...小海妈妈很气愤的说:“红莲竟然让小海背着她在院里跑着玩儿!”安子两口子松了口气,小海妈妈接着说:“你说一个大姑娘咋不知道羞耻呢!能随便让男人家背吗?咱可是还没有出五府的一家子。说出去丢不丢不人啊?”安子两口子早被小海妈妈话气得发抖了。

“你一大早老来都胡沁些什么呀?两个孩子在一起玩玩又怎么了?什么叫不知羞耻啊?他们做什么了?姐姐不方便弟弟背一背她、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清楚:我女儿怎么还把你儿子毁了?... ...”红莲妈妈也不是个饶人的主。嘴巴像鞭炮似的回敬着她。

小海的妈妈哪里会肯认输?“我说你闺女的都是实话,就是她勾住了小海的心,让小海在学校没心思学习,到头来大学都没考上,不是她把我儿子给毁了吗?。两个年轻人整天混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事?你们两口子是装不知道的吧?想让我儿子给你们当女婿,休想!”

春秀气得发抖,指着小海的妈妈大叫“谁稀罕你那熊孩子?我们家红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怪就怪你儿子天天往我们家跑,你还拿屎盆子往我闺女身上泼,回家管好你儿子,别让他再往外了跑了,让他在家守着你!”

“你不稀罕有人稀罕,”小海的妈妈望着红莲的房门,嘴撇得象一条在风浪里打反了的小船,角向下拉着:“我们小海年轻,才十九岁,心眼没那么多,不像有的人心眼多。哼!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心眼多管什么用!”

一直在门口抽着闷烟听着两个女人吵架的安子腿肚子在打颤,脸色像猪肝一样难看。揭红莲的短处就像挖他的心一样疼痛。小海的妈妈越说越不像话,安子拿烟斗的手也开始发抖了。小海的妈妈转身要走,扭过头来又撇一撇嘴说道:“有本事别拄拐呀!那才叫本事!”说完快步要走,安子的大巴掌一下子搁在了她的脸上,打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小海的妈妈回过神来觉得一边的脸像火烧一样疼痛。开始大声豪叫起来!

“ 你打我!你敢打我的脸,你个老鳖孙安子!”

“——打的就是你!你再敢满嘴胡沁我还打你!”安子瞪着眼睛喘着粗气。

”刘金凤的嘴角出了血,吐着唾沫骂道,“安子你这个劳改犯,强盗,你年轻时的时候就坐过牢,还想坐牢啊,你敢打我,我告你去!”春秀上前拉她,“滚一边去,你们一家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劳改犯会教出什么好闺女啊?还想迷惑我们家小海!我们家的录音机都被她骗到你们家了!”安子正要上前轮他的巴掌,被春秀死拉着胳膊不放,小海的妈妈看势头不妙,跑出了院子,一边哭一边还在叫骂。门外招来了一些看热闹的邻居们。安子更加气愤,他快步推开红莲的房门,见红莲披衣坐在自己的床上们瞪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安子说:“把录音机还她,明天爸给你买一台好的。”安子从桌上提起录音机快步走到院门外,照着正在叫骂的刘金凤的脚边,哗的一声把录音机猛烈地摔在了她的脚下。“还给你录音机,回去告诉你那混蛋儿子,再敢走进我们家一步我砸断他的狗腿!有你这样的妈叫人恶心!”录音机的外壳在小海妈妈的脚边碎了一地。刘金凤看到安子瞪着血红的眼睛,不敢再骂下去了,邻居们上前拉住了她,她捂住肿胀的脸哭着跑回家去。

刘金凤跑回家去,猛地一下推开小海的房门,小海,你还在死睡啊?你妈快被人家打死了!

小海光着膀子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谁打你了?谁敢打你呀?”

都是你这不听话的孩子,整天和红莲缠在一起。我就说了她几句,他爹就打我的脸,你看我都脸肿的,嘴都流血了!... ...”小海的妈妈一边哭一边说。

睡意全消的小海,光着膀子愣在那里。妈!你怎么可以去她家里闹,红莲是女孩子,你给人家留点面子好不好?都乱说了什么呀!小海又气又急,他很想冲着妈妈大发雷霆。可看到妈妈红肿的半边脸又强忍了回去。转而他又很气恼红莲的父亲,那毕竟是我的妈妈呀,怎么可以动手打她呢?你们!你们!——哎!小海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金凤一屁股坐在儿子的床上,哭着对儿子说,以后不准你再去他家见红莲,那安子个老鳖孙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的时候就坐过牢,他把你送的录音机都砸碎了。还说你如果再去他们家就砸断你的腿!... ...哼!你去她们家我还不答应呢们,什么样的好姑娘咱找不来啊。要她?除非我死了!小海也不说话,急急的穿好衣服挎上包就往外走。刘金凤赶忙往外追出去,小海你干嘛去呀?“——我去死!死了你们都省心了!”

赶走了刘金凤,安子夫妇还是气鼓鼓的,她们不放心女儿,就赶忙来到女儿的房间里。小海妈妈那些话就隔一道房门的女儿肯定听得很清楚,恐怕小莲伤心死了,她一定在哭。推开屋门,让他们俩意外的是,女儿坐在窗户前的花架子旁,正安静的做着她刺绣的活,左手在架子上面,右手放在架子的下面,一针一线的细心绣着一幅莲花图。两片嫩嫩的绿荷上面托一朵粉嫩清丽的莲花,旁边一朵新红的小荷上面立着一只金黄的小蜻蜓,翅膀仿佛在迎风闪动着。丝线在她的手变成了一幅美丽灵动的风景画。女儿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安子老两口舒了口气。

见爸妈进屋,小莲说:“你们不闹了?”春秀说:“我闺女招谁惹谁了,她是有意要毁坏我闺女的名义,咱身体有毛病也不能低人一等,咱们两家不是一类人,以后就别和小海来往了。安子也说:“就冲他妈的狗眼看人,你和小海也成不了事儿。录音机砸了明天咱就去买一台新的,咱买最好的!就是不许小海再来咱家了。”

红莲说:“不用,我不是还有一台嘛。”“那个不是过时了嘛?”“一样用,不买了。”红莲停住了手中的活说道:“爸,你以后不要再冲动好不好,都那么大岁数了还那么火爆,得改改你那脾气了。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打人啊!”红莲的妈妈说:“你爸这倔驴,吃亏就吃在这熊脾气上,火起来拉都拉不住!”

“我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允她许耻笑你的缺陷!她揭你的短,我就打她的脸。”“可人家也有她的道理呀?如果是你的儿子,你肯定也不愿意让你儿子找一个我这样的儿媳妇。”“哼!我闺女这样的怕他也找不到几个。”“可人家不觉得你闺女好呀!不是有句话叫着:‘黄鼠狼还说它儿香呢’!你女儿毕竟不能和正常人比,她生气是有她的道理的。不过有一条他是冤枉我的,小海没考上大学确实不怪我!”

安子这只大老虎,在女儿的劝说之下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大花猫。

爸妈走出房间,红莲用绣花针,一针一针的扎破自己的手指头,鲜血滚成圆球,她把血滴一点点的涂染在莲花瓣的尖尖上... ...!

{六}

小海去同学家住了几天,等去武装部换过军装,小孩又回到了家中,一进门就看见父亲站在院子里。“好儿子,装上军装真英俊!”爸爸笑呵呵的拍一拍他的肩膀。小海知道父亲一定是站在母亲一边的。父母一工一农。一年之中爸爸妈妈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在一起,别看爸爸讲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如果母亲说月亮是方的,父亲绝不说是圆的。

爸爸还算有分寸,等吃完晚饭,才开始给小海上政治课。

“小海,你是男人,在家里不保护你妈还让人家欺负。你看你妈的脸,到现在还红肿呢。俗话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的爷爷和安子的爷爷是亲兄弟。你怎么可以和他家闺女谈恋爱,咱村祖祖辈辈还没有开这样的先例。你不是让人家耻笑咱们吗?”

“我谈对象碍着别人什么事了,谁爱说就说去”小海顶撞着父亲,父亲说:话又说回来了,她要是一个健全的姑娘,我和你妈就不干涉你们了,可你找一个拄双拐的,你让我们的脸面往哪搁啊?小海很生气,“哼!你们还是说到了最本质的东西,你们不愿意不是因为她是我们的本家,而是因为她没有健康的双腿,可我不在乎,我愿意跟她结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咋就没有面子了?”

小海惹恼了父亲“你这熊孩子,翅膀还没硬眼里就没有父母了,你到老死也是我儿子,也得听老子的,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马上跟她一刀两断。如若不然我和你妈就去派出所告安子去,让公安局拘留他!反正你妈妈的脸还肿着呢!”一直低头不语的小海,猛地站起身来大叫:“我就喜欢她!你们不要逼我!”他一下子冲出了家门,冲进满是星光的夜幕里。

小海心情糟糕的低头默默的走着,不觉中又来到了红莲家的院子外面,他推一推门,门紧闭着,他想叫门进去,可他一想到红莲爸爸那火爆脾气,担心正在气头上的他又要生是非,他犹豫了片刻,趴在门缝里看见红莲窗户上映着灯光。那灯光让他感觉心里暖暖的。小海打个箭步攀住墙头,翻身跳进院里。院子里的大黄狗见小海跟见自家人一样一声不吭。小海把嘴凑到窗户上:“红莲姐开门!”

小海进了屋门一下子抱住红莲,疯狂地亲吻着她。“别这样小海,你冷静点,让我好好看看你穿军装的样子。”小海立刻在屋子里走起了正步,转身对着小莲打个敬礼,“小海你真的好帅!好威武!”他们开心地嬉闹着,两颗欢乐的心把眼前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那一夜他们都有了第一次,他们几乎要融化在一起。小海像洪水猛兽一般袭来,热浪滚滚的扑向红莲,红莲无法抵挡,任小海怎样!——那一夜红莲只是流泪,只是享受着她幸福的痛… …!

小海走了,带走了红莲的一颗温纯的心。其实红莲知道,小海就像她放出去的一只风筝,牵扯他的只是那根情丝,至于能不能顺着这根情丝把小海收回来,她也不知道,也许这根感情的线会断掉,也许小海会被外界的繁华美景缠绕住也未可知,但是,愿赌服输 ,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她心爱的男人她不后悔 。

小海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红莲没有收到他的一封来信,甚至她不知道小海具体分到了哪个城市。她知道人的感情不可能一下子转变的,何况是爱上一个人,小海一走杳无音信,她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村里的收发室是在学校里,管报纸信件的是小海的堂哥,小海的妈妈只要歪歪嘴,小海的信件是绝对到不了别人的手上的。她只是这样等着,对谁也没有提起过她和小海的事,她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思念着小海。

红莲几乎每天晚上都遇见小海,那是在梦乡里,小海总是远远的站在那里冲着她笑,紫赯色有点骨感的脸笑盈盈的,硬扎扎的头发迎风不倒。笑起来白亮的牙齿整齐的露在外面。小海,小海你还好吗?快来给我说说你部队里的新鲜事儿。你是不是又该剪头发了?看你像个大刺猬… …小海笑而不答,笑容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

悠悠岁月的风,吹拂着时光的风铃,叮叮咚咚的三年就过去了,红莲没有收到小海只言片语。百无聊赖的时候她就用诗句抒发自己的感情。她其中写道:

{思念}

那一张甜甜的笑脸,好似秋池月圆,多想轻轻触摸,担心碎成银光一片

那一颗暖暖的心,总在梦中出现,梦里唤他千万遍,消失在无影的黑暗

不要期盼春光烂漫,看那落花付诸流水,散尽温暖的心,空留无度伤感

{ 爱我请不要说 }

爱我请你不必说,倘若爱字出口,那便是我们离别的十字路口,梦中的伊人,请不要把爱说出口,爱我请不必说

我如初生的月牙,你是游走的云朵,梦中的伊人,请不要在我身边停留,你会遮掩我微弱的光泽,爱我请不必说

我是一朵开在山野的小花,你是翻飞的蝶儿,梦中的伊人,请不要靠近我。我安静的心会被你划破,爱我请不必说

她静居一偶,不争烟雨,不羡繁华。只是小海就像一个烧红的洛铁,深深的落在红莲的心里,即使滴血的伤口会随着时间愈合,但那烙印是用永远抹不平的;小海走后第二年刘金凤在村里夸口说儿子开进了军校,第三年说儿子跟首长的女儿谈恋爱了,刘金凤在村子里因此也更加扬眉吐气,看见安子老两口嘴撇得也更起劲了!

红莲明白,她和小海的情感丝线还是被小海无情的挣断了,小海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了,但她始终不明白小海为什么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很想抓住小海问一个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可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解释?因相知才相约,因为懂才会爱。看来你还是不懂姐,如若你对姐有一点点不悦,我会欣然的离开。你何苦要钝刀锯我三年?我三年的情丝能堆高成山,能填满大海… …!

{七}

小海回来探亲了,三年后在一个秋末冬初时节,他带着首长漂亮的女儿回来了。这件事惊动了全村的乡亲们到他家去看热闹,大家都想看看大首长的女儿长得是什么样子。果然名不虚传,小海的女朋友长得高高的个子身材苗条,黑皮鞋灰白色的呢子大衣更显示出她的尊贵。看热闹讨喜糖的满院子络绎不绝。小海的父母喜笑颜开的给大家散发着糖果,骄傲和满足在他们的脸上绽开了花。一连几天家里宾客满堂,这天夜晚小海总算独自抽身出来走走。还乡的喜悦难以掩饰他心中的愧疚感,一种负罪感让他的内心惶惶不得安宁。那年他到部队后给红莲写过好几封信,一封也没有收到回信。他当然也知道是母亲从中作梗,后来索性就不写了,反正红莲也看不到,只是在闲暇的时候很思念红莲姐。

那年到部队,他被分到了警卫连,急训三个月后,他就被调到莫军区大院当警卫员,这期间不乏接触到年轻漂亮的女子,小海从不动心,他心中只装着红莲。等他打拼得有点成就的时候就把红莲从家乡接出来,他想给她创造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

这期间有一位女兵第一次见到小海就对他饶有兴趣,她就是军区文工团的舞蹈演员白鸽。白鸽的父亲是军区大院的一位首长。一次白鸽回家的路上,在会议室门口遇见了小海这个新来的高个子帅气的警卫员。“嗨!你好——新兵蛋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可以认识一下吗?”“请问我有权利不告诉你吗?”“可以,不过我每次遇见你都会叫你新兵蛋子的,你还是老实告诉我名字好一点。”

从此以后白鸽每天回家都会遇见小海,总要和他调侃几句,不久白鸽就开始对这位帅气的新兵发起了攻势。城市姑娘活泼开朗,热情奔放的冲劲儿使小海躲闪不及。白鸽是舞蹈演员,高挑优美的身姿,火辣起伏的曲线美咄咄逼人。一种清新别样的美丽扑面而来,让小海简直不可抵挡。再想想红莲拄着双拐,那柔弱娇小的身影,还有那两条软塌塌的双腿… …小海有些摇摆不定。比起白鸽健康美丽,敢说敢爱,加上家庭条件的优势,不久小海的防线全面崩溃了!第二年小海顺利的考入了军校,与白鸽缩短了距离,于是他们就正式定了亲。这次还乡若不是父母的再三吹促,他是没有勇气带着女朋友回来的,他没颜面见红莲,也无法给她一个交代。他知道这些年来红莲姐一定想他想得非常痛苦,他知道自己是一个绝情男人,他伤害了一个最不该伤害的人!

小海在思虑中一抬头发现自己在不觉中走到了红莲家的院子外面。一切都是老样子,这条小路他不知走过多回,当年像磁铁一样吸引他的那人还在屋里,隔着木门缝可以看到东屋里那昏黄色的灯光,依然让人觉得温暖,当年这灯光是那么的吸引着他,在他心情处于极度糟糕的时候,是红莲姐暖暖的柔情温暖了他的心。他有点替红莲姐伤感,她就像天上的月亮,她自己很光鲜,而她周围的一切都是黑色。当年他心里确实很爱红莲,可是经不住漂亮的白鸽死缠烂打。他还是辜负了她,对她的承诺化为了泡影。他再也没有勇气推门进去,更没有翻越墙头的冲动。不过他还是很想进去给红莲姐道个歉,就是跪下来让红莲姐狠狠得抽他两嘴巴,他心里也许会好受些。他默默的对着木门站了一会,忽然他想起未婚妻看不见他会着急的,就回过头来急冲冲的往回走去。

这天,安子老两口一前一后来到女儿的房间,红莲的妈妈春秀,从不曾在女儿面前流过眼泪,这天她的眼泪就像散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外滚落,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女儿说,“别痴迷了傻闺女,人家都把媳妇领回家里了。都怪妈妈从小没把你照顾好,让你错过了很多东西,儿啊!你万不能把女人最宝贵的时光给错过了。要是那样我和你爹百年以后可怎么闭眼啊!跟你一样大的姐妹们孩子都满地跑了!”安子抽着烟斗,狠狠的骂着:“兔崽子不是东西,有其母必有其子!当年我就应该打断他的腿!”

“爸!——那是你女儿愿意的,怪不得别人!”红莲在画架上用素描的形式画着自己肖像,还有拐杖没有画好。她停住了手中的画笔,歪着头端详着画中人物,画中的自己眼角与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那笑容虽说是淡淡的,却很甜很甜。忽然红莲用画笔在自己的脸上打上一个大大的叉。“妈:再有说媒的,你们二老就做主吧,你们说谁合适女儿就嫁给谁,不限家庭,不限人物,哪怕是明天出嫁女儿也没有意见!”妈妈又是喜又是悲的问“真的吗?你想通了?”红莲坚定地点点头。

红莲一直在酝酿一部小说,名字叫【天使的翅膀】她知道,托着她飞翔的那双翅膀是父母的爱和小海的感情,小海飞了,父母也渐渐老去。能让她飞翔的翅膀没有了,没有了翅膀的天使怎么能够飞翔?她生命的小舟驶向了浅滩。她要用她的残腿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烧了吧,“她对自己说,烧了吧,我不是天使,我是一个残疾的女孩,以前的我,有一点商女不知亡国恨的味道。结束那个梦中的女孩吧,落回到现实里吧,我不能再让父母为我操心了。”我要落地生根,要用我残障的脚踏入生活,无论是嫁给谁,任他是怎样的人我都会好好的跟他过日子的。小莲把她写的近十万字的【天使的翅膀】和一些诗词都投入了火塘里,因为她给自己的小说找不到合适的结尾,她写的天使太幸福太浪漫了。就像悬在天空的一片白云,不知道要飘向何方。她没有根,也就没有结尾,那天使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绳子牵着她总会摔得飞身碎骨的。那些诗词大多数也是她写给小海的。因此,她统统把那些残缺的美梦投入了火海。她要嫁人,嫁给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红莲要嫁的男人外号叫八爪,与红莲家隔着两个村子。八爪比红莲大十四岁,年轻的时候在一家木器厂做工,电锯打掉了他两个手指头,所以人称八爪。八爪家里只有一个瞎眼老娘。这门亲事是红莲的母亲做主定下的。母亲说八爪虽说家里很穷,但是人老实能干,靠得住。家庭成员不复杂,女儿嫁过去免得受别人的气。八爪虽说年纪大点,老男人知道疼媳妇,母亲说:“能嫁胡茬,不嫁孩娃”。

红莲觉得,既然命运不能自己选择,那就随它去了,任它命运的小舟驶向何方,她都会乐观的生活下去。无论嫁谁,她都会与他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

红莲出嫁的日子定在农历的腊月十六日,头天下午,灰蒙蒙的天空就开始飘落雪花,雪无声无息的下了一夜,等腊月十六那天早上,一个白茫茫银装素裹的世界呈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天刚蒙蒙亮,红莲一家就开始扫雪,门口贴上喜字,挂上红色的彩绸,准备迎接迎亲的车辆。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咯吱咯吱的压着一尘不染的白雪,驶进村子,后面跟着一辆拉家具的拖拉机,车头上贴着大红喜字。

红莲的长发高高挽起,一朵红花斜插发间,桃红色的小棉袄,蓝色的裤子,皎月似的脸蛋依然挂着微笑,如同十三四晚上的月亮,似满未满,似圆未圆,光润可人。

红莲的哥嫂在外地工作,专程回来送妹妹出嫁。等嫁妆被褥装车完毕,哥哥从屋里背起红莲,嫂子替她拿着用红布条缠着的拐杖,把她送进车里,妈妈春秀在屋里落泪,安子抽着闷烟,老脸邹得像霜打的茄子。他走出门外,目送女儿出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过后,婚车缓缓驶出村子,驶进白雪茫茫的世界里… …

施丹妮:于2015年11月6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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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13 5: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