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郎骑白马上云南 |
正文 | 郎骑白马上云南 一年一度清明祭,盼望多年的一宗心事终于成行,携家带口踏上开往昆明的高速列车,去云南玉溪灵照寺给儿女们的外公外婆上坟。 车窗外,如烟嫩绿迎面扑来。山村、小道、树林、河流一闪而过。野山碧如毡毯,坡坎人头攒动,三五人群在座座坟茔之前燃点香烛,跪拜先人祭奠亡灵。听不见鞭炮声,只见座座坟头上新插挂青(招魂纸幡)随风晃动,缕缕青烟缭绕升腾。静穆的群山在飘渺的青烟里似乎也在蹒跚摆摇。 列车风驰电掣。看着两排座位上全是我的家人。看着老妻与儿女孙子们谈笑风生,想当初支身一人去云南时还是一名青皮小子,历经八年军旅风烟后带着一名云南姑娘回到故乡,而今啊,拖家带口故地重游,看着车窗外曾经跋涉过大半生、时隐时现像顽童一样跟随铁道追逐的滇黔公路,禁不住感慨万千,如烟往事涌向心头。 六十多年前,从贵阳到昆明只能走滇黔公路。老一辈汽车司机们说,抗战时期,跑六百五十公里的滇黔路从贵阳到昆明至少要三天,而今,小型客车走贵昆高速只须半日,乘座高铁则只要二个小时,这就是说,贵阳上车泡一杯茶,茶还未凉就到四季如春的昆明了。今非昔比,不得不叹服现代交通的快捷。 滇黔路是一条有故事的路,滇黔路与我汪氏家族有斩不断的缘份。 民国时期,还是少年的二伯父挑着箩筐跟随一位药材商人上云南,经老滇黔茶马古道走罗平师宗开远去文山,来回走了两个多月挑回一担“云南一支篙”,差-点抛骨异乡。 抗战时期,我的姑姑为了追寻她的恋人,带着-支竹笛,沿着刚通车五年的滇黔路追到云南,追到缅甸,最后死在滇西云龙县太平铺。(文:滇缅路上竹笛声) 六十年代初,我从贵州大学应征入伍去云南也是走的滇黔路,座了两天运兵车才到达昆明官坡黑甸营军营。 越战时期,滇黔公路成了中国援助越南北方军用物质主要补给线,前苏联和华约组织国家援助越南的军火也是经由此路运往越南,走惯平坦大道的中国援越部队从北方赴越南参战途经滇黔公路,从来没有见过高山峡谷盘山险道的沈阳高炮师驾驶兵们,面对逼陡的晴隆二十四道拐脚都软了。而我在这条运输线上跑过多少次连自己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永宁街的蒸蹄膀,三滴水白岩寺的歪嘴白花桃,晴隆凉水营的胡子鱼,杨柳街的盐菜肉,马过河的清明粑,行车之艰险苦累只是过眼云烟,只记得沿途美味,只记得吃。 蜀道难.黔道亦难。在世人心目中,云南贵州四川相隔太过遥远,有一首赶马山歌这样唱道: 云南过来小马街, 桃树对着柳树栽。 郎栽桃树妹栽柳, 桃树不开柳树开。 郎骑白马上云南, 妹骑海骝下四川。 只要郎心合妹意, 哪怕云南隔四川。 横断乌蒙阻隔云贵四川,旧时有“要到云南坝,先把老婆嫁。”之说。沿途兵匪瘟疫让多少人视为畏途。南北盘江缠绕万水千山,多少挑夫客商有去无回。 史载:元明清三代及民国初年,云南通往内地的主要驿道中有一条通往贵阳,再由贵阳转赴中原内地或沿海地区,这就是滇黔驿道。昆明至贵阳驿道行程一千多里,要走20多天。1927年秋,“云南王”龙云执掌滇政,决定把修筑滇黔公路列为“四大要政”之一。翌年12月,云南省公路总局成立。为了改变云南公路铁路“通国外不通国内”的状况,1929年1月,省公路总局决定先修筑滇黔公路滇段(后延修至贵州盘县)。1937年3月底,从昆明起至贵州盘县段的路基工程和铺筑路面(泥结碎石路面)的工程全部竣工,与“贵州王”王家烈从贵阳修至盘县的公路连接。至此,滇黔公路正式贯通。抗战初期,许多著名高校和科研院所诸如北大、清华、南开、中法大学、中央研究院、北平研究院等和沿海的一些大型工厂企业、金融商贸机构,都是经滇黔公路内迁昆明,使战前落后闭塞的昆明在经济、文化方面得以繁荣。1938年初,西南联大的闻一多等5位教授和240多名师生组成的“湘黔滇旅行团”从湖南长沙出发,也是沿滇黔公路徒步进入昆明。 滇黔公路最险处当数贵贵州省晴隆县境内“二十四道拐”,两山所夹的雅关形同漏斗,公路在此随山势逼陡而下,天才工程师邹岳生因筑路资金短缺(每公里限300大洋)严禁绕道情况下,设计出此项举世闻名工程。(解放后,此人因受政治迫害离家出走至今生死不明。)1954年8月,贵州省交通厅在二十四道拐的入口处另修新路,二十四道拐虽退出现役成为抗战遗址,但仍一直使用至今。苍天有眼,邹岳生失踪50年后,民革中央授权颁发的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勋章破格授予了邹岳生后人。这位在抗战时期为无数公路机场设计呕心沥血的工程师名字与祖国山河永世长存! 1965年,北部湾事件爆发,一向冷清的滇黔公路第二次因为战争变得热闹起来。与抗战时期有所不同的是,当年的军车是由南到北将军用物资从缅甸仰光经滇缅路滇黔路运往贵阳重庆,越战时期则是由北向南将军用物资经滇黔路运至昆明,再经昆(明)洛(打洛)公路运往老挝,再沿长山山脉一直南下,经由胡志明小道上的穆嘉关进入越南南方。援越物资应有尽有五花八门,大到苏产萨姆导弹、拆散分装的坦克、方头方脑的装甲运兵车;小到酸菜罐头、砍刀斧头,甚至于火柴酱油。 1966年7月,贵昆铁路通车,我也于铁路通车前的1965年从滇黔路秋转战老挝,背死人运军火运兵员,(文:兄弟 我们回家、边关月、下关风、荒坟。)后奉调中越边界总参714部队修筑地下秘密国防工程。1968年,硝烟未散尽,一身伤痛回故乡。回乡之路走的也是滇黔路。 俱往矣,五十七个春秋,恍如昨日。郎骑白马上云南是久远的故事,我走滇黔路上云南是一条坎坷之路,一条前人走过的血泪之路,一条汪氏家族绕不开的命运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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