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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表哥表嫂的传奇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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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表嫂的传奇爱情

盖生

表哥表嫂是我大姑的小儿子和媳妇,说起来,他们的恋爱结婚曾经是大姑的众多亲戚,自然包括我家在内所有人的骄傲。因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表嫂能够顶着与家庭决裂和政治歧视的双重压力,义无反顾地从县城,来到我们那穷乡僻壤和表哥结婚,实在是匪夷所思,而且是令人羡慕敬佩的壮举。

本来,表嫂和表哥原来都是县高中的学生,表哥比她高一级,如果不是文革,他们也许不会认识。表哥是县篮球青年代表队的主力中锋,身高一米八三,身材虽然不算太高,但是他的弹跳非常好,平地起跳高达一米,所以在篮球场上,无论是拿篮板球、扣篮、还是盖帽,他都以其迅捷的动作和凌厉的攻势成为众所瞩目的对象——毫无疑问地成为县高中乃至县城无可争议的一号球星。此外,表哥面庞白皙、眉目俊朗,可谓是仪表堂堂,而且在学习上是尖子生,如果不是赶上文革,考上重点大学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总之,由于这种种优势,表哥是众多女学生心仪的对象。

文革其实为表哥提供了表演的舞台,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他出身并不好,但是凭着他地方球星的人望,和在大辩论中所表现出的敏捷和口才,以及书写大字报的雄辩文思,龙飞凤舞的书法,使他很快成为一派组织的第二号人物。并且,表哥很聪明,懂得分寸感,懂得如何与一号人物结盟,如何利用权力广结人脉,譬如在可能的情况下,适当地保护被打倒的大小人物,与军代表后来成为县革委会主任结成密切的关系,等等。这一切,使他在运动中一直稳坐第二把交椅,而且虽然也经历过几次武斗,却并没有和任何人结成死敌。而表嫂当时只是那个组织的小角色,编简报或广播,是表哥身边打杂的,但是,由于近距离接触,她无可救药地爱上表哥。

运动后期,组织解散,学生全部下乡:城镇户口的一律到县辖公社插队,农村户口的哪来哪去。表嫂面临的选择是,或者和大家一样到哪个公社插队,去集体户,或者是和表哥回乡务农。当时,表嫂的激情还在,热血仍然喷涌,于是她像《伤逝》中的子君一样,对家里发表了她的人生宣言:我爱他,我要和他回农村,扎根一辈子。

其实,表嫂的家庭多少有一点背景,她父亲是县公安局的一个股长(那时候称谓规范,因为县公安局才是科级,所以下设的只能叫股,但现在都毫无例外地叫科了),当然仅凭这一点权势,还不足以给她在县城里安排一份工作,所以下乡插队是无法躲避的。表嫂的家人,一致同意她去插队,坚决反对她和表哥回老家。但是表嫂已经铁了心,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此时,表哥已经回家去安排,表嫂随时准备前往。无论是她父以胁断绝关系为威胁,还是以答应在两三年之内把她从集体户调回来为诱饵,表嫂都不为所动,最后,发一封信让表哥前来接她,就背着行李,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家,大有为爱情献身悲壮感。

听说表哥去接媳妇,我和别的亲戚小伙伴都十分兴奋,大人们也都忙了起来。大姑家虽然是三间西厢房,但是南屋我家住着。于是亲戚们帮忙把大姑家的北屋用报纸上上下下糊了个遍,连我家住的南屋,也在山艮子挖了些略显发白的黄土刷了刷,起码显得新鲜点。大姑拿出所有积蓄,给表哥表嫂置办了两套里外三新的被褥,把五爷(表哥的爷爷,大姑的公公)安排到我家小炕上住,大姑自己住她家的小炕,对面大炕让给表哥表嫂,而且在大炕和小炕之间,还加一道幔帐。本来,我和几个亲戚小伙伴一直在大姑家住的,一来大姑喜欢孩子,二来因为与七十多岁的公公对面炕住着不方便,所以,多年来,我除了吃饭回家,大多数时间都在大姑家。如今,表哥结婚了,我和别的亲戚小伙伴就只好回自己家去睡了。

表哥和表嫂来的当天,我和几个亲戚小伙伴特意跑到八里地的镇汽车站去迎接。我们所以要跑那么远去接,一半出于好奇,一半出于热情。表哥虽然大我十岁,而且一直在外边读书,但是每到假期,一有空还是喜欢带我们玩的。他长得人高马大,在村里的篮球场上自然是众所瞩目的中心,偶尔出手打架,一般更不是对手,所以在心理上,我对表哥一直有着一奶同胞般长兄的依赖和骄傲。记得那天刚下过雪,地一嗤一滑地不好走,还没到汽车站,就远远地看见表哥高大是身影,旁边一个中等身材,戴着口罩,梳着两条短辫,大大的眼睛,只是略有些鼓,穿着一身当时算是时尚的知青服装:洗得发白的蓝卡吉布学生服。我仔细地端详着她,感觉在她身上,似乎有一种村里姑娘没有的,淡淡的说不清的气息,只是闻不到,看不着,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知识女性的气质吧?表哥看见我们,微笑一下,转向表嫂介绍说:“这是二舅家的小生子,那个是八爷家的小老叔重光,那个是七姑家的小海……”由于是先介绍的我,我很得意,毕竟我是他亲表弟。表嫂微笑着用大大的眼睛和我们打招呼,并且顺手在我的头上摸了一下,使我心头一热,又有些害臊地离开一点。表哥见我们在还傻愣愣地看着表嫂,就说:还不把行李接过去?我们这才七手八脚地接过他们的行李,背上就跑。

第二天,表哥表嫂到公社结婚登记,还受到民政助理的刁难,理由是作为共青团员、革命干部的子女,不应该和富农的后代结婚。但是表嫂以《婚姻法》中没有这一条为根据反驳,吵了半天,最后还是发给了结婚证。后来才知道,这位民政助理和表嫂的父亲做过同事,不知道这刁难是不是她父亲最后的努力。

当天,我家和大姑家的南北两屋,还有两个表哥爷爷辈的长者,在一起吃了一顿面条,算作是他们结婚的喜宴。那时候,细粮是极为珍稀的佳肴,自然大家其乐融融。爸爸在桌前代表长辈,即席讲话,内容主要是祝福和嘱咐,但是由于旁征博引了古今中外的一些爱情故事,使简陋的婚宴上了档次。表嫂一脸的历尽艰险,终于获得真爱的崇高、自豪和幸福,几乎激动得泣不成声,那天,我感觉表嫂特别美。

后来,表嫂去医院几次,不知是看什么病,因为从家到镇里有八里路,让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自己走大家都有些不放心,大姑就让我陪着,我那年十二岁,算不大不小了。一路上,我感到很骄傲,因为这个漂亮的城里女子是我表嫂,而且是没有花一分钱娶到的。记不清当时都聊些什么了,总之,我记得我很兴奋,和她说个不停,好像有的是从书里看到的,有的是询问她们家的,等等。表嫂似乎也很愿意有我这一个小聊伴,夸我知道的多,说我很聪明,等等。自然,我很得意。但是,通过和表嫂聊天,我发现表嫂并不像我想象那样有文采,有思想,有内涵,起码比表哥差得多。

有人说,父母与子女的争斗,最先屈服的永远是父母。表嫂父母看木已成舟,只好承认现实。表嫂的爷爷是个资深木匠,特意为孙女精心打造一对当时农村流行的木柜请人捎过来,奶奶在表嫂生下第一个孩子时,带着表嫂的小妹前来探望,打破了长期以来两亲家互不往来的僵局。

但是,平淡甚至苦涩的日子迟早会露出它的本相,日复一日而且需要精打细算、需要艰苦劳作才能勉强糊口的柴米油盐,逐渐在消耗恋爱时的勃勃激情;一天紧似一天的阶级斗争运动,也在不断地吞噬以往的根正苗红的坦荡和骄傲:表嫂事实上已经沦为准“可教育好子女”。尤其是,眼看着同学一个个抽回县城工作,而他们,看不到如何希望。表嫂开始经常默默垂泪,继而脾气烦躁,后来是常发无名火。聪明的表哥知道是为什么,于是,在一天较为闲适的冬夜,趁爸爸在北屋和大姑闲话,表哥请求道:“二舅,给我们讲一点什么吧,好长时间没听你讲故事了”。爸爸自然心领神会,就讲了电影《夜半歌声》的故事。

爸爸是个极富表演天才的人,几十年前看的影片,不仅故事人物能够用低沉、磁性、富于感染力的声调讲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而且连插曲都有板有眼地能唱出来。由于歌辞太美了,事后请求爸爸写下来,所以,至今还记得:

空庭飞着流萤,

高台走着狸鼪,

人儿伴着孤灯,

梆儿敲着三更,

风凄凄 ,雨淋淋,花乱落,叶飘零。

在这慢慢的黑夜里谁同我等待着天明?

谁同我等待着天明?

我形儿是鬼似的狰狞,

心儿是铁似的坚贞。

我只要一息尚存,

誓和那封建的魔王抗争。

啊,姑娘只有你的眼能看破我的生平。

只有你的心能理解我的衷情!

你是天上的月,我是那月边的寒星!

你是山上的树,我是那树上的枯藤!

你是池中的水,我是那水上的浮萍!

不,姑娘,我愿意永做坟墓里的人,

埋掉世上的浮名!

我愿意学那刑余的使臣,

尽写出人间的不平,

哦,姑娘啊,天昏昏,地冥冥,

用什么来表我的愤怒?

唯有那江涛的奔腾!

用什么来慰你的寂寞?

唯有这夜半歌声,

唯有这夜半歌声!

在爸爸深沉、凄凉、哀婉的歌声中,表嫂依偎着表哥,眼睛渐渐红润,最后是一声叹息。纯美的艺术,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起到了预期效果,北屋安静了许多日子。

但是,日子还得过下去,现实的沉重并没有因美妙的故事而轻松起来,看不到希望的焦虑,会伴随着下一代的逐渐长大而更加明晰、严重,纠结、凝聚的结果,是不自觉的变态泄愤。其实,这种焦虑的积存和泄愤的欲望,不仅表嫂有,表哥也有。一次,表嫂发现表哥脸色有些黯淡,以为是在生产队遇到了不愉快的事,就关切地询问了一下,表哥出于男人的虚荣心不想说,越是这样,表嫂越是想知道,表哥就表现出不耐烦甚至抛过来恶狠狠地斥责。

结果,表嫂感到自尊心大受伤害,认为她一直赖以为生命唯一支柱的爱情如今都被人家的嫌弃,这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于是,先是黯然自泣,然后是嚎啕大哭,最后是歇斯底里。

这下,表哥慌了,也彻底的束手无策了。还是爸爸出面,先是当着表嫂的面,狠狠地批评了表哥。因为至少在当时,爸爸在表嫂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虽然她知道爸爸属于“阶级敌人”,但是爸爸的阅历、学识、胸襟和性格,都是作为基层干部家庭出身的她前所未见的,使她了解了什么叫书香门第,什么是文化承传,什么是独立思想。爸爸称赞了他们的婚姻在他们的人生和在亲朋好友中的意义,也承认了现实的无奈和残酷,但同时指出,年轻人不要目光短浅,生命还长着呢,这种现实绝不会永远持续下去,否则社会就会崩溃。当务之急,就是既要正视现实,又不能被现实吓倒,家庭和睦是一切之本。不要把眼睛只盯着生计,还没到饥寒交迫,无法生存的地步,有空,还要看看书,这既能活得明白一些,又有抵制困苦的力量,学到手的知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懂得的道理起码会把世事看得透彻些,等等。

一番话,说得表哥表嫂心服口服,爸爸也及时地离开了,后来听表哥情真意切的道歉和忏悔,表嫂涕泪交流的倾诉、回忆,一场危机总算又过去了。

现在想来,爸爸的话在那个时代,可能多少有些自欺,但却是及其正确而珍贵的,甚至是一种极具有前瞻性的洞见。其实,爸爸的人生态度即使在今天,仍然值得肯定。在逆境中,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迫害和灾难,当然谁都无法忽略和回避,但是,不能因此就否弃了人生追求和生活的意义,况且,毕竟迫害和灾难并不是常态,起码,过渡期还是存在的,人总是要有所追求。其实,当年如果表哥表嫂能够把目光在生计层面稍稍抬高一些,他们的命运可能会是另外一样。

后来,我家自己盖了房子,包括爸爸在内,到大姑家的次数渐渐少了。期间,表哥凭着曾经的县篮球青年队的主力中锋的声望和技能,已经是镇里的酒厂的球队队长了。那时候,各单位最重视的是两件事,一个是写材料,一个是球队,大一点的企业和系统,都养着几乎是专职的写材料的笔杆子和篮球队。就是说,表哥的身份有所改变,挣工资了,吃供应粮了,虽然不算多,但是生活肯定有所好转。

表哥有了工作,不再是农民固然很好,但是,单位离家近十里,每天都早出晚归,有赛事,还多少天都不回家。而表哥的爷爷年纪越来越大,大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照顾一个年过八十的老爷爷,和一个病病歪歪的婆婆,还有两个学龄前的孩子,就完全落在表嫂的身上。况且,此时,表嫂也不甘心就在这农村一辈子,她要通过参加集体劳动显示自己还是一个积极要求进步的青年。这样,一来为增加家庭收入,表哥的工资还不足以养活这个家;二来也是为了组织表明,她要走到广阔天地,不当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因此,生产队和大队召开的各种批判会,常常能看到表嫂“激扬文字”,“挥斥方遒”, 义愤填膺,的身影。毫无疑问,家里这两辈的老人就都成为沉重的负担甚至是可厌的累赘

本来,五爷(表哥的爷爷,大姑的公公)是个乐天派,老人家年轻时曾经走出过庄稼院,见过世面,在漠河开过旅馆,开过商店,雇老毛子(苏联)火犁(拖拉机)开过荒。年纪大了,也喜欢自己找乐,没事儿哼几句小曲,馋了到前村女儿家喝几口小酒。但是,自从年纪越来越大,在孙媳那里几乎看不到好脸色,尤其是我家搬走后,他自己住南屋,冬天东北的天气那么冷,表嫂为了省柴火,竟不让他烧炕。有时,看五爷抱柴火就一把抢下去,老人实在受不住,常常半夜到生产队队部去,因为那里常年做豆腐暖和些。后来老人家心脏出了问题,人也越来越瘦,熬了一年多,终于去世了。记得五爷去世时,表嫂莫名其妙地哭了又哭,表哥忍不住呵斥道:“行啦!早干啥了?”其实这话在场的一般都听得懂,表嫂的哭,当然有表演的因素,其实也有恐惧,她自知虐待老人罪孽深重,即便不怕所谓的冤魂索债,也害怕遭到天谴吧?起码是良心不安。

五爷去世后,瘫痪在炕的大姑就成为唯一的累赘和出气筒。谁都承认,清理老人粪便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还是阻挡她在政治上进步的原因。但是,愉快不愉快,毕竟无法回避,于是,抱怨、申斥、甚至谩骂诅咒就难以避免。大姑一辈子刚强自尊,如今却只能在歉疚、恐惧、讨好又不得好中过日子,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天到头,不敢吃,不敢喝,因为行动不便,怕给人添麻烦。有时,忍脏了一天,表哥回来才得到清理。白天,妈妈常常抽空过去照顾大姑,帮她洗洗尿布换粪袋,擦身子,其实,由于大姑近于偏执的家族观念,把媳妇看成是外姓人,以前她们的关系并不好。所以,每当妈妈去看她,大姑都万分感动的样子。我那时已经到镇上读书,听说了大姑的情况,也尽量找时间去看她,帮她做点事,只是非常受不了大姑那副愧疚万分,感恩涕零的样子。

有一次,两个妹妹去看大姑,她们力所能及地帮大姑做了一些事,临走时,趁表嫂没在屋,大姑叫她们把桌子上的豆包拿上几个。妹妹们觉得表嫂不在屋,偷偷摸摸地有些不好,但禁不住大姑的反复央求,就揣进衣兜几个。现在想来,也能够理解,一无所能的大姑,给一点东西,似乎是唯一能够表达她感戴亲情的方式了。偏巧,在妹妹们出来的路上,迎面碰见了表嫂,其实这可能是表嫂故意设的局。表嫂问两个妹妹兜里揣的啥,妹妹们只好说是大姑给的豆包,表嫂当时勃然大怒,一把拉住大妹妹,连扯带怂地把她推到大姑面前,掏出豆包,摔到大姑面前,先是大声呵斥大姑是败家的小偷,说她不在家所不知道还偷着送出什么呢,然后放声大哭,说这个家没法过了。大姑通红着脸,真像做了小偷一样连连道歉,甚至老泪纵横,但还是得不到表嫂的原谅。两个妹妹还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吓得大哭,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了多大的祸,后来趁表嫂不注意,赶快跑回家。妈妈问清事情原委,多年来表嫂对大姑、五爷的种种恶行,其实早已忍无可忍,这次终于爆发,当即上门质问,凭什么小题大做,为什么这么欺负人?就算老人有错,就不能好好说?这么对待老人,难道就不怕报应?给你的孩子做的什么榜样?表嫂回敬说,我就这样,心疼就把她接走,正好我不想伺候呢!妈妈回击说你不怕人笑话我就接走,你折腾死爷爷公还要把婆婆赶出家门!等等,总之,两个人唇枪舌剑地吵个天翻地覆,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妈妈后来被邻居劝回了。

据说,表哥回来后,表嫂仍然大吵大闹,不依不饶,表哥铁青着脸,半天没说话,为了平息矛盾,不得不违心地低声埋怨大姑几句。

从那一回,表嫂在我心中彻底颠覆了,好在不久,在外地教书的表姐把大姑接走了,从此,再也没见的大姑。

随着两辈的老人各自有了归宿,表嫂的政治积极表现终于产生了效果,被抽到公社中学,也就是我读书的学校当民办教师,表哥也因笔杆子调到县粮食局写材料。再后来,大姑在表姐家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后,安然去世。表哥一家也搬到县城,并买了两间平房,表嫂被安排到一个街道工厂,总算过上了多年梦想的市民生活。

不过,据说,回城后,一切都安顿下来,表嫂和表哥的关系反而很差,表哥甚至经常狠狠地打她,有一次,扯着她的头发打嘴巴,把头发都揪下一大绺。这使表嫂的娘家都出面干涉了,表嫂的父亲甚至扬言要告表哥虐待罪。表哥回敬他,要说虐待,你女儿虐待老人在先。我知道,表哥本来是至孝之人,表嫂多年对五爷和大姑的种种行为,他其实都心知肚明,只是有心无力,无可奈何罢了。这回一切又都翻转过来了,他已经有了干部身份,而表嫂还是得靠他的关系才能当个临时工,所以,他要报复,要把多年的积怨发泄出来。

上大学后,我去过表哥家,表嫂仍然是一副不冷不热讪讪的样子。表哥却在我大二的时候,因无意中被狗咬伤,得了狂犬病不治身亡,还不到四十岁。据说,表嫂对表哥的死表现得很木然,似乎早已恩断义绝终于了结的样子,而且很快就嫁给油田的一个大她二十岁的科长。表哥表嫂,由要死要活的爱恋,到气不打一处来的怨恨,经历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就这么结束了。其实,所以说表哥表嫂的爱情是“传奇”,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经历如何惊天动地,而是说这变化的幅度太大了。但是仔细想来,他们恋爱、婚姻的每一步,都是特定时代的注脚,只是,如果他们能够真正理解接受爸爸的话,在为生计奔波奋斗同时,能适当地抬起头,看看天空的云彩,也许不至于最后变成怨偶吧?

表哥的死,我难过好长时间,主要是因为表哥刚刚过上几天不需要看人脸色的日子,就匆忙离去了,啊!愿表哥的在天之灵与大姑五爷团聚,都得到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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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31 17:0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