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P小的瑟 |
| 正文 | P小的瑟 盖生 P小的瑟也算是一个人物，用现在的话说，是一个官二代。其父虽然品阶不算高，原来不过是地区行署电影公司的书记，后来调任为师专主管后勤的副校长，充其量，算个处级，由于工作作风比较霸道，人称P霸天。作为其公子，虽然连正经高中毕业的文凭都没有，但还是安排在学校保卫处。他在保卫处，既不看大门，也不巡逻，甚至不坐办公室，干啥呢？拍照，就是摄影。而且相机是德国进口的徕卡：广角，长镜头的，据说，在当时，省内只有公安厅还有一架。多少钱呢？一万二千多。这是什么概念？刚评上的教授月工资是181﹒5元，鸡蛋当时是一毛钱一个，猪肉是一元钱一斤。这架相机每年的费用是多少呢？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用过的胶卷得用麻袋装。这么说可能有点吹，但是和他一起出去拍照的说过：从来见他节省过胶卷，每次都是用书包装，反正都报销。 为什么叫P小的瑟？的瑟，在北方方言里是没正事，轻佻，显摆，不稳健，吹牛，张狂，嚣张的意思，这几种含义在他身上都有体现。虽然人不咋样，有一个有些权势的爹，有一个没人管还随便玩的工作，人长得也算凑合，不缺鼻子不少眼睛，也不算尖耳猴腮，那时候更讲究门当户对，就娶了一个地委党校副校长的女儿。结婚后，虽然打打闹闹，摩擦不断，日子还在过。后来随着两个老头离休，摩擦也逐渐升级，后来就离了。孩子判给女方，他每月的工资中固定有一部分自己不能支取，直接被女方划走了。为什么离？人家的事别人自然说不清，是哪一个有外遇？至少没听说，是家暴？也不是，从来没听说他家动过手。据女方说，就是因为P小的瑟没正事，没有一点责任心，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个字上：玩。 公平些说，P小的瑟不仅爱玩，也比较会玩，而且为了玩还真挺能付辛苦的。譬如，虽然在家里不管地多脏，他都会视若无睹，几步远的粮店，还经常断炊，但是为了捉鸟，他可能在大冷天蹲在芦苇丛中蚊子哄哄地呆一宿，够敬业的吧？而且，公平些说，P小的瑟除了不好好读书，其它的还是比较全才的，不能说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他都会，起码夏天会游泳，冬天会滑冰，游起泳来可能忘记吃午饭，冰划得起劲可能不去接孩子，让孩子在大冷天里哭着等他，直到她妈妈下班看孩子还没回来再去接。而且，P小的瑟只要他喜欢，从来不计较价钱，啥好玩买啥，刚兴起摩托，就买辆摩托，每天飙车；看上哪个狗了，多少钱都要留下。所以，随着他老子渐渐不管事了，学校的油也揩到头了，手头也就越来越紧了。最后，老婆走了，办完手续，接着再玩。他老妈托人好不容易又帮他找一个，比他足足小一轮，长得也不错，是列车播音员，这回该好好过日子吧？不到一年，又离了，接着再玩。 若说P小的瑟轻佻，爱显摆，好吹牛，可是一点也不糟践他。在他嘴里，就没有他不明白的事，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古代的，外国的，科学的，军事的，甚至女人生孩子，给死人穿衣服，都似乎没有他不懂的，没有他不会的。不管是不是那么回事，拿过来就敢说，就敢吹。因为爱吹，脸皮自然特别厚，有时甚至厚颜无耻。前些年，经常有女学生到学校反映，P小的瑟如何如何去追着她们要给她们照相，跑她们宿舍吹牛，甚至某某被纠缠。学校看在他父亲面子上，没有追究，只是偷偷地给他一点警告就算了。好在也没出什么大事，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可显摆的资本越来越少，听众的数量的急剧下降，还就消停了许多。不过，只要有机会，他还是忽悠你没商量。譬如，有一次我在某个私人开的浴池洗澡，一进去，就听有人在大声交谈，由于水汽蒸腾，看不清是谁，就没在意。但是因为一个声音太大，你不听也得听，好像声音挺熟，仔细听去，原来是P小的瑟和搓背的在聊天。他说他是师范学院的副教授，现在学生越来越不好好学习了，乍一听，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我不禁暗自好笑：年纪大了，吹牛也知道留有余地了，也算有进步，还没把吹己吹成教授呢。直到搓完，回过头来看见我，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啥时候来的？”我毫不客气地说：“早来了，都听你吹半天牛B了！”他讪笑了一声，没再说啥。 还有一次，是一个人的死，成全他也许是最后的一吹。死者是学校美术系一位教授，也是省内有名的画家。画家一般也都比较喜欢摄影，在色彩、光线、线条、构图等方面的讲究与绘画几乎是一样的讲究。虽然P小的瑟相机玩得比较溜，但是好的摄影并不只是个技术活儿，必须是以审美境界及文化修为作为支撑。所以，他们两个即使就摄影论，也不是一个层次上的，P小的瑟充其量是懂一点摄影技术而已。也许，以前在如何开发相机的某些功能上，这位教授曾经请教过他，本来，这在有共同爱好的人之间是极为平常的事。可这位教授因脑溢血突然去世， P小的瑟却突然来了灵感，竟然逢人就讲这位教授是他收的唯一的徒弟，甚至还恬不知耻地说他对这个徒弟要求如何如何严，什么他最操心的就是这个徒弟，等等。这是哪挨哪呀？简直是莫名其妙。死人当然不能与他对质，别人也懒得听，只是觉得犯不上和他争辩罢了。但是，这话传到教授的家人耳朵里，人家就不会听之任之了。有一天，P小的瑟正在吹他和徒弟如何如何，一回头，看见教授的女儿对他怒目而视，那狼狈相，一定不亚于阿Q正吹他也姓赵，说起来比赵老太爷还高一辈，被赵老太爷大骂时的惶恐和尴尬。教授女儿毫不客气地怒斥道：“我爸什么时候认你做师傅了，我怎么不知道？就你，也配？拿一个去世的人吹牛，有意思吗？”的确，平时吹什么，也就算了，拿人家的悲伤做吹牛的资本，不仅是浅薄和无耻，简直就是缺德了。 如今算来，P小的瑟也快退休了，不过，你也真得服气，就他，没有任何文凭，没做过任何具体的工作，这么多年来，谁也说不清他在学校是干什么的，他的工作岗位在哪里。就是靠老子，在学校混了一辈子。先是靠老子祸害学校，后来靠学校祸害日子。学校房改时，他本来可以买一套独立单元，但是他基本没有隔夜钱，拿什么买？直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呆在学校旧宿舍的一个小间里，听说学校要把这个楼拆了盖体育馆，那他可就没有地方呆了。也是一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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