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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拾兰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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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炭,在故乡小镇是指煤炭经燃烧后产生的未完全燃烧透的焦炭类物质。其外形呈不规则块状,因其色多呈灰兰色,故名兰炭。在许多影视及文学作品中,常将它称作煤核(音:hu)儿。相比之下乡人将其称为“兰炭”这样的名字则更为贴切准确,既说明了外观颜色,又指出了它的内在物理特性。

对生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又生活在大型厂矿以及火车站旁边的那些人来说,捡煤核儿在他们的童年记忆里应当是永远值得记忆的一笔。那时候通常大型厂矿及火车站都用煤来烧锅炉,那些煤燃烧后的炉渣里便有了他们称之为煤核儿的东西。因为它还能用来支持燃烧取暖,对于物质极度匮乏的那个年代的人们来说,煤核儿成了极其重要的生活物资。不论大人小孩都会不顾一切地去捡拾它们,拾回家里就相当于给家里拾回了一堆柴火或是煤碳,于是捡煤核儿成了附近人们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毕竟那时都穷,能真正天天烧得起煤的人家并不多。

小镇自古以来就以产钧瓷闻名,瓷窑遍地,烟囟林立。古时用木柴烧瓷,自上世纪初煤的大量开采使用后,因其热效高易控制燃烧,逐渐代替木柴成为烧瓷的重要原料。小镇制瓷亦产煤,算是豫中工业重镇。虽然制瓷业发达,在上世纪那个国家普遍贫穷的日子里,乡人亦不能幸免挣扎在贫困线上。小镇虽产煤甚多,却并不是家家都能用得起煤。用不起煤然而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但穷人自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智慧。俗话说靠山吃山,小镇因了烧瓷,自然也会产生许多烧瓷过程中煤燃烧后产生的众多炉渣,那炉渣里便夹杂了或多或少未完全燃烧的我们叫做兰炭的东西。乡人将它们捡拾回去,储存起来当做燃料使用,而且它还有煤所不具备的优点,那就是不产生煤烟,发热量极高,燃烧持久,且完全燃烧后产生灰渣极少。对于那个时代的我们来说,这几乎就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清洁能源了。它的诸多优点加上“生产量”极低这个特性,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它将成为小镇乡人眼中的抢手货。且小镇只有国营、一厂、二厂、社办等几家大型瓷厂才具备大规模连续生产的能力,于是拾兰炭成了这些瓷厂周围穷人家孩子所必备的一项基本技能。人手一把小筢子,一个大荆篮(一种用荆条编就的带提手的大篮筐,结实耐用)外加一条编织袋(拾满一篮筐后倒进编织袋里方便接着用篮子再拾并最终扛回家)。这三件东西成了拾兰炭大军的三大法宝。有了这三样法宝,还需要具备一不怕脏,二不怕烫,三不怕苦的优良作用,同时要有敢打硬仗,勇往直前,顽强拼搏的精神,而且要练就眼疾手快这一项基本技能,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抢到尽可能多的兰炭。

因我家离钧瓷一厂近,从很小记事起就随着母亲一起去起早或是赶晚上捡兰炭。之所以选择这两个时段去捡,一是因为全天这个时段捡兰炭的人最少,二是因为白天母亲要上班,而我们还要上学。我们一手拿一盏煤油灯或是捡来的橡胶三角带点燃照亮,一手拿捡兰炭专用的三齿小筢子在炉渣堆里耙搂着捡拾扒出来的兰炭。逢着出炉渣专用的人力车过来倒炉渣时,一群捡兰炭的人便蜂拥而上,全然不顾倾倒炉渣时升腾起的巨大烟尘及那些炉渣还带着未燃尽的炉火,几把筢子上下翻飞,左右舞动,把尽可能多的尚带着微红火光的兰炭往自己跟前扒。尚待不得兰炭冷却下来,便用两三个指头迅速将它们捡拾到荆篮里去,生怕别人抢了去,全然不顾那火热的温度烫伤了手指。通常一场抢兰炭大战下来,满脸满鼻腔的炉渣粉尘,小手被烫红了指头肚也全然不顾,依然在下一次拉炉渣车来之前的间隙再用手中的小筢子仔细在别人已经捡拾过的地方再扒一遍,捡拾别人漏下的那些细小的兰炭块儿。然后再期待着下一车炉渣的到来。

再稍大些,我们已经能独自行动并能挎得动一大荆篮兰炭时,母亲就会给我们孩子定任务:每人放学写完作业后,必须要到一厂倒炉渣的地方去拾兰炭,捡够一荆篮才算完成任务。这不仅是为了日常做饭所需之用,还要备着冬天烤火取暖用量大时之需,也要备着下大雨等不能出来捡拾的天气用度。为了能尽早完成任务回家,因着我们是小孩子,我们偶尔也会趁瓷厂看大门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厂子里,到窑炉跟前,用工人师傅专门用来钩火掏炉用的炉钩将炉堂里正燃烧的煤炭块钩到炉渣里去,然后再等稍凉些将它们拾进荆篮里,冒充自己的劳动所得。当然这样的行为也有被人发现的时候,但看在我们是小孩子,通常都是训斥一通后将我们赶了出去。也有极少数时候会遇着恶一点的工人,他们会将我们弄的兰炭倒掉再把我们赶走,这时候也只好自认倒霉了,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行为,我们不得不再到外面的炉渣堆上一点点去捡拾。待夜稍深时,即使拾不够一篮也是要回去的,毕竟明天还要上学。

这样拾兰炭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上初中时方止。一则是孩子大了需要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因为毕竟捡兰炭是极脏的,浑身上下全是灰尘,包括头发、耳朵、鼻腔、脖子、身上,而我们那时并不具备经常可以洗澡的条件。二则那时的生活也稍好了些,家中已经可以买煤回来用。但母亲却是会常常在她干活的瓷窑上利用空闲时间顺便捡些兰炭回来用的,于是记忆里便常有了母亲头裹一条破毛巾,双手麻利配合着捡拾兰碳的样子,当然她也是“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然而正是因了母亲的这样劳作,家中便常有了成袋堆放的兰炭,有了它们就可以少用煤,无形中便为家庭节省开支,再者冬天时用它们在卧室里生火取暖,即方便清洁又不用担心产生煤烟。

再后来,人们的生活都普遍好了,很少再有人专门靠捡兰碳来维持自家升火取暖等生计所需。瓷窑上的兰炭也没有人再去抢。听母亲说,家乡小镇以及县里卖烤火烧儿(家乡特有的一种用火烤制的烧饼,中间剖开来,常会夹了熟牛肉,称作牛肉火烧)的人还是喜欢用兰炭来烤火烧,于是小镇里有了职业的拾兰炭人。他们通常将一个瓷窑的拾兰炭权利垄断了,拾来兰炭装好编织袋,囤积起来。依据市场上的行情,一袋多少钱,等攒够一定量了用车拉了去卖与烤火烧者。至此,我们能唯一与兰炭联系起来的便只有这用兰炭烤制的叫做火烧的烧饼了。

今天,我们住在城市的楼房里,用着点火即着的发着蓝色火苗的清洁天然气,庆幸于自已终于不用再为上下楼扛那沉重的煤气罐。在寒冷的冬日里,一家人在有暖气的屋子里其乐融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再不用生碳火取暖御寒时。岂不知就在我们的童年,我们曾手执一盏煤油灯,站在灰尘弥漫的炉渣堆上,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小筢子,用那尚显稚嫩的小手为了家里的生火做饭取暖捡拾着滚烫的兰炭!一把小筢子,一盏煤油灯,一个大荆篮,承载着那个年代人对贫苦生活的记忆,那在冬日炉膛里跳动着兰炭燃烧出的红蓝火苗,永远永远映照在了那些脸上已有皱纹的一代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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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31 18:35: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