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跟着母亲第一次上县城 |
| 正文 | 生长在偏僻的小山村，长到了快九岁了才跟着母亲第一次上街。这街是县城。 县城离我居住的小山村有二十多公里，那时是一段很遥远的距离。听大人们说，县城人很多，街道很宽，房子很密，有好多的店铺，是个繁华的地方。听了那些对县城描述的话，我小小的心灵就种下了什么时候能到县城去看看的想法，想去见识见识外面的“大世面”。 没过多久还真的等来了机会。那是母亲要到县城去卖辣椒。 尽管我生长的小山村偏僻闭塞，但相距不远的小集镇上还有一个小火车站，一天有两趟客车往返，给我们小地方的人们出行带来了不少的便利，同时也带来的卖买的方便。因此附近农人自产的农副产品，不少人为了多卖几个钱，都是赶火车挑到县城里去卖的。母一年之内，为卖红薯、辣椒、瓜果等农产品，也要辛苦地上县城几次。那次家里菜园里的辣椒丰收了，摘下来装满了两个小谷箩，甚是喜人，母亲寻思着这么多送到县城去卖更合算。我知道母亲要上县城，便嚷嚷着也要跟着去。母样看我态度坚决，思忖了会儿，就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当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第二天，吃过早饭，母亲挑着一担辣椒就往车站赶，我就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跟着。尽管担子不是很沉，但赶到火车站，母亲已是气喘吁吁了，脸上也挂满了汗珠，我便懂事地接过草帽给母亲扇了起来。只等了二十分钟不到，一趟客车就缓缓地驶进了车站，停在了月台边。那时的交通工具少，乘车的人特别的多，上车下车的挤得水泄不通。挑副担子上车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母亲在下奋力地往上挤，先钻上车厢的我就在上面帮着拉，惹得旁人是送来一阵白眼。神气十足的而又有几分傲视乡下人的女列车员更是吆三喝四的不耐烦地催促着我们。看得出她是极讨厌农村人担挑提篮上车的。 到了县城感觉真的不一样，那景象比农村是气派多了，也热闹多了。从火车站到农贸市场有一段距离，母亲只顾赶时间，脚步迈得快步流星，我在后面还是小跑似地跟着。但两眼不住地左顾右盼，看路上来来往往的飘红闪绿的行人，看路两边高高低低的青砖瓦房，看在乡下难得见到的各色店铺，一双眼睛完全地被这些景物牵着在走，接应不暇。我强烈地感受到街上真是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有一种无形的繁华像山间的雾岚一般在升腾、弥散，生生地将那种氤氲着祥和热闹的气象罩在了一个乡村童年的身上。拐上了正街，这分热闹气氛更浓烈了，水泥铺的街道平平坦坦，两边的房子高高低低，错错落落，挤挤挨挨，就像农田里密密集集挤在一起的稻子一样的森然。街道两边的店铺也不少，有餐饮、南杂、百货、五金、农具等，但顾客都不众，有些零零落落，门庭冷清地缺少商贸活动的旺盛。街上不时有骑自行车的擦肩闪过，有如一阵轻风飘逸。不论男女都是一副潇洒的神态，看得我内心是不住的羡叹，目光不由自主地要送上好一阵，感知这些人不是一般的神气、优游、洒脱。总觉得那种悠然自得的骑士风度，毫无掩饰地表明他们就是最先享受幸福生活的一群人。 农贸市场在街的靠尾端位置，相对较偏。但十里八乡到这儿赶集的还不少，各种农副产品品种齐全，丰富新鲜。因此招徕了不少到此调货的贩子。母亲挑的一担辣椒因新鲜、红艳、个大、匀称，很快被菜贩子看中了。母亲为了省去零售的繁琐、折秤，与菜贩三言两语谈好了价格后，就整秤地调给了贩子。收讫菜款，母亲找了一个偏静的地方坐下，将一张张皱巴巴的一元一角的票子拉抻、抹平，现得平平整整，她有些高兴地对我说，卖了六块多钱。她又反复地用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将那抻平展的票子摸了又摸，脸上露出的惬意的神色。看得出母亲很有点收获感。这钱虽然只有五六元之多，可抵得上一个男劳力在生产队上十余天的工值，对一个九口之家来说，能派上好多的用场。向来惜物如金，文钱折半的母亲，见凭着自已的劳动，一次性上街换来了这么丰厚的收入，她能不高兴吗？ 母亲见时间还早，知我是第一次上县城，晓得我是一个好奇心强，喜欢看新鲜事物的人，就特地带着我把一条街走穿了，看了个遍。那街也就二里多长的样子，基本是一条直街，见不到什么盆街道；房子的层数以一二层居多，三层以上的就是凤毛麟角了。这样一条街，估摸人口也就万把人，与现在随便一个县城人口就八九十来万人，建筑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繁华如烟相比是算不了什么的。但那时在我的心目中它就是铅华聚集的地方，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城镇，就是难以见得到的壮观的“大世面”。看后心里就有份满足感，激发一些遐想。 到了吃午饭的时点，我的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但用的午餐却是母亲事先从家里事带来的几个红薯。硬帮帮的红薯难以下咽，母亲到就附近的一个摊子讨来了一点凉水帮助把干巴巴的红薯咽下。虽然街上也有饭店，可母亲哪舍得掏那钱，因为两人吃顿饭，少说也要花去几毛上块的，那对农人来说，可是个大数目，至少是农村两天的工值呀。不过从母亲的面部表情看得出，她内心很有些过不去，她怜悯我跟她第一次上街，吃得这样的寒碜，很是内疚。但为了节省一点来之不易的钱，她又只能这样做。因那时实在太穷了，母亲这样是不得已而为之。沉沉的一担辣椒虽换了几个钱，家里还急着等它开销哩。吃完“午饭”，母亲可能感到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像是为给我一点弥补，带我走进了一家食品店内。这里的食品还比较齐全，好多都是孩子喜欢吃的，甚至有些是乡村孩子没有见过的。但母亲只在摆放着能在乡村货郎担上常见到的一种豌豆糖的柜台前停了下来，花一毛多钱买了一捧豌豆糖，并向售货员要了一张纸包好了给我。我感到喜出望外的高兴，又十分的满足。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得那么多的豌豆糖，心中对母亲别提有多么的感激。那糖子大小同豌豆一模一样，浑圆浑圆，有白的，有淡绿的，有水红的，还有深红的，五顔六色的好看，散发着一种诱人的甜醇味道。放一粒在口中，从嘴里是一直甜到心底，比在家里用鸡毛鸭毛在货郎担上换的要甜些，也纯正许多。我吸吮得是津津有味，浑身洋溢着一种幸福感。当我要母亲也尝几粒时，母亲却坚决的不肯。 那次跟母亲上县城，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远足，也是我第一次见“大世面”，虽然没有像现在的小孩子上街那样，父母带他们三珍海味尝个遍，享尽口福，到处游玩赏景玩得开心幸福，但我还是看到了那时县城的繁荣景象，看到了大地方的热闹气氛，算是开了一次眼界，同时使我更深地体验到了上辈为了家庭和子女时时处处那种克勤克俭、含辛茹苦的艰辛。 光阴似箭，逝者如斯。几十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也早在二年多前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我却怎样也忘不了第一次跟母亲上县城的情景，忘不了第一次见到的那分繁华和热闹，忘不了那艰难岁月深烙在脑海中的上些细节。同时我更认识到今天的幸福的生活是从过去艰难的岁月中不断的奋斗得来的，应该备加珍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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