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本命年 |
正文 | 本命年 文/北屿 那年,我12岁,上初中一年级。 那晚,母亲忙乎了一段时间的事,终于要落地了。 那晚一过,就是我的本命年本命月本命日。 一条大红色的肚兜,还有一个小小的荷线包,母亲很认真地很小心一下一下折叠好肚兜,拿起荷线包顺手一缕,红丝钱就从母亲的指缝间吐落出来,然后,停在肚兜胸口的位置,放下荷包,不偏不斜。 随后,母亲便双手合起来,嘴唇快速地动起来,头也不停地点着,似乎是进行一场神秘地对话。 随后,从她的宝贝鸡蛋罐子里,一个一个的掏出鸡蛋,大约有二十多个的样子,排成几排一堆,然后,挑出了八个小鸡蛋小心地放到她平常放针线的小箩筐里,然后,手一抹,那样子象要把八个鸡蛋抚平顺了,又似抹过八个小孩子的头,我知道,这个时候的母亲,心总是痛着的。 母亲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象做了一件很累的活。 这个时候的我,一定要静静地,不能弄出一点声响,否则,那一定会被呵斥,甚至于肉痛〈被打〉。 看到母亲快要忙乎完了,我心里也一松,发现已经站了很久,顺势往炕沿一靠。 正要作势把折叠好的红肚兜放到箩筐中鸡蛋上的母亲,发楞了一下,又放回原位,伸手又从鸡蛋罐子里掏出一颗鸡蛋,看了一下,放回去,又掏出一颗来,似乎这下满意了,然后用手中的大个蛋换过箩筐里的一个小鸡蛋。 于是大个的蛋,带着七个小个的蛋,象一只母鸡站在七个小鸡里堆,昴首挺胸! 八个鸡蛋,上面放着将给我穿的红肚兜,还有那个荷线包,红红的,上面锈了一颗桃子,很小的包上一颗大大的桃子,刺斜里还穿出一枝碧绿的桃叶,凭空添出了一抹生气。 当母亲端起箩筐,很神圣地在我头上转了三圈,又一阵嘀咕之后,以为整个事已经结束的我,忽地一下窜到炕上,顺手拿起从同学手上借到的〈十月〉,翻开,爬在炕上正准备看的时候,忽然被母亲揪了耳朵:“下来!” 尽管有一百个不愿意,这个时候是不能逆了母亲的意愿的,否则,炕头下那根硬梆梆的笤把就会招呼上来了,并且,决不留情。 前二年,二姐在这种状况下,居然胆敢拂了母亲的意愿,被母亲手中的笤把追打着满地转圈子。 便也就安静地跟着很肃穆的母亲,转过一道巷子又折进一条小巷,静寂的连三东家的大黑狗也奇怪地瞅着从眼前过去的二人,竟然也没有哼一声。 这个时候我已经明白母亲要带我去那里了,及至到了张爷的院子,轻轻地推开吱呀的门,张爷已经屋中端坐守候了。 张爷的屋内的上堂已经布置得花花绿绿,一张有着历史的八仙桌发着黑光在上首位静立着,旁倚二张大方椅,上堂墙头悬挂着一张很威严的像,那是一个古代的将官,脚踩一朵云象九月的白菊花一般地开着,因为有些年头了,显着黑幽幽的,二边的对联也一般地黑。 老大的八仙桌上已经排满了张爷的道具,一排写着神位的牌子一齐地立起来,然后,一盏高大的油灯亮着,整个屋在一盏电灯和一盏油灯的照射下,依然地黑,而且神秘。 正在奇怪那十二只油灯为什么没有点着的时候,猛然间被母亲拉了一把,当我被拉倒跪在地下时,发现母亲已经跪在案桌前了,于是乎,我便也随着母亲样磕头。 当母亲起身时,我又一次被母亲摁在地上,于是,我便低头盯着黑而发着土腥味的地,有节奏地不停地磕着头。 “起来,大娃!”听到张爷的叫起的声音,我便一骨努地趴了起来,整个屋子已经透亮了起来,那十二盏小灯,发着象鸡眼睛一般的红光。 “他张爷,这娃不省心!”母亲歉意的语气被张爷的笑冲淡了。 张爷是我们这块的风水师,很神,长着长长的身子,长长的胡须,黑黑的脸膛也象他的身子一般地长着,活脱脱地是那种世外的高人,只是穿着也象我们一般地寒酸而破旧,但张爷如果穿起那身黑红线条的袍子来,手中木剑一挥一划,那才叫神武! 特别象了三国里的诸葛亮,小旗旗一挥,千军万马,那才是排场! 张爷可以前算五年后算五年,比诸葛亮来说,差了一些,但我没有见过诸葛亮,可张爷就在我面前。并且,打小就在张爷折腾出来的异样的快乐中长大。 张爷又披上了他的袍子,又开始轻轻舞动他的剑,又高一声低一声地哼着唱着别人不明白的咒语,于是一切就便显得庄严而神秘。 我只是随着母亲的动作而动作,磕头,起身,落身,磕头又起身。 夜入深了,张爷依然地挥着转着,我也开始慢慢地陷进迷糊中了,只是机械地做着该做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然后“叭!”的一下被母亲打了个格楞,知道下面的仪式轮到我了,我只是顺着就行,爱干嘛就干嘛。 母亲顺手把我的衣脱了下来,带着迷糊的我,象被脱包谷棒子脱皮一般地把上衣剥掉,把那小红肚斗往我身上一挂,推我转了个圈,系上扣,再戴上那个小线包,活脱象了那哪吒三太子! 我感觉这怎么看都是胡闹,但一句不敢说,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肉痛。 等着张爷折腾完了,母亲千恩万谢之后,扯着东倒西歪的我,回到家,又迷糊着摸到炕头,一头扎进了梦里。 那夜,一宿无梦。 后来母亲说,张爷为我做了好多法事,那荷线包里塞进去三道符,就是那种写一二个字,然后画着一串蚯蚓的物是,叫符。后来,我几次想丢掉的茶包都被母亲严刑铐打出来了,后来,每次丢每次都被打后交待荷包的去处的我,明白了一个事理,我天生就是一个软骨头,不适合当英雄,后来,也就活的很平凡很平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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