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母亲的宗教 |
正文 | 有记忆的童年时光是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开始的,知书达理的父亲和勤劳朴实的母亲尽力为我们营造了一个幸福的童年。在我的记忆中,大人们总是没日没夜地劳动,常常是顶着星光离家,披着月光回家。并且总是开会,那些会有时在早上,有时在晚上,而且总有上级派来的路线教育工作组。大人们白天参加集体劳动,晚上回到家里,还要做玉米面饼或搅团充饥,还得推磨,照顾孩子。家里很穷,经常没有钱。最没钱的日子是从我开始上学时感觉到的。我一九七三年开始上一年级,学费是一毛五分钱。父亲为我筹学杂费时总是很伤脑筋,除了学费和课本费,连买本子的钱都没有。记得上二年级时,没钱买本子,我就缠着叔父去要,因为那时叔父还单身,很宠爱我,我就哭着跟在后面满街道跑,他给我买了本子,我才去了学校,那一年,我八岁。 母亲读书少,上到二年级就辍学了。在生产队里领回《农民识字课本》,那些图文并茂的课本倒成了我的启蒙教材。她劳动很积极踏实,因为她知道只有辛勤劳动,才能多挣点工分,在年底多分一点粮食,让我们几个孩子不挨饿。 从我有了一点劳动能力开始,母亲就经常把我赶到地里去,那时自家的自留地很少,没多少活干。到生产队的地里去,大多数时候就是捡玉米茬,捡麦穗。有时候也去捡羊粪豆、拾牛粪。如果捡不到,就不敢回家吃饭,捡少了就要挨打或挨骂。 去地里干活。父亲不大督促我们,经常给我们讲故事,找连环画给我看,所以我们都不喜欢母亲,最烦母亲把我们几个赶到地里去,而且总是布置定量的劳动任务,要费好大力气才能完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不喜欢土地,总盘算着要好好读书,长大后离开土地,逃出母亲的视野,不再被赶到地里去,不再做农民。 上三年级的时候,还经常为没本子写而苦恼。突然有一天放学回到家里时,母亲的两个长辫子不见了,成了齐刷刷的剪发头。母亲正仔细地给我用针线装订本子,那些本子全是些黄黄的包装纸裁订成的,看起来有些异样,但很美观,可以写很多很多字。后来知道母亲是卖了自己的头发,给我买的本子。感觉心里有点难过。也就从那天开始,影像中母亲就变成了一个中年妇女。我也知道了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我能多读书,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好儿子,将来能改变这个家庭的命运。 初中毕业那年,正赶上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家里分到了很多地。刚得到土地的人们都不辞辛苦日夜劳作,为了改变原来紧紧巴巴的生活状况,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需要更多的劳力投入,可是除了父母亲,家里最大的就是我,母亲曾经产生了让我回家劳动的念头。因为那时能考上学的孩子很少,通过读书改变现状的希望很渺茫。但父亲没有这样想,他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我和弟妹四个一样地读到高中毕业。我也不想辍学,就坚持了下去。但经常利用星期天和节假日拼命干家里农活,以减轻父母的负担,补贴家里的生活需要。父亲常常还要卖一些粮食补充我们的学费。所以无论春夏秋冬,一有时间,我就努力地劳动。母亲也越来越爱上了土地,她总是要把一畦一垄都细细地抛光弄平,把每一颗杂草都拔掉,把每一个土疙瘩都耙细。我发现她不但不怨恨土地对它青春的磨蚀,还越来越离不开这片贫瘠的土地。 后来,我如愿以偿地上学走了,再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回家劳动了。家里的地块也越来越少了,母亲却开垦了一些荒地和别人不愿耕种的地,种上各种各样的蔬菜和粮食,不辞辛劳地精心照顾。我有空回家时,她总唠叨说地里面还有什么活要干。 直到父亲去世,家里基本生活来源已完全可以不靠土地的时候,很多人都远离家乡去寻找城市生活,我才发现,七十多岁的母亲,把土地变成根植在她心中神圣的宗教信仰。 百年之后,当她的生命回归土地的时候,她的灵魂也就幸福地升入天堂。她越来越清晰的形象就像养育我们的黄土地一样,平凡、伟大而回味绵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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