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那些过去的年 |
正文 | 那些过去的年 文/樊文博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各种年终聚会开始多了起来,忙碌了一年的人们,都在开心期盼春节的到来。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已经不期待过年了。我讨厌被人问及岁数的增长,担心父母的老去。本该喜庆的时段,我却疲惫地应付,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奔赴各种饭局,可是几杯酒下肚,在朦胧的醉意里,我眼前浮现的却是——过去的那些快乐的年。 我小时候的年味是很隆重的。腊八粥一吃,年就拉开序幕了。孩子们在学校里进行期末考试,大人们放下了农活,走向集市。女人们扯布裁新衣,首先考虑的是小辈,黄的确良上身、蓝卡叽裤子是我们男孩很骄傲的新装。衣服做好了,我们的成绩单也领回来了。考好考坏,试穿一下新衣服是否合身,都要脱下来,初一的早晨才能正式穿的。那时的我们,成绩不是大人关注的焦点。考得好的,最多大人夸一句我娃乖。不及格的,家长踹你一脚,骂一句今年粮食白吃了,没人再追究关注了。欢快的寒假开始了。 很快到了腊月二十三。按老家的习俗,这天叫“扫舍”。确切地说,就是家家大扫除。母亲在村里很深的壕沟里,一个固定的土层分割线下挖回白土,把土块放进盆子里用水泡一会,然后搅拌成稀糊状,这是我们刷土墙的好涂料。用了一年的旧笤帚要完成它最后的使命了。用水先把笤帚冲洗干净,然后蘸着白土水,把里里外外的土墙要粉刷一遍,我们那里叫“漫墙”。在寒冷的腊月,这可是个辛苦活,墙面高的地方,母亲要搭木梯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白土的清香,那时候我们睡的都是土炕,冬天烧炕熏黑的炕沿下的墙面也要刷白的。我们小孩子们也不能闲着,大人不便清扫不到的角落,比如柜子地下,放置杂物的地方,我们可以钻进去,帮大人打扫清理,这天的扫除是不能留死角的。 年的脚步越来越临近了,父亲要去街上的集市请神了。门神、井王爷、天神爷、土地爷、财神爷、仓神爷,这些神符都要恭敬地放置好,腊月三十下午才会供奉张贴。我那时天天期盼年早点来到,因为终于可以解嘴馋了。只有过年的时候,父亲才会去老街道的食品站割几斤猪肉,现在的孩子可能无法理解吧?只有过年的那些日子里,我们才能每天嘴里沾荤。一般腊月二十八,母亲会蒸好几大锅诱人的包子,用粉条、豆腐包的菜包;打开平时舍不得吃的,用黄纸包裹的黑糖,舀一勺包一个的糖包;还有少量的肉包。过年本来就是美食的天堂。 终于盼到大年三十了,下午用开水搅拌面粉打好的面糊“浆子”,早早在院里院外贴好对联,供奉好神灵。家里的老人提醒门神先不能贴的,跟着大人去上坟,一般都是男人去祖坟烧纸钱请祖先。祖先请回家,再在大门上粘贴好印有秦琼,敬德神像的门神,保佑一家人平安过年。天黑了,尽管年夜饭很丰盛。我们却最急迫领压岁钱。父亲兄弟四个,爷爷的孙子孙女一大堆。除夕夜里,压岁钱从家里的长者爷爷开始发放,大家排成队,先磕头才能领新钱。五毛、一块,专门从银行换来的新票,让我们很是得意。那时候街道的戏园,一场电影才五分钱。骄傲的爷爷端坐在有靠背的木椅上,乐呵呵地笑着,接受着孙辈的跪拜。身材高大有点驼背的他,那晚的身子挺得笔直。调皮的我们有时候也耍赖,早先领过压岁钱的兄弟,趁爷爷呡过酒高兴,溜到后面继续排队领个双份。有兄弟发现了,会叫喊不公,爷爷却微笑着装糊涂。领完压岁钱还有好玩的事要干。 我们小孩过年最大的乐趣,就是放鞭炮。那时候鞭炮大多是一百响的,最多二百响的。我们把裹在外面的红纸撕掉,把缠在一起的炮眼小心拆开,一个一个点着放。不像现在上千响的鞭炮一次点着,连续不断的爆炸,黑烟冲天。那时的鞭炮也没有现在这么响,勇敢的我们一手拿着点着的香,一手拿着一根鞭炮,点燃捻子,并不急着扔,等捻子快燃到炮头的瞬间,才会迅速脱手,偶尔也会失手在手里爆炸,感觉疼一下,最多炸黄手指,没什么大碍。对于所谓一炮两响的大炮,我们小一点的孩子,会把炮捻最外的部分揉开,火药倒掉(点燃会烧的慢),把炮竖立在沙堆里,用香点燃,火速跑开,捂住自己的耳朵,大炮先是“咚”一声,冲上天,沙子被炸出一个坑,“哒”在夜空中再次鸣响。一根一根鞭炮节省着燃放,我们互相追逐打着炮仗,从除夕的夜晚,初一的白天,要放至晚上的。 年一过,小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布鞋,我们那里叫暖鞋。跟着大人一大早就开心走亲戚,乡间小路上全是人。南来的,北往的,东去的,西走的。手拽小孩的,背着碎娃的,架子车拉着老人的,到处是人流。那时候带的礼品也很简单,一包挂面,一小捆麻花,或者一袋鸡蛋糕。正月里下点雪,路上的雪冻着,我用脚故意使劲踩雪,咯吱咯吱的响。到亲戚家了,主人会热情迎出来,招呼你进屋,先上热炕暖脚。老家待客,家家早上都是臊子面,汤旺面细。我一般一次能吃二十多碗,一碗接一碗数着吃。那时候亲戚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中午吃过饭,不像现在立刻告辞,大家坐在一起,继续诉说着家事,有时听着有人会伤心落泪,有时大家又一起大笑。亲友们互相劝慰指点,分享着有趣的话题,特别的亲近。那时候我几乎听不到恭喜发财的客套话。大家一直聊到快天黑,才重新上路往回赶。这时因为中午日照,雪融化的烂泥路也重新冻住了,走在路上不怕湿鞋了。 记得跟爷爷去他四弟家(爷爷的四弟小时候送人了),一个叫杜家沟的地方。身高一米八的爷爷领着一大帮孙子,他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跟着一路小跑。过了一个著名的水库——南云林水库的坝面,临近一个叫凹山的村子,看到路边一个古老的皂角树,我们知道快到了。这棵树身很粗,一个大人展开双臂根本抱不拢的。老树的枝干很庞大,在空中好像撑起一个巨大的圆伞。每次到这里,人们都会好奇这棵树的年轮,驻足停留,我常常仰望着它,心想这棵树福气真大,它不知过了多少快乐的年呀! 农村学校下学期要放忙假收麦,不到正月十五,我们就会开学的。坐在教室里,我还在回味着节日的快乐。每天晚上,我和小伙伴们点蜡烛,挑红纸灯笼,聚集在门外面,戏耍到很晚。直到十五的晚上,互相挑衅点燃灯笼,我们的心还没有收回来。等到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炒豆豆,吃完炒豆,年终于过完了。 文博写于 2017-12-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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