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那是那…… |
正文 |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一座小城的中心剧院内,一场省际间的交流演出正在进行。 北京的京剧,山东的吕剧,河北的评剧,上海的越剧……齐整的阵容,精湛的演技,一流的唱腔,婉转的旋律,把演出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上千人的剧场,座无虚席。每个节目结束,观众都送上最热烈的掌声。 小城也有自己的文工团。全国各大剧团来小城献艺,小城文工团再三拿捏,也奉上了自己的拳头节目,男高音独唱《黄河颂》,钢琴师伴奏。 独唱的男高音和伴奏的钢琴师都是科班出身,高等学府毕业,堪称文工团的台柱子。 台柱子登场了。男高音雄浑嘹亮的歌声,钢琴师行云流水的演奏,让举座皆惊。 小城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小城的水平,不容小觑。 正当大家听得如醉如痴之际,歌声戛然而止。 紧要关头,男高音忘词了。 这首歌,两个人已合作多次。男高音紧张得忘了词,钢琴师却耳熟能详。 男高音用眼神向钢琴师求救,钢琴师心领神会:“那——,那是那……” 男高音心急如焚,低声说:“词儿。”钢琴师频频点头:“那——,那是那……” “那——,那是那……” 台下鸦雀无声。观众用无声的等待给予男高音最大的支持。 男高音面向钢琴师:“后面的词儿。” 钢琴师脸憋得通红,那句歌词明明就在嘴边,可是说出口的,只有一连串的“那——,那是那……”。 男高音长叹一声,向观众深深地鞠躬:“对不起,我忘词了。谢谢大家。” 原来,“那——,那是那……”是钢琴师的口头禅。平时说话,每句话之前,常有“那——,那是那……”修饰。 台柱子演砸了,观众却依然报以最热烈的掌声。 曲终人散后,男高音不以为意,钢琴师却深受打击。 “那——,那是那……”,成了钢琴师挥之不去的烦恼,难以释怀的阴影。 为此,钢琴师专门去了北京,找了最好的医生,矫正“那——,那是那……”。 两年时间里,钢琴师频繁地跑北京,积极地矫正治疗。 钢琴师花光了所有积蓄。可是,矫正并不理想。“那——,那是那……”依然如影随形,追随陪伴着他。 钢琴师异常苦恼。虽然,剧团的同事早已习惯了他的“那——,那是那……”,“那——,那是那……”并不影响他的工作生活,但他自己却始终无法忘记那次演出,始终无法释怀。 两年后,钢琴师离开了剧团,离开了光鲜的舞台,去学校,做了一名普通的音乐教师。 从万众瞩目的舞台,到默默无闻的讲台,行云流水的琴声如旧,“那——,那是那……”的口头禅亦如旧。 孩子们很快熟悉了“那是那……”,爱上了行云流水的琴声。随着时光的流转,“那是那……”不再是钢琴师挥之不去的烦恼,难以释怀的阴影。 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在孩子们天籁般纯净的歌声里,钢琴师忽然意识到:天籁般纯净的歌声,是“那是那……”送给他的。“那是那……”是苦恼,也是天籁。有“那是那……”陪伴的人生,意味隽永,余韵悠长。 201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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