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大水井探幽 |
正文 | “古祠故宅巧连横,壁垒青山相晖映。重廓高柱绕紫气,飞檐九脊势穿云。耿耿穷机缘避祸,滔滔劫波忍后生。羞说一井竟锁喉,愧称青莲李后人。”这是龚凤鸣先生的一首《大水井怀古》,读完因生一种冲动,便寻找到任儒举先生的散文《历史的屐痕》。当时的感觉除了惊叹还是惊叹!一眼水井怎能承载那样多精彩的故事?一座庄园怎能有那样辉煌与深刻的历史?一篇文章怎能写得那样沉博绝丽,荡气回肠? 五月,正是风清云淡时,我得到邀约,来到潜藏于鄂西崇山峻岭中的利川大水井景区。 天气也应景儿似的,一任淡淡烟雨漫天飘飞,或许是对我们的迎接;或许是对历史的留恋;或许是为大水井的结局悲鸣;或许是为莽莽群山之中为数不多的古建筑群落得到重视与保护而流露的一种情绪。就像大水井建造者李氏家族流传的许多迤逦传奇的故事一样,我们无从考证,仅止于无限遐想。 所谓大水井古建筑群,绝不仅仅是字面上所理解的一口水井而已,它是由李氏庄园、李氏宗祠、李盖五庄园三部分组成。建于清代晚期至解放前夕,占地面积余平方米。集西方建筑与土家建筑特色于一体。2001年国务院公布为全国第五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一早,我们便按捺着迫切的心情,随着导游,穿越重重雨雾,欲揭开终级目的地——大水井的神秘面纱。 远远望去,李氏庄园就像一个孤独无声的老人,静静座落在群山绿树之间,颇具年代感的建筑装饰与周围的新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庄园在雨雾的掩映下愈加显得神秘,哀伤。 脚下的青石板路结实而滑腻,必然是经过了几百年历史的沉淀与踩踏才能形成的。穿过一段青石小路,便可见高高悬挂于门楣的匾额“青莲美荫”四个大字,“青莲”取自唐代诗人李白自号“青莲居士”中的“青莲”之意,表明庄园主人对文化的追求与重视。亦可见其特有的文化底蕴。 进入庄园,始知李氏家族曾经的繁荣与兴盛是我等所无法想象的。两层欧式建筑让人耳目一新,前廊拱卷欧式方柱粗壮挺拔,墙壁残留的雕刻图案和没有完全褪去的色彩依稀可见当年的雕凿之精美,装饰之华丽。两侧吊脚木楼在三百年风霜雨雪的侵蚀下,早已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土家暗黑色的木楼与欧式斑驳的墙面仿佛在诉说他的古老与沧桑,诉说他曾经的辉煌灿烂与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脚下宽大的院落全用规格统一的平板青石铺就,四周的院坝采用花瓶造型围栏,围栏上装饰古典的白菜石雕,据说是象征“百财”和家世“清白”之意。整个建筑既有欧式风格,又有土家情怀。其蕴含的文化气息与向往美好的意愿更是处处彰显。 烟雨纷纷飘落,庭中落红纷纷。一袭娇艳的月季在烟雨连绵不绝的宠幸下花容尽失,徒留一地无情。庭前的桂花树已褪尽繁华,清淡远逸。昔日李氏族人栽种此树本意是要门前显贵(桂),今日种种却是凄寒无比。孤院残亭,人事全非,往日笑语,如烟飘逝。 庄园内的房屋多为2-3层的楼房,其中有大厅、套房、客厅、客房、小姐楼、绣楼、帐房、仓房等。整个庄园以天井隔开采光,两侧屋宇相连,天井密布,一室一景,阁楼呼应,气象万千。院内的窗棂有雕花和石刻景,天井中的防火池或方或圆,或刻或雕皆为一体。整个布局严谨有序,安排周密和谐,层次错落有致,内外装饰考究。 最具特色的“走马转角楼”、“一柱六梁”、“一柱九梁”的建筑格局,其装饰艺术也令人目不暇接。古朴苍凉的飞檐屋脊,简朴斑驳的柱头、穿梁,随处可见用青花瓷碗碎片镶嵌成的各种图案,彩楼和门窗上都镂刻着精美的花鸟虫鱼雕花,连天井内石头做的水池和花坛,也布满精致的浮雕。更奇的是占地4000多平方米,共24个天井,174间房屋竟然没用一颗铁钉,全部采用木骨架。(据风水学说,水为财,水又生木,因此木式建筑一般都有敛财效果,如果钉上钉子,钉子为金,金克木,会破坏财运。)回廊彩檐吊脚楼,全部按“风水”、“八卦”及地理条件所设计。若忽略表面的伤痕与颜色的陈旧,纵观房屋的整体豪华规模,亦可见庄园当年的繁盛景象。 行走在李氏庄园古老的围墙与迂回互通的房屋中,不禁被其和谐统一的整体格局和宏大的建筑规模所震颤!这是一个怎样庞大的家族?需要多么深厚的文化,远大的见识,勤劳的双手以及刻苦的精神,才能在一个没有网络没有机器的年代建造出这样一座中西合璧宏伟精致的庄园? 宁静肃穆的庄园像一个任性的的老者兀自沉睡着,偶尔被游人踩踏阁楼地板的咯吱声吵醒,也只是强睁睡眼惺松的眼睛斜睨下这个奇怪的世界后继续翻身沉沉睡去。对于一个浑身伤痕累累见惯了太多悲喜与生死的老者,我们还能要求他什么?或许波澜不惊和沉默不语是他对这繁华落幕后的悲凉的最好诠释。 从李氏庄园右侧的边门而出,走百十米的青石板路,就来到李氏宗祠。风雨中,宗祠傲然矗立,大有俯瞰苍生之势,那巍峨的城墙与周围的地理环境衬映出一股威严和霸气。我立于高高的城墙之上,纵情瞭望远方的山山水水,体味着百年庄园里的家族领导者曾经站在这里叱咤风云的意气风发;体味着一个乱世家族曾演绎过怎样的一曲家国天下。 拜殿是李氏宗祠的核心,殿内四周原有李氏《家规》、《家训》、《遏欲文》、《劝孝文》等木刻,后因家族衰败而毁损。大殿两端山墙上分别有斗大的“忍”、“耐”二字,丹池“忍”字两旁楹联为:“新知涵养转深沉,旧学商量加遂密”。下置“廉泉井”、“让水池”,喻示李氏家族的清廉礼让。 宗祠部分楹联引用清·朱用纯《朱子治家格言》“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听妇言乖骨肉岂是丈夫”;“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等等;另有“皇王土圣贤书可耕可读,天地德父母恩当酬当报”;“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由此可见李氏家族读圣贤书,立君子品,做有德人的良好家风与浓厚文化底蕴。 宗祠许多楹联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装饰大多已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残损的匾额、破旧的雕花。它们默默耸立在天地间,无言地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变幻。可它们却又那样的美!端庄典雅,古朴凝重。岁月的流逝,风雨的侵袭,都无奈它昔日的恢弘轩昂。 宗祠内有生杀予夺的审判厅,有过失桥,桥为巨石铺就,上面依稀可见吉祥如意图纹,桥上建廊,左右对称,犯了李氏家规的,跪在过失桥上聆听“讲理”,等待判决。如果罪不可恕,将押至附近的龙桥河大峡谷,推下万丈深渊摔死。也许正是这森严的家规让李氏一族能够绵延300多年,传承五六代之久。只是不知在这封建制度下被处罚的人可有一丝丝的不甘与恐惧?我想总归是有一些的,不然又岂会有后来的“围祠断水”一事。 “围祠断水”的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那时川鄂一带军阀混战,土匪横行。川军有个叫贺国祥的头目,率众围攻李氏宗祠,欲图抢劫庄园。李氏最后一任族长李盖五率领族人,凭借宗祠坚固城防顽强拒敌,双方相持数日不下。后川军听取被家规处罚过的李家下人建议,将祠堂唯一水源——当时尚位于城墙外的大水井包围了起来。因用水不足,困守祠内的李盖五被迫取和。事后李盖五吸取“围祠断水”的教训,兴师动众,沿水井三面修建了高3米,厚2米的石墙和50多米长的石梯,将水井围入祠内,并亲笔手书“大水井”石刻,这便是大水井名字的由来。 站在大水井狭窄的进口处,调皮的美女导游卖了个关子:你们猜,这口水井到底有多大?迷底终于要揭晓了!我禁不住一阵激动。一个景区能以水井命名,那么此水井必然是不可小觑的,我又岂敢胡诌。小心翼翼的随着众人沿着陡峭滑腻的石梯逐阶而下。当终于见到这口水井时,不禁重重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它实在是太普通了,井口不大,井底不深,甚至也没有做任何装饰。触眼所及全是一色的厚重青石板,井边是,脚下是,高高的石墙是,长长的石梯是。或许因为下雨的原因,井中的水也不算清澈。周边有些许青苔,有不知名的绿色藤蔓攀着石壁而下,呈现出古色古香和淳朴素雅之美。 导游由这处水井再次展开介绍,详述着李氏家族曾经的兴旺及社会地位。我不禁感叹:在历史的长河中,又有什么是可以永垂不朽的?大水井李氏家族所有的富贵与繁荣,已如过眼烟云般悄然逝去。如今偌大的庄园已是人去楼空,再也不复见任何繁衍生息的景象,留下的只是一个孤独的框架与傲然的风骨,供今人来解读。 将要告别景区了。临行前,我再次回眸,忽然生出些联想:不是么?无论景区的开发者多么努力想要再现当年李氏庄园的恢宏与气派,但时移世易,庄园主人已非当年李氏,景区开发毕竟难以复制昔日家族式管理的周全与细微,而整新如旧的通行模式则须保留下庄园已有的残缺。如此,这座庄园就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妇,无论怎样强打精神,涂脂抹粉,依然掩不住风雨飘摇,粉尘簌簌。三百多年的历史跌宕,又有什么是可以永恒不变的?大水井李氏庄园不过是行尽了它必然的经历而已。它默默的演绎了一个家族的兴衰,却不经意间书就了一章灿烂的建筑文化史为后人所景仰。仅此,若李氏先人泉下有知,当会为庄园的前世今生有所慰藉了。 大水井古建筑群仿佛是在吟唱一曲时代的悲歌,诉说一段历史的的守望。沧海桑田间,岁月轮回中,青丝白发,垂暮苍颜,笑莫笑,悲莫悲,此刻我乘风远去,因为我无可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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