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修一世清福 |
正文 | 修一世清福 卫伟 谈到修行,通常第一个反应是远离俗世的佛家弟子,盘腿静坐,闭目于经殿佛堂,青灯一盏,古经一卷,木鱼一台,将心中万千意念凝于一处,尽数投注于香火不断,烟雾缭绕的清净之地,毫无保留。一殿之内,六根不在,杂念全无,诚心礼佛,不染纤尘。而庭外,院子里的一池白莲开得正盛。梵音往复,轻柔舒展,悠扬美妙,仙乐般弥漫于佛光所至的每一个角落。通往大门的小桥,静默而专注地,守候着凡心经过的一寸寸光阴。优雅而从容地丈量着从俗到僧再到佛那一段段的距离。 或者,是道家门徒,于人迹罕至之深山老林之中,悬崖绝壁之上,惊涛骇浪之巅,屏气凝神,手推脚踢,或腾空跃起,或霹雳而下,剑练三九三伏,拳打春夏秋冬。悠然抚琴于晨昏朝暮,旁若无人,苦心孤诣,任俗世功名利禄千般诱惑万般试探,皆不为之所动,终心如明镜不着一物,行不乱其章,坐不移其法。弃恩怨纷争于不顾,潇洒游离于江湖之外,聚精气神汇于一体,其度不疏不密,其态不急不躁,其势感召日月,气震山河,动人心魄。 而这些,似乎离我们红尘中人都太遥远。毕竟,我们贪恋俗尘,难得出世,不可能置亲友于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寻得一己清净,落得一生愧疚,赢得一世骂名。唯有顺应。接纳。斟酸甜苦辣于杯中,酿凡尘俗事于一壶。只待天朗气清,夜深人静,孤灯相伴之时,对影独酌,一饮而尽。 古人云,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今生不能隐于山,那就何妨隐于市。那么修行,其实也就在平常无奇的日子里,在如水而逝的岁月里,在循环往复的四季里,一场接一场地进行。 就像,整日匆匆忙忙,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为生计奔波,为琐碎纷繁的日子操心劳神。老人老了,孩子闹了,同事乔迁了,朋友结婚了,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的我,累了。 就像,开心的时候,不由得笑了,委屈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就像,受人扶助的时候,心怀感恩地掉泪了,没人心疼的时候,独自默默地抚着伤口,淡然地笑着慢慢坚强了。 就像,苏轼变成苏东坡之后,面对远去的过往云烟,一切都释然了。心界宽了,心绪淡了。对人对事,自然地宽容了,慈悲了。如今,“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了。 曾经“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罢了。对“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的家童,可以轻轻地一笑而过了。甚至,对身居闹市迎面遭遇无礼的粗俗蛮人,亦可大笑着应对,继之对友叹曰“自喜渐不为人知啊!”如是,一淡,则万事化繁。一清,则万物为简。 看古视今,方知真正的修行,原是一种心境。一种自觉自愿自律自持的生活态度。 如此,局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亦或隐山寺道观,匿险峰密林,甚或行走于原野村庄,大街小巷,拥挤于市集庙会,楼宇城墎,又有什么分别呢? 行笔至此,只听老公正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摆弄吃的。老实说,在我们家,数我的厨艺最差。大概不只是我天生愚钝,更贴题的解释,是我先天脾胃虚弱,乃禀赋不足。熟悉我的人,都说我好养活。养我,就如养只猫一般简单容易。我笑笑,对这种善意的玩笑,视作默许。而一般胃口差的人,厨艺大抵好不到哪里去,故对于亲手烹出色香味俱佳的美食,任怎么勤奋,怕是也难补上欠缺天分这块短板了。 转念一想,幸而,此生有烧饭做菜无师自通的老公相伴,是不是,也是上天厚爱,赐予我这个俗世小女子今世的清福呢? 回头再看,我务虚,总认为人活着,必须是要有一点精神,一份情怀的。属于典型的“精神派”。老公则务实,吃喝拉撒睡,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也不能少,除此之外,其余一切事都是毫无意义的。常常讥笑和斥责我埋头写文章属于不务正业,整天净整些没用的,那么多字也不顶一分钱花,属于纯粹的“物质派”。 都说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么,我和老公,这样凡俗尘世里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如何就进得一家门,成了一家人。而且,还要在彼此的巨大差异中和谐共处,携手此生。这些,又莫非是上天特意的安排,让我们这些凡俗之人,在滚滚红尘中,用尽一生之力,在漫漫的人生旅途中,以每天必须面对的,一桩桩,一件件,琐碎平常之事为佛堂道场,一点一点潜心修行呢? 如果是,为终将获得的清福,而在尘世中进行的一场场修行,再苦,再累,再难,也值了。 卫伟。2016年11月24日。于百合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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