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年华是无效信 |
正文 | 2003年是一个寻常又特殊的年份。 朝鲜宣布退出《核不扩散条约》;比利时成为第二个同性恋合法的国家;伊拉克战争爆发,萨达姆政权倾覆;WHO宣布SARS全球警报,东亚大规模疫情爆发;《自然》杂志报道,意大利发现35万年前的直立原始人脚印;香港娱乐圈地震——乐坛天王张国荣坠楼身亡;苹果电脑iTunes音乐商店开放,首周卖出1,000,000首歌曲;beyond乐队重组无果又解散;中国神舟五号在内蒙古成功着陆,杨利伟成为航天英雄。美国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着陆前解体,机组人员共7人全部遇难。美国股市动荡,次贷危机蔓延;当然,这一切都离我太远,跟我息息相关的是早晨的豆浆涨了2毛,因为“非典”,学校开学晚了3周。 2003年,Y市,夏。十年前的剪子巷还没有城中改造,沿街二层小楼鳞次栉比,菜市场,小卖部,服装鞋袜,音像商店应有尽有。因为两街斜角交叉,我们都亲昵的叫它——“裤裆街”。 故事从裤裆街说起。 我记得那年夏天出奇的闷热潮湿,仿佛朝空气中拧一把都拧的出水。小镇上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坐在自家门口,有的编花篮,有的弄剪纸,有的插草席,街边很多老房子的墙角下都长满了青苔,带着美人迟暮的寥落气息。街上卖肉的大哥光着膀子,右臂上纹了一个骷髅,骷髅的额头上沁出些许汗珠,摇摇欲坠。在硕大的太阳伞底下,大哥有一搭没一搭的挥舞着苍蝇拍,和旁边卖豆腐的女人聊得甚欢。 我和大鹏家住邻居,经常一起在这个地段出没。街上的伙计们没有人不认识我们两个半头小子,因为我们曾偷偷把卖鱼大叔安插在鱼池里的氧气泵关掉,一起半夜翻墙头往李阿姨家的猪圈里扔鞭炮,一起把对我们很凶的包子铺老板的三轮车气门芯拔掉,一起将“二雷”家的小鸡仔儿赶进街口儿旱厕的粪坑里。总之,那时候,我们是个十足的“坏蛋”。说起二雷,街上的男女老少都认识他,因为脑子有点问题,所以看起来有点傻呆呆,目光容易停留,说话会流口水。好事儿的人们喜欢逗他,一旦逗急眼了,无论问他什么,他都只答一句话:我操你妈。我们好像没人知道二雷的真名叫什么,不过整条街的人们都叫他“二雷”,我也就跟着叫。大家都没见过二雷的爸爸妈妈,他和他爷爷相依为命,住在不算宽敞的渔具店里。听大人们说他爷爷是个退伍老兵,后来盘下了渔具店,一直光棍儿,抱养了一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傻二雷。可是我不记得二雷喊过他“爷爷”,关于他和他爷爷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多得我都懒得讲。我只想说,他爷爷是个不错的老头儿,喜欢小孩儿,总能在上衣口袋里出其不意的掏出一些我们见过或者没见过的糖果。有时候我一度觉得二雷一定是小时候吃糖吃多了, 没吃坏了牙齿倒吃坏了脑袋。每次分完糖,我们都会礼貌的说句谢谢爷爷,然后趁二雷不注意,抢走他手里唯一的一块巧克力。那时候,对小镇上的少年来说,两三块钱一块的金丝猴巧克力可以跟现在的哈根达斯相媲美。二雷爷爷也不生气,微笑着转手又给了二雷一块。我们四散开去,没人再抢,因为这个时候,二雷已怒目圆睁,两腮微鼓,活像一只快气炸了的青蛙。说实话,我们都不敢和二雷打架,一来他爷爷待我们不薄,不能做不仁不义之事。二来他打起来也是蛮拼的,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两败俱伤。我和大鹏经常去渔具店里小坐,除了有吃不完的糖果,最主要的是因为他爷爷会讲故事,什么故事都会,从历史到地里,从军事到政治,学贯中西,博古通今。我觉得他爷爷就是一个装满了故事的潘多拉。有一次,大鹏问我,为什么二雷爷爷这么彬彬有礼,和蔼可亲,二雷却这么低俗粗鲁,不可接近。我盯着吃着巧克力的二雷说,他傻你也傻吗?不过我一直纳闷儿的是他爷爷的渔具店在街尾的角落里,很偏僻,来往的行人不打听都不易发现,生意却十分兴隆,客人总是络绎不绝。 有一次不知道谁在路边捡到一个折了腿儿的墨镜,这可成为我们的新奇装备。小镇上常年淫雨霏霏,墨镜是不多见的舶来品。大鹏在另一个家伙手里用十张小虎队旋风卡外加几个水浒英雄卡换来了这个稀有之物。我们轮流戴着它,学着电影里的小马哥,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里把玩着黑色玩具手枪,横扫裤裆街,好不威风。刚巧,二雷打这儿路过,我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指着大鹏说,“看见了吗,二雷,墨镜,你瞅瞅,多帅。”二雷好像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或者根本对墨镜不感兴趣,一声不吭。我继续抛砖引玉:“二雷,还记得咱们一起看的动画片吗,就那个圣斗士,星矢那个,天马流星拳,记得吗?”二雷好像幡然醒悟,用力点了点头。我继续正色道:“现在大鹏戴的那个墨镜,里面就有动画片,谁戴上谁就能看见,你看,大鹏正看得高兴呢”。大鹏配合地手舞足蹈起来。我看他那个样子,实在比二雷强不了多少。但出于革命友谊,我撒了谎,我冲二雷喊,你看,大鹏多帅!二雷歪着脑袋看着大鹏,嘴角流下来一柱口水,砸了砸嘴,口水挂在了衣领上,没有断。我开门见山:“二雷,兜里有巧克力吗?我让大鹏跟你换,两块巧克力换一个能看天马流星拳的墨镜。怎么样?”这次二雷听明白了,两只手一齐掏了掏上衣左面的兜,没有,又一齐掏了掏右面的,掏出了四块巧克力。我和大鹏眉开眼笑地接过各自的两块儿。大鹏说,还给他一块吧,咱不能都拿走,二雷爷爷对咱多好,好歹是他孙子,别太过分。我说,你最近这是不看水浒看孙子兵法了吗?说完收起了属于自己的两块巧克力。大鹏最后还是执意把他的一块留给了二雷。二雷光顾着摆弄墨镜,并没有在意大鹏的举动。大鹏把巧克力放回二雷的上衣兜里,又使劲拍了拍二雷衣服上的纽扣。二雷拿着折腿儿的墨镜舞弄了半天,至于最后戴没戴上,我也忘了,不过里面肯定没有圣斗士,这一点我是确定的。 大鹏姓高,是同我并肩战斗过的好伙伴儿,拥有非同一般的革命友谊。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不再经常一起玩耍,偶有联系,也不再是嘻嘻哈哈。大鹏高中没有念完,就去当警察了。他爸爸很有钱,来源有两个版本,有的说是早年开大车贩煤暴富的,也有人说他爸爸就是黑社会,地头蛇。而据他讲,比较接近后面那个版本。他跟我说他爸爸开过赌场,那个时候的小城还不如现在开放,即便放到现在,地下钱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的。所以,为此他爸爸得罪了不少道上的人,少了一根小拇指。为了不让他儿子重蹈覆辙,便上演了Y市版的无间道。可能是出于对暴力美学的崇拜,从那天起,我对大鹏刮目相看,再一起闯祸的时候,内心悠然增添了一丝底气。 最后一次看见大鹏是2012年冬天。在他的婚礼上,司仪声情并茂地背诵着押韵的套话,大鹏拉着妻子的手,表情还挺凝重,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结婚有点紧张还是因为他的初恋没成为他的新娘。不过,时间还是推着人们走,只是在灯光乍泄的舞台上,没有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而多了一个大肚腩。恍惚之中,我仿佛看见了若干年后的自己,也要包养一个爱我同时我爱的人,期限是一辈子,而她初为人妻,美得亭亭玉立。 想到这儿,心里突然泛起阵阵酸楚。那些随风而逝的往日就像奔流入海的江水,一去不返。而我伫立在入海口,既没有投向大海怀抱的勇气,也没有一个人哭天抢地、追悔莫及,而是徘徊在潮湿的沙滩,不时关照一下旧时光投射在心底里的旧回忆,一旦想起,也是湿漉漉的。我是在为时间匆匆而感叹吗?还是为儿时的玩伴变得慢慢疏离而感到惶恐,我不清楚。总之,心底里就像被针一样的东西刺痛了一样,就那么一下,让我倒吸一口冷气。而这个时候,礼堂上响起了beyond的《海阔天空》:“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哪会怕有一天会跌倒......”当张宇的《给你们》肆虐各大婚礼现场的时候,这个背景音乐的确让人“耳目一新”。而我的脑海里却出现了这样的画面:家驹在台上歇斯底里,台下都高举“自信打不死”的摇滚手势,高唱着,“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 Beyond乐队红极一时的空当,我们还都没有出生。而家驹客死他乡的时候,我们也不过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可是他的音乐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不同时代的人都能为之振奋,盲目效仿。音乐无国界,beyond没代沟。《真的爱你》、《大地》、《喜欢你》、《光辉岁月》......这些歌伴随我度过了一段青葱岁月,曾经的单曲循环早已不复存在,可每次街头巷尾再响起那些旋律,内心泛起的涟漪还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的爱你》承载了对往事的祭奠,《海阔天空》夯实了心中永不磨灭的号角。就像你偶尔听见一首歌,会记起某一个温暖的瞬间,一个难忘的场景,一个与你相关的人,亦或静谧的夜晚华灯初上。曾经,我们都崇拜黄家驹为人直率,仗义执言。其实我们也不知道真实的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但就是愿意天马行空,把他想象成摇滚界最高大、最伟岸的男人——用以激励自己勇往直前。用现在的话说,家驹就是我们男神,在价值观尚未形成的年纪给了我们最初的动力,让我们在青春期伊始便有了摇滚的初体验,正能量满满。在一个信仰缺失的年代,我庆幸我可以买到beyond的打口带,听着他的歌成长,把他对“礼义廉耻”的理解当成自己最初的信仰。阴阳两隔的人,却仿佛能通了心,这么说有点毛骨悚然。我们被家驹吸引,被Beyond感动,正是因为他的那种气质、那种精神:纯真,坚定,向上,批判但不抱怨,果敢而不莽撞,摇滚又很清澈,有爱并充满希望。想起当年和我一起唱Beyond的乐队伙伴,有的在当老师,有的已经下岗,有的当交警,有的在银行,谁还记得他们也曾长发飞扬? 家驹离开我们整整20年了。到今天我不再天真地去想,如果家驹还在,乐坛将会怎样怎样,他自己又会怎样怎样。你没有看到这个世界现在的样子,其实也挺好的。 03年夏天,我和大鹏经常去街口儿的“三辰影库”音像店淘一些磁带,后来家里有了CD机,那些打口磁带依旧舍不得扔,码放的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的陈列在箱底。哦,对了,顺便提一句,“三辰影库”里那个卖磁带的女孩长得不错,大鹏暗恋了人家好长一段时间。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等你发现时光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了你的选择。 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 该还的我还,该给的我给。 岁月,你别催,走远的我不追,我不过是想弄清原委。 新娘的爸爸把女儿的手交到大鹏手里的时候,有些哽咽。台下的女孩儿们也都留下了幸福的眼泪,好像嫁出去的不是相处多年的闺蜜,而是寻到了幸福归宿的自己。而我却在为新娘的父亲惆怅——当男孩的父亲在感慨自己的儿子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时候,女孩的爸爸一定悲伤的认为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都让猪拱了.......我突然害怕自己以后也会重复这位爸爸的角色,专心沉浸在自我意淫当中,忽略了大伙儿的欢愉。 礼毕,喜宴。 我当时喝的有点大,但是不脸红,可能是皮肤黝黑的缘故。后来酒桌上一个学临床医学的同学告诉我是因为我肝脏内有一种酒精分解酶,所以不上脸。可是我没觉得自己酒量有多么上佳。仅仅是不上脸,还是上头的。同来的同学们大多久未谋面,刚开始还略显矜持,推杯换盏之后,都酒量大开,言语也热烈起来。谁谁做砂石料生意发家了,谁谁考上国家公务员了,谁谁开了家火锅店,谁谁娃娃都三岁了......曾经那些穿着短裤撩着袖子一起骑着自行车大撒把的少年们,如今也都西装革履,那些动不动就爱哭的姑娘们,也都盘起了齐腰的长发。岁月褪去了他们脸上的稚气,留下了时光的痕迹。我们互换着电话号码,然后说着彼此恭维的话。我说,不喝了不喝了,然后又干了半杯。席间,大鹏爸爸带着他过来敬酒,我们都举着杯,静静听着他爸爸的寒暄,然后大家觥筹交错,桌子下面又多了几个“茅台迎宾”的空瓶儿。趁他爸去邻桌的空当,我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手举着半杯茅台,就像当年我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搭在他肩上告诉他,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一样,只不过这次没有什么意气用事的承诺。我用举杯的手扶了扶眼镜,说,兄弟,恭喜啊,猪都会拱白菜了。大鹏客气的笑笑:没事常联系啊。没等我问他最近怎么样,日后什么打算,他就忙活招呼邻桌客人去了。5.1杜比的音响还在我耳边缭绕,家驹用沙哑的嗓音嘶吼:年月把拥有变作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我感到有点头晕目眩,可能真的是喝多了,但我心里清楚,时间会改变人们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在心底。 下午我和几个发小去了钱柜KTV。趁着酒劲吼了几嗓子便瘫软在沙发上,浑身无力。那天大家都唱了什么,我早就忘记。不过期间大鹏专程赶过来点了一首歌,陈升的《二十岁的眼泪》,我却记得清晰。他把另一只麦克风扔给我,说,唱完这一首,我就得走啦。我还傻傻分不清楚的问他要去哪,他对我笑,“你喝多了吧?兄弟我今天我结婚啊”。我轻轻“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确实无力大声讲话,还是KTV的嘈杂湮没了它,总之,我自己好像都没有听见。 我第一次听大鹏唱歌唱的那么认真: 20岁的烛光映在你柔美的脸上, 骄傲的男人哪,开始了流浪的旅程。 路上偶尔会有风,风里依然有我们的歌。 20岁的火光,映在你坚定的脸上, 泪干的男人哪,开始了流浪的旅程。 也许路上会寂寞,温柔男人用它来写歌...... 是20岁的男人就不该哭泣,因为我们的梦想在他方。 到40岁的时候我们再相逢,笑说多年无泪的伤痛。 没有哭,只有笑,笑你当年的荒谬...... 想到这儿,心里突然泛起阵阵酸楚。那些随风而逝的往日就像奔流入海的江水,一去不返。而我伫立在入海口,既没有投向大海怀抱的勇气,也没有一个人哭天抢地、追悔莫及,而是徘徊在潮湿的沙滩,不时关照一下旧时光投射在心底里的旧回忆,一旦想起,也是湿漉漉的。我是在为时间匆匆而感叹吗?还是为儿时的玩伴变得慢慢疏离而感到惶恐,我不清楚。总之,心底里就像被针一样的东西刺痛了一样,就那么一下,让我倒吸一口冷气。而这个时候,礼堂上响起了beyond的《海阔天空》:“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哪会怕有一天会跌倒......”当张宇的《给你们》肆虐各大婚礼现场的时候,这个背景音乐的确让人“耳目一新”。而我的脑海里却出现了这样的画面:家驹在台上歇斯底里,台下都高举“自信打不死”的摇滚手势,高唱着,“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 Beyond乐队红极一时的空当,我们还都没有出生。而家驹客死他乡的时候,我们也不过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可是他的音乐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不同时代的人都能为之振奋,盲目效仿。音乐无国界,beyond没代沟。《真的爱你》、《大地》、《喜欢你》、《光辉岁月》......这些歌伴随我度过了一段青葱岁月,曾经的单曲循环早已不复存在,可每次街头巷尾再响起那些旋律,内心泛起的涟漪还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的爱你》承载了对往事的祭奠,《海阔天空》夯实了心中永不磨灭的号角。就像你偶尔听见一首歌,会记起某一个温暖的瞬间,一个难忘的场景,一个与你相关的人,亦或静谧的夜晚华灯初上。曾经,我们都崇拜黄家驹为人直率,仗义执言。其实我们也不知道真实的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但就是愿意天马行空,把他想象成摇滚界最高大、最伟岸的男人——用以激励自己勇往直前。用现在的话说,家驹就是我们男神,在价值观尚未形成的年纪给了我们最初的动力,让我们在青春期伊始便有了摇滚的初体验,正能量满满。在一个信仰缺失的年代,我庆幸我可以买到beyond的打口带,听着他的歌成长,把他对“礼义廉耻”的理解当成自己最初的信仰。阴阳两隔的人,却仿佛能通了心,这么说有点毛骨悚然。我们被家驹吸引,被Beyond感动,正是因为他的那种气质、那种精神:纯真,坚定,向上,批判但不抱怨,果敢而不莽撞,摇滚又很清澈,有爱并充满希望。想起当年和我一起唱Beyond的乐队伙伴,有的在当老师,有的已经下岗,有的当交警,有的在银行,谁还记得他们也曾长发飞扬? 家驹离开我们整整20年了。到今天我不再天真地去想,如果家驹还在,乐坛将会怎样怎样,他自己又会怎样怎样。你没有看到这个世界现在的样子,其实也挺好的。 03年夏天,我和大鹏经常去街口儿的“三辰影库”音像店淘一些磁带,后来家里有了CD机,那些打口磁带依旧舍不得扔,码放的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的陈列在箱底。哦,对了,顺便提一句,“三辰影库”里那个卖磁带的女孩长得不错,大鹏暗恋了人家好长一段时间。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等你发现时光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了你的选择。 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 该还的我还,该给的我给。 岁月,你别催,走远的我不追,我不过是想弄清原委。 新娘的爸爸把女儿的手交到大鹏手里的时候,有些哽咽。台下的女孩儿们也都留下了幸福的眼泪,好像嫁出去的不是相处多年的闺蜜,而是寻到了幸福归宿的自己。而我却在为新娘的父亲惆怅——当男孩的父亲在感慨自己的儿子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时候,女孩的爸爸一定悲伤的认为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都让猪拱了.......我突然害怕自己以后也会重复这位爸爸的角色,专心沉浸在自我意淫当中,忽略了大伙儿的欢愉。 礼毕,喜宴。 我当时喝的有点大,但是不脸红,可能是皮肤黝黑的缘故。后来酒桌上一个学临床医学的同学告诉我是因为我肝脏内有一种酒精分解酶,所以不上脸。可是我没觉得自己酒量有多么上佳。仅仅是不上脸,还是上头的。同来的同学们大多久未谋面,刚开始还略显矜持,推杯换盏之后,都酒量大开,言语也热烈起来。谁谁做砂石料生意发家了,谁谁考上国家公务员了,谁谁开了家火锅店,谁谁娃娃都三岁了......曾经那些穿着短裤撩着袖子一起骑着自行车大撒把的少年们,如今也都西装革履,那些动不动就爱哭的姑娘们,也都盘起了齐腰的长发。岁月褪去了他们脸上的稚气,留下了时光的痕迹。我们互换着电话号码,然后说着彼此恭维的话。我说,不喝了不喝了,然后又干了半杯。席间,大鹏爸爸带着他过来敬酒,我们都举着杯,静静听着他爸爸的寒暄,然后大家觥筹交错,桌子下面又多了几个“茅台迎宾”的空瓶儿。趁他爸去邻桌的空当,我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手举着半杯茅台,就像当年我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搭在他肩上告诉他,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一样,只不过这次没有什么意气用事的承诺。我用举杯的手扶了扶眼镜,说,兄弟,恭喜啊,猪都会拱白菜了。大鹏客气的笑笑:没事常联系啊。没等我问他最近怎么样,日后什么打算,他就忙活招呼邻桌客人去了。5.1杜比的音响还在我耳边缭绕,家驹用沙哑的嗓音嘶吼:年月把拥有变作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我感到有点头晕目眩,可能真的是喝多了,但我心里清楚,时间会改变人们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在心底。 下午我和几个发小去了钱柜KTV。趁着酒劲吼了几嗓子便瘫软在沙发上,浑身无力。那天大家都唱了什么,我早就忘记。不过期间大鹏专程赶过来点了一首歌,陈升的《二十岁的眼泪》,我却记得清晰。他把另一只麦克风扔给我,说,唱完这一首,我就得走啦。我还傻傻分不清楚的问他要去哪,他对我笑,“你喝多了吧?兄弟我今天我结婚啊”。我轻轻“哦”了一声,不知道是确实无力大声讲话,还是KTV的嘈杂湮没了它,总之,我自己好像都没有听见。 我第一次听大鹏唱歌唱的那么认真: 20岁的烛光映在你柔美的脸上, 骄傲的男人哪,开始了流浪的旅程。 路上偶尔会有风,风里依然有我们的歌。 20岁的火光,映在你坚定的脸上, 泪干的男人哪,开始了流浪的旅程。 也许路上会寂寞,温柔男人用它来写歌...... 是20岁的男人就不该哭泣,因为我们的梦想在他方。 到40岁的时候我们再相逢,笑说多年无泪的伤痛。 没有哭,只有笑,笑你当年的荒谬...... 曲终人散。当我在马路对面拦出租车的时候,有人从背后使劲拍了我一下,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儿。我转过身,看见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儿,粉色围巾,带着口罩,沙宣短发在寒风中显得极为干练,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要说话。我努力搜索大脑里的联系人,可终究未果。她先开口:“不认识我了?”然后,我另一半儿的酒劲儿也醒了。我有点惊讶,“你也在啊?”她摘了口罩,“干嘛,你能来我不能来嘛?”。我瞅瞅她,撇了撇嘴,“能,能,怎么不能,只是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那你还想在哪遇见我啊?”我一时语塞,“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剪了短发,没认出来。”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停了过来,我说,你先上吧,咱们不是一个方向。她拉开车门,回头甩给我一句:上车,我搬家了。 跟我一起上车的女孩叫顾晓颖,是我失联N久的前女友,初中的女朋友。 因为非典肆虐,我们开学晚了三周。开学第一天,我和邵凯、马小健三个人一起去逸夫中学报到,逸夫中学是Y市最好的初中。学校对面是“三中”,Y市最差的高中。当时我没有预见到日后我能在逸夫中学考上D市一中(Y市的地级市,最好的高中),更没有预见到从D市一中再回到Y市三中复读。初一在语文课上学到“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它就为自己量身定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时我能预见到的是,眼前这位盯着分班榜的姑娘,应该会和自己产生渊源,至于深浅,我不确定。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只不过遗憾的是我们分在了不同的班,我在初一一班,她在初一二班,一墙之隔。当我跟邵凯说我前面的这个姑娘长得不错的时候,马小健白了我一眼,酸溜溜地说了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细碎的刘海半掩着额头,披肩长发不用飘柔也相当自信,宽大洁白的T恤上印着一串我看不懂的英文字母,笔挺的腰板儿让人印象深刻,彼时的她正用右手食指朝着“分班榜”一点点下压,眉头微皱,呶起两腮,严肃中不失可爱的样子让我心驰神往。哪个少年不痴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当然,这里的重点在前半句。等我回过神来,知道小健鄙视的人是我之后,我朝着邵凯对小健心不在焉地说,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是好癞蛤蟆。 我是因为一首诗搞定她的。 全文如下: 夕阳下你如河畔的栀子花 静止了时光 宛若流沙 亦或烟花 细碎的流苏不及端庄马尾 白皙的皮肤是最美的点缀 美玉无瑕 你是那冬日里的暖阳 轻轻与乍暖还寒对抗 时光轻抚过你的肩膀 间或地略带忧伤 你将十指相扣,婉约豆蔻 你说这样时光便不会轻易从指缝流淌 流走的都是希望 我说除了希望,留下的还有 来日方长 在来日方长的光景里,我们四个成为死党,我们两个成为对象,一起上学放学,在繁忙的课业中见缝插针地早恋,巧妙的躲避班主任的各种打击。毛爷爷告诉我们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成功不可能一蹴而就,要善于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打迂回游击战。但我和晓颖坚信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没有认清敌强我弱的客观事实,冒然左倾,从地下转到地上,经历几次围剿与反围剿之后,终于成为逸夫中学红极一时的学习恋爱两不误的模范少年。影响深远的是对学弟学妹们形成借鉴,遭到了老师们的一致表扬。 那时候大鹏有辆“大洋”牌踏板摩托,周身大红。在别人都骑自行车上学偶尔有几个牛逼少年骑上了变速车的时候,大鹏骑的是“大洋”。作为嫡系,我经常蹭他的摩托车送晓颖回家。不过每次我都十分自觉的给他加上5块钱的油,无论我兜了多远。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暗暗励志,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才买的起轻骑,要不然只能回家卖梨。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晓颖的时候,她表现出一种突然学会了开手扶拖拉机似的兴奋对我说:少壮不努力,以后开夏利;吃得苦中苦,才能开路虎。斗转星移,大鹏现在卖了A6,买了捷豹。我还是没能有属于自己的一辆轻骑。可是,这也没什么,我觉得这都是早晚的事儿。我有延迟享受的自制力。问题是,曾经告诉我宁可坐在自行车上笑也不坐在宝马车里哭的女孩,今天也不知道在哪里,又挽着谁的手臂。 时间是贼 、 偷走了一切 抓住那只蝉、留不住夏天 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现在回忆起多少有点惭愧。不过正当年少的我们,没有谦虚这个概念。那时候我们以为一切都可以通过努力获取,长大一些才明白,有的事情,跟努不努力没有太大关系。 在一个寻常的午后,知了在树梢不停的叫嚣。夕阳将少年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我和几个伙伴儿们一起在逸夫中学的后操场上打篮球,经过暴晒的橡胶地板有股烧焦的味道。我一个转身突破了小健的防守——屈膝,起跳,打板,进球。完美2+1。小健拍拍我肩膀,“小伙子有长进啊。”我回敬:“让您贱笑不是。”很快,小健还了我一个三分,当篮球在空中画出漂亮的弧线,正中篮心的空当,邵凯跑过来跟我说,晓颖哭了。我站在篮下接住空心下来的“斯伯丁”,把球传给小健,停下来问邵凯怎么了。他说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我一边跑一边回头冲邵凯他们喊,你们先打着,没我别输了。 晓颖坐在书桌前,抽抽啼啼,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脸,看不清她那哭红了也很好看的眼。她咬着嘴唇,眼泪将铺在桌子上的试卷晕染开来,鲜红的98像一朵墨汁未干的芙蓉花。我摸摸她的头,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我甚至没问她到底怎么了。因为有一段时间,她总是爱哭,父母分分合合闹离婚已经让她脆弱不堪,少不更事的弟弟又跟人打架打折了胳膊。她不想回到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去忍受两个人的冷战,就一直寄宿在姑姑家。而从她跟我讲的只言片语里,我听出,她姑父也是人面兽心,白天家里没人的时候老想占她便宜,甚至夜里总是蹑手蹑脚地敲她的房门。晓颖只能躲闪,却不敢多言,寄人篱下总是命途多舛。她不敢跟姑姑讲,对我也难于启齿。我默默攥了攥拳头,又慢慢舒展,最后放在她脖子后面,轻轻安慰她不要怕,有我还在你身边。其实我能做的真的很有限,除了静默的陪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曾经让她跟她爸爸说,或者跟她妈妈讲,她说这都没用,他们只管生我,不管养我。我一愣,然后不知道哪来的底气,紧紧拉住她的手,说,他们不养我养。那一年我十六岁,在我连自己都养不起的年纪。这就是年少的承诺,轻飘的不堪一击。但至少,那是真实的情感,不夹杂任何功利的陈染。晓颖一手擦着眼泪,一手在我手里挣开,指着黑板小声喃喃,距离中考还有63天,你说我该怎么办。 于是我做了迄今为止我认为最疯狂的一件事儿——教训她姑父以求晓颖的心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拉着大鹏,小健一块堵在怀安小区的门口,等着她姑父下班。功夫不负有心人,没一会儿目标人物就出现在小区门口的弯道上。小健说,龙哥, 那个骑二八自行车的是不是他?我怀揣着照片对比了一下,果断喊了句,兄弟们上!于是上演了热血沸腾的一幕,怀安惨案。我们拿着铁皮桶从背后套在她姑父的脑袋上,用准备好的木棍使劲的敲,敲的我们都累了,隔着铁皮桶,我咬着牙说,你再敢动顾晓颖一下,老子把你脑袋卸了。说完我们作鸟兽散。 后来在小健家喝酒的时候,我们谈笑风生,说起了铁皮桶暴打西门庆这段峥嵘岁月,我问这是谁出的主意,小健说,你丫的呀?还能有谁啊?我说不是打人,是为啥打人还得套桶,反正他也不认识咱。他哈哈一笑,“隔着桶打出来的都是内伤,看不出来。”我点了根烟,吹了他一脸。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不知道你们上学的时候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因为班上有个喜欢的人,哪怕是再不喜欢念书,哪怕是发烧感冒,也会自觉自愿、高高兴兴地去学校,因为那个人就是人们所说的“盼头”。 ? 还好,六月如期而至,教室窗外的鸟鸣没有让人心烦意乱,反而衬托的人心更加沉静。教学楼前新树了一块石碑,上面用红色油漆镌刻着几个大字: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根据晓颖的反馈,她姑父显然意识到了热血青年血到热处啥都敢干,于是收敛了许多。我把省吃简用攒下来的生活费都给了晓颖,让她买些自己喜欢的小毛绒,以弥补心灵上的创痛。日子在一切正常的轨道上循环往复。每天早晨我带给她一个煎饼果子,她会在水房的热水管上给我热好了牛奶。她说她特别喜欢阿吉婆家的煎饼果子,我说以后我就当个煎饼,让你天天吃个够。她乐不可支,说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怎么也得当个果子啊。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不见复关,泣涕连连;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青春打马而过,穿过紫堇,穿过木棉,穿过时隐时现的悲喜和无常。我们以优异的成绩初中毕业,她去了S市的圣都中学,我去了前面提到的D市一中。中间隔着200公里路,心却好像远了十万八千里。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后,晓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那条信息至今可能还沉睡在我的“小灵通”里——“高三了欧巴,我想好好学习,将来不想让自己后悔。谢谢你三年多的陪伴,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仍然清晰记得每一个温暖的瞬间,有青涩有欣喜有欢笑有眼泪,可是人总要在舍与得间做出抉择。对不起。你总是说人要遵从自己的内心,我照着你说的话做了,不要怪我。去年你仿照林觉民先生的《与妻书》所作的‘晓颖卿卿如晤’我会保存好。就这样吧,再见。”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当一个人成了谜。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那声再见竟是他最后一句。 可能现在看,那个时候的忧伤,不算什么忧伤,可当时的那种郁郁寡欢的情绪却是真实的,是以一敌百的,是如假包换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我也不知道当时所谓的恋爱到底是不是恋爱,反正就是听见她说话就很开心,看见她来信就能管饿那种。有时候我们会被彼此恰到好处的默契所感动,然后嘴上一句带过心里却一直重复。待在一起时,即使一言不发,我们也不会觉得尴尬。但再牛逼的王子和公主,也抵不过岁月中屎尿屁的袭击。败给了距离,败给了不成熟,败给了没有非要在一起的理由。我甚至没有仔细思考过,是什么让我们在一起,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们的爱就有意义?又是什么让我们变得“不离不弃”,少年们你侬我侬,拉拉小手就要过一生的荷尔蒙作祟?直到最后,现实给了我一巴掌,扇的响亮,也让我成长,这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成长之路,虽然形式不同,内容参差,但都大同小异,殊途同归。只是从那以后,我很少再骑摩托车,因为每次骑,就好像听见晓颖在我身后耳语。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随风扬起,在后视镜中唯美飘逸。大洋摩托承载了一段往事,那是一群追风少年们的故事。 一些男孩教给我成长,一些女孩教会我爱。可是,没有你的青睐,就算全世界都为我喝彩,我也觉得失败。我能做的,就是抱着颓败的态度一次次种下希望的种子,真的希望可以等到结出胜利果实的伟大日子。每一次经历都是成长,所有忐忑不安的曾经换来了泰然自若的现在——致最好的自己。所以,还是谢谢她们吧,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只是她们都老了吧,或已随风散落在天涯。但我当时显然没有现在看的透彻,每个人的每一个人生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苦,不能用谁的痛比谁的疼来形容。人在逆境中谈逆境总像怨妇的抱怨,而在顺境中谈逆境才像云淡风轻的成功学。跳出那段时光,才看的更清楚,拾拾捡捡那些曾经遗落的幸福时光,便是最好的模样。 乖,摸摸头。 高三的时光大家都是刻骨铭心的,只不过别人为了高考歃血为盟——“我行我强、志在四方,唯我十六,天下无双”。而我却一蹶不振,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因为女孩子而身陷囹圄,说出来多多少少都有违我男子汉气概。可是当时的我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连插球针的气孔都被人堵死了。最不争气的是她走后我患上了一种病,睹物思人症。有相当一段时间,自己特没出息地看着她送给我的四叶草笔记本,黯然伤神。纯绿色的封面上面躺着一朵洁白的四叶草,看着它就觉得很安静很安静。我曾经跟顾晓颖说,你看这本子上面的小白花儿多漂亮。她很认真的纠正我,那不是小白花儿,是四叶草。后来我查了一下四叶草的花语,第一片叶子代表希望(hope)、第二片叶子代表信心(faith)、第三片叶子代表爱情(love)、而多出来的第四片叶子则代表幸运(luck)的象征。这种说法与基督教的望德、信德和爱德思想相配。 关于四叶草,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以前有一对恋人,他们真的很相爱,一起住在一片很美的桃林里,但是因为一件特别小的事,他们闹别扭了,彼此不肯让步,终于有一天,爱神看不下去了,她飘到他们住的那片桃林,悄悄撒了一个谎:告诉他们各方会有难,只有在桃林的最深处找到那片四叶草才可以挽救他们,他们听后装作十分无所谓,可是心里还是为对方担忧着,那晚下雨了,是暴雨,可是他们仍偷偷为对方到桃林最深处寻找四叶草,当他们知道对方都很在乎自己,都好感动,决定让四叶草见证他们的爱情,爱神笑了…… 这是爱神开的一个玩笑,因为她并不想让幸福来得过于容易,只有彼此在乎,彼此珍惜的人才配拥有幸福 ……四叶草,爱情的见证! 翻开里面写的话,更是五味杂陈: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雨,我要去接你。记得我当时开玩笑,我说你接我时候可得记得带伞,还得带个大点儿的,要不然你太胖,小伞装不下你。要是今天,我宁可把伞都给她,淋湿了全身又怎样,可是再也回不到那个路灯昏黄的雨巷,她也不再是那个撑着彩虹伞的姑娘。时至今日,我卧室的床头柜里还放着她留给我的眼镜盒,舍不得丢弃——里面有她亲手绣的手绢,她一再强调那是手绢,不是眼镜布,我也就认为那是手绢里长得最像眼镜布的,眼镜布界长得最好看的手绢。那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绣东西,她说,绣的难看你别嫌弃,我说怎么可能,照买的差远了。然后小拳头照打不误,我说哎呦,你弄疼我了。她小脸儿一红,就是最美的模样。手绢上绣着一只大熊,旁边还有一只小熊,她说她要永远做我的熊宝宝。我摸了摸她的脸,笑着告诉她,你好像一只大金毛。 方巾短小,情义深长。 丢失晓颖的日子里,小健给了我不少鼓励和安慰,他是睡在我对面的兄弟。小健总能在我沉默不语闷闷不乐的时候,递给我一支将军;在我烦躁不安无处排遣的时候,拉着我去操场打球。是他让我慢慢忘却了感情的伤痛,却差点沉溺在性取向不明的海洋。以至于大学后,校园里一响起巫启贤的《最爱你的人是我》,我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小健。在我复读准备重新高考的那年,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他办了一张两年的健身卡,我一时间没听明白,还告诉他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趁年轻,别糟蹋了。后来在他空间里看见上传的照片才明白健身卡的含义。照片是他去部队服役前在火车站照的,面容比较严肃,迷彩军装,没有肩章,胸前的那朵大红花格外漂亮。我想他之所以没有告别,大概是因为告别本身就是苍白无力的,要走的总会走,说出来的话,太伤感了会让两个男人略显尴尬。兄弟的情谊可能一杯浊酒就肝胆相照,却不容易溢于言表。我大一结束的时候,小健在部队也参加了高考,七月被国防科技大学陆军指挥专业录取。上学前,他把头像换成了黄家驹。人有信念的支撑,还是很可怕的。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我大学毕业时,小健已经是某陆军作战部队的坦克排长。 如今,我们都搬出了裤裆街,可是烧饼铺子老板的模样,音像店里的小姑娘,单个门洞儿的牛仔装商铺的老板娘,总是趴在门口、垂垂老矣的中华田园犬,我都记忆犹新。不过现在的裤裆街已经被达芙妮,海澜之家,杰克琼斯等专卖店占领了门面,不知道曾经老街上的他们都搬去了哪里,或者已经转行干起了别的行当。裤裆街的名字也成为历史,慢慢被人遗忘,曾经口耳相传的“裤裆街”被“剪子巷”所取代。那一年我12岁,还不知道日后这里会成为繁华的商业区,也不知道这里的“晓颖鞋店”的老板,就是我未来女朋友的父亲。我没去过“晓颖鞋店”,只是后来,很久之后,我听晓颖提起过,再后来,我们经历了合久必分,分久没有必合的规律之后,她成了我的前女友。从此之后,我也没去过“晓颖鞋店”。 我隐约记得,顾晓颖是个爱笑的姑娘,笑起来睫毛弯弯。在高兴的时候会伸出白皙纤细的五指,跟我说,give me five. 阳光绕过她的指缝,缭绕在我的脸上,一种幸福的灼热感扑面而来。我们一起击掌,仿佛在庆祝炎热的夏天终于过去。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傍晚,天空出现了火烧云,我们肩并肩朝着夕阳西下的方向奔跑,两旁的狗尾草快速的后退,好像一幅打翻了墨绿油彩的抽象画。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因为彼此心照不宣。我和晓颖追逐着最大最红的那片云彩,那将是我逝去的整个青春。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2014年秋天,我开车经过剪子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向车窗外多瞥了几眼,这里曾经的“繁华”被整齐划一的建筑所覆盖,新修的农贸市场的顶棚还没有竣工,菜农们已经摆好了摊位准备叫卖。曾经的“三辰影库”音像店竟然还在,不过牌匾已翻新成统一制式,看起来既和谐又美观,门口的音响里单曲循环着筷子兄弟的新作——《小苹果》,经过雨后清新空气这种介质的传播,音量压过了车里朴树的浅吟低唱——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人生若只如初见 、蓦然回首,曾经的沧海桑田,早已换了人间。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再也回不到剪子巷的灯火阑珊。 一切都在杜撰,一切又都浮现在眼前。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我摇上车窗,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小镇马路中间已加装了隔离护栏,曾经宽敞的街道如今显得有些拥挤。街道两侧的花坛为了拓宽街面而消失殆尽,不时有几辆“城管执法”的公务车辆停靠在路边。我狠踩了一脚油门,在车子加速的瞬间,仿佛看见了二雷在马路对面向我招手,憨笑着,告诉我,墨镜里根本没有天马流星拳。 好汉不提当年勇,可是只要你良心还在,当年做的孽就会如影随形,一辈子。 多年前载的柳树如今已在江边凄怆,连记忆都变得模糊,谁又真好意思说一句自己从未改变。 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时光。 那 句话怎么说来着?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从来读书人。 网络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你会在上面找到失散多年的旧识,也会在上面与曾经的至交断了联系。 小孩子才嚷嚷着,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成年人都是默契的相互疏远。 最近经常被同学的订婚照片,结婚照片,诞子照片,刷屏。也许我还没有孩子,还理解不了新晋妈妈们同角度同机位的“宝宝七连发”的心情。黄沾唱《世界真细小》,可是我觉得大家天南海北人世缭乱,我时常不敢相信照片里那个发福的男子曾经是球场上身姿矫健的体委,也不敢相信那个眉目温润神态祥和的妈妈是曾经坐在我身边的假小子。 我时常想,我可能永生永世也不会再见他们了。生活残酷地拔掉了我们的根基,嫁接、移栽、重新生长,我们顶着从前的面目吸收异地的阳光,直到有一天适应了异乡的水土,再直到有一天,忘记从前的面目。 我不敢问从前的朋友,若有一天狭路相逢,你是否还记得我? 因为我不敢肯定,我还记得对方。 可是,如果,有幸地记得,你会怎样? “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在分别的时候坦然的说再见,才不负我们共同消磨的老旧时光。 2014.11.孟祥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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