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家乡的古井 |
正文 | 离开一个地方太久便有了家乡的概念。尤其是古树旁边的那一组古井,至今仍让我魂牵梦绕不能释怀,仿佛一双清澈的眼睛,通过它可以看见遥远的过去。 关于家乡,我不知道它的年龄,但那六棵三五个人手拉手都抱不过来的古树告诉我,这是一部厚重的历史。我就是在这部历史中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其中一棵古树,因为缠绕密密麻麻的能结果实的藤蔓,成了我从小挑战高度、眺望远处的攀附。虽然母亲反复交代不许爬高,但每到秋天果实成熟,我们还是经不住树上美味的诱惑。有一次,意外发生了,一个伙伴失手从树上掉了下来,听说情况很严重。于是,大人们决定将树上的藤蔓连根清理,以除后患。不想这一决定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就在藤蔓清除不久,那棵古树也开始慢慢干枯,虽然采取了很多补救措施,但也无济于事。事后大家才明白,原来这是一棵相融相依的“夫妻树”,因为人们的无知害死了它。 没有了藤缠树之后,旁边的古井便成了我们的最爱。井沿是用麻石板砌成的,看上去十分光溜,踩上去却不滑脚,体现了先人将美观与实用有机结合的智慧。井口共计四处,互通互联且各有分工,其中一处正方井较深,是供大家挑水用的。正方井旁边有一口小井,是供人们平时直接饮用的,边上什么时候都放着一个用竹子做的专门拿来舀水的勺子。但我们都不喜欢用勺子,喜欢翘着屁股趴在井口牛饮,觉得这样过瘾。挨着正方井的下方是一处长方井,面积约是正方井的两倍,是专门用来洗菜的。长方井的旁边是一条细长的水沟,相对来说比较浅,是专门用来洗衣服之类的。虽然我们经常光着身子在水沟中嬉戏,但觉得最有意思的还是正方井。白天的时候,一群小鱼儿躲在石缝里探头探脑,注视着外面的情况。一到夜晚,它们就会成群结队地出来,在婀娜多姿的水草间自由自在地游弋。 这是一组十分神奇的自流井,不深不浅,旱涝保平,冬暖夏凉。夏天的时候,井水清清凉凉且带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喝一口就心旷神怡、疲劳顿消。因为名声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会在这里停下来歇歇脚,喝喝水。冬天的时候,井底下好像一直烧着柴火,井口总是热气腾腾的,由于水温远远高过气温,所以感觉非常温暖。据说,家乡的人之所以冬天不长冻疮,就是因为经常用这井水洗手的缘故。而且还听说,喝头井水可以健康长寿,所以大家总是早早起床,争先恐后挑取清晨的第一拨井水。 母亲常说,洗脚盆里也会淹死人,让我小心一点,千万别掉井里了。但这些话对我来说几乎是耳边风,一旦玩起来,根本记不住。那时候,大人们白天都忙于劳作,只有晚上才能休息。其中傍晚是最热闹的时段,男人们坐在古树下闲聊,女人们围在古井边浣洗,我们则一个个伸长脖子在听白胡子老爷爷讲故事。家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家小孩掉井里了,谁家就要打理一次井,负责把井底积淀的淤泥菜根等垃圾全部清走。 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也掉井里了,虽然有惊无险,但还是挨了母亲一顿训斥。当天晚上,母亲把我从床上叫起,迷迷糊糊中拉到井边。她一边用装着我白天湿衣服的竹篓一下一下从井里往外捞,一边一次一次地叫唤着我的名字,自问自答:宝仔,回来了吗?回来了!宝仔,回来了吗?回来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也是家乡的习俗,捞魂。意思是说,小孩掉水里了魂也会掉,必须通过这样的方式赶紧把魂捞回来,才能活得长久。 后来因为上学,我在家乡生活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是暑假的夜晚,偶尔会拿着桶到井边打水洗脸擦身。尤其是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因为路途遥远,回家乡的次数非常有限。即便有时回去,在每次匆匆忙忙的行程中,也慢慢觉得家乡越来越不像我记忆中的家乡了,和自己现在居住的城市没很大的区别。吊脚楼都换成了小洋楼,石板路全变成了水泥路。家家户户装上了自来水,小商店也卖起了碳酸饮料。虽然那五棵历经沧桑的古树还守望在岁月的风雨中,但那一组承载我童年无限欢乐的古井,由于山上树木的减少和水源的切断,已经逐渐干涸,就像失去了魂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活力。 城市其实是乡村养大的孩子,即便有一天乡村不再,每个城里人都不能没有关于乡村的牵挂和记忆。虽然岁月无情,虽然远隔千里,虽然身居城市,但每当拧开水龙头,我还是希望,这汩汩流淌的就是从家乡古井引过来的甘泉,这哗哗撞响的就是从家乡胸腔传过来的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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