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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山路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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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六岁的女儿在老家给我来电,要我回去接她回家。小家伙跟奶奶处了几天,乡村的山水也比不过对父母的思念,还是县城的小家来得温暖实际。

汽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穿行,看着窗外逶迤的山体,树叶绵绵叠叠,山花灿若锦簇,纵横交错的叶脉上,印着我许多的回忆。

我的老家地名“棉津”,曾经是一个物产富饶的小乡。听父辈们讲,以前去县城,得从圩镇渡江而过。从老家去渡口,要经过一个叫“五里岗”的地方,曾经绵延五里路种着棉花。后来读书,明白“津”是渡口的意思,大概棉津就是这样得名。

万安水电站开工建设后,库区百姓开始移民。棉津也是库区之一,随着水位不断不涨,越来越多的人搬离生活了几辈子的故乡。随着人口和地域的逐渐萎缩,棉津撤乡,并入新的五丰镇。我曾经几次来到老圩镇,登山遥望,找寻以前乡镇所在的地方,汪洋的水势阻隔了我的愿望,一汪清水沿着山势逶迤而去。

其实我家去县城,还可以沿着一条羊肠小道攀越而过。山路窄而陡,土人将山取名为“阿弥陀佛山”,意味着山路行走之艰难。后来,政府出资改道拓宽,铺上水泥,山里人去县城也方便起来。

我读高中的时候,第一次走出“阿弥陀佛山”。

那时的大路还没铺水泥,全是沙石,但已能供车辆通行。如果步行,则会选择小道,尽管道路崎岖,但距离更短。

读书的三年,正是青春年少,我多次骑自行车往返于老家与县城。三五个同学,方刚血气,骑车在山路追逐。自行车后轮带起的沙子,飞在挡泥板上,又一粒粒落下。山路上,沙石砸在路面的声音,汗水滴在沙石的声音,荷尔蒙分泌下吆喝的声音,满满地撒满一路,这种和声至今时常敲击我的耳膜。

如今,我坐在车里,车轮带起的沙子已经看不见了,青春也随着这曲折的山路,消失在车后滚滚的灰尘。透过车窗的破璃,依然能看到山路对面那条羊肠小道,虽然披上了杂草树木的外衣,若隐若现的曲线却能清晰地印在眼球。

我的记忆里,有过几次徒步走山路的经历。

第一次是我读高一的时候,与本乡几名同学相约走路回家,一来可以省下四元钱的车费,另外可以尝试走山路的感觉。

走到山脚,已是下午四点。同伴中没有谁走过这条山路,都怕迷路而裹足不前,甚至后悔走到这山脚下来。天色将暗,心里的不安一点一点地生长起来。

一位大爷背着柴,颤悠悠地来到我们身边。

他告诉我们,沿着山脚下的河床进山,到了山底可以看到一条半米左右宽的山路。转过头,他用手一指,“看到了吧,跟着电线杆走,一路上都有路的痕迹。当年架电线,多亏了这条老路呀。”

得了指点,我们整装出发,很顺利找到了那条山路。与平常砍柴走的山路明显不同,这条路用石块铺成,没有一点树木滑过的痕迹。因行人渐少,石阶的两旁和前沿长着青苔。有些石阶的中间留着深深的脚踏印,或许是前人负重而行的结晶。走到半山腰,两腿累得不行,我们几个就坐在石阶上休息。由于长时间没在山上摸爬,肌肉僵硬而紧张,几乎失去控制,坐的时候,要慢慢坐下去已经不可能了。只要有人说想休息,都转身竟相坐下,身子像失去控制,“自由落体”式掉在了石板上。屁股接触石板的刹那,感觉凉气直叟叟地袭人,瞬间,石板的温度便“追上”体温,分不清哪是屁股,哪是石板。大人“不要随地乱坐”的告诫也全然不顾,舒展着腿脚,急促地喘气,时不时来几声吆喝,“唤”来些许的山风。

抬起头,眼底是县城全景:高楼林立,赣水穿梭,白云悠悠,雾蔼冉冉。站起身,石阶下留着两块明显的水印,描着屁股的模样。看着我们狼狈的样子,两旁的树丫不时伸出手来“调戏”,像是嘲笑,像是鼓励。下山的时候,汗水渐渐蒸发,加之天色渐暗,身体慢慢感觉冷起来。

回到家,已近晚上七点,父母刚从田里干活回来,见了我甚是惊喜,随即便责怪起来。为什么要放弃坐车回家?迷了路怎么办?或是没提前捎口信回家,好作晚餐准备……当时的责怪让我很受委屈,时隔多年想起,却感觉异样的暖流传遍全身。

第二次走这山路,是参加工作后的第三年。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至家乡所在的中学教书。重新回到这熟悉的学校,周围一切依然。山边是水,水边是山,山水簇拥着学校。唯一的变化,就是我从课桌走上了讲桌。

两个年幼的弟弟先后随我在乡中学读书,成为我的弟子。那一年冬天,最小的弟弟入读中学,跟我吃住在一起。或许是生活习惯的改变,抑或是自我的保护能力还不够完善,两个多月后,两只手不知道什么原因糜烂起来,从手掌沿着指缝,一直到手背。乡医院治疗了几天不见好转,建议我们到县皮肤医院治疗。

通往县里的公里适逢拓宽硬化,水泥刚刚铺上路面,还有一层稻草铺着,车辆无法通行,我带着弟弟又走向了那条久违的山路。因行走的人更为稀少,山路变得窄了起来,两旁的树叶伸到了路的中间。

时候既然是深冬,树叶上还结着霜冻,一碰就嗦嗦嗦地往下掉,落在身上随即化开,带走身体的热量。我怕弟弟的手受到侵袭,让他跟在身后。走到半山腰,浑身已经热起来了。弟弟的手戴着手套,因为发热而变的骚痒,他抑制不住脱掉手套,用手去挠,我不许,只准解开些许衣服,走热了就坐下来休息,又怕汗水变冷致人感冒,一会儿又催着往前走。石阶上的苔藓比读书时的印记厚了许多,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又滑溜溜的,只能慢慢地走。走到山脚,表哥应约前来接我们,一路的疲倦随着窗外的树木渐渐遁去。

回到家,女儿像只兔子般飞扑进我的怀里,“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母亲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笑呵呵地看着我们。

母亲刚过花甲,一生孕育了八个子女,和父亲将七个小孩抚养成人。过多的操劳,让容颜过早苍老,白发密密麻麻蜷缩在头上,那弯弯曲曲的发丝,正如我记忆中那条山路。七个子女也在这弯弯的山路上,摸爬滚打,走向了成年。

白发的中间还有些许黑色,或许这是她还能拉扯孙辈的有力证明。

母亲的手厚而粗糙,一层一层的老茧不规则地躺在上面,组成一条条山路般的纹路,演绎成一幅她自己才能看懂的地图。七个子女成人后,在不同的地方工作,在想子女的时候,她就端起手掌,搜寻她自己才能看懂的标识。

母亲十九岁嫁给父亲,在近半个世纪的岁月里,从未向这个家庭索取过什么。在我到县城参加工作结婚定居以后,才第一次走出大山,来到县城。她手掌上的地图没有告诉她去县城的路,只知道山里的路像手掌上的纹路,弯弯曲曲,连着县城。

只有母亲的眼睛有时还会闪烁出些许青春。每到过年的时候,儿女们从不同的地方沿着山路回到家里,带着家小,嘤嘤翁翁,围满一屋。母亲的眼里透着青春的神色,就像山路边的万物等来了春天,吞吐着鲜活的气息。在这一段时间里,妈妈的眼睛像少女般清澈纯静,贪婪地扫描着每一个子孙。

年后,随着子女的陆续离去,母亲的这种“青春”也随着曲折的山路渐渐逝去,眼神重回苍老和混浊。这时,她总是幽幽地说:就像养了一群仔猪,到了时间东家一头,西家一只都抱走了。

带着女儿回县城,山路的迂回让她头晕呕吐,不停地吵着要奶奶。

我在山顶停下。抱着女儿下车,回过头,老家已湮没在迷濛的山路。我和女儿讲起我和山路的故事。

我从小生活在农村,对于山,我有着异样的情愫。从8岁开始上山砍柴,每次背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柴回家,总是在很远的地方就遥望着自家屋顶的炊烟,蹒跚着脚步,走在弯弯的山路上,妈妈的饭香是我前进的动力。

学校离家有3公里,那时家里还没自行车,每次上学都是步行。不仅要背书包,还要背一袋大米,在泥泞的山路上,留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印迹。沉得的大米压在肩上,打乱我的呼吸。有几回眼眶噙满泪水,负气想不再去读书,可是抬起头,学校上空的五星红旗在泪水的折射里,变得分外地耀眼,又加快了我前行的脚步。

第一次走出大山,想起家里为了我读书,已经倾其所有,也曾想过不再加重父母负担,跟随村里人加入南下的队伍。在山顶遥望着县城的繁华,与村庄形成鲜明对比,我带着自己的秘密走在了越来越远的上学路上。

风吹雨打知生活,苦尽甘来懂人生。多年来,正因为这弯弯的山路,教会了我许多学习和生活的道理。现在久居城市,早已熟悉了城市的生活,反而眷恋起家山的山水。也许是因为喝着山里的水长大,走到哪里都无法忘记那种甘甜。

女儿听着我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或许年幼的女儿生活在县城,早已无需像我们这些从大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人那样,对山的那边充满好奇,县城生活曾是我们山里孩子的诱惑,女儿从小在县城读书生活,无从理解一条山路对于我们这一辈山里人的意义。

山路弯弯,不仅是我们走出大山的艰辛见证,通往县城的山路还代表着另一种生活可能性的存在,也想你人生之路的艰辛和弯曲,更是承载了乡亲们以及山里一代代年轻人的梦想,正如我或者弟弟当年走那条山路一样…………

女儿在阿弥陀佛山顶,能够远远看到万安县城,能够指出那里是我们的家;背过身去,几山阻隔,却看不到山那边的老家,她是否能够明白我给她讲的那些事情呢?但是我,虽然已在县城安家,但只要老家还在,偶尔回家还是要经过这条山路。山顶的凉风袭来,不经意间提醒着我:只要老家还在那里,我就还没有走出那条山路。老家的存在,有着太多的牵挂和太多的故事,像山一样一直挺立在你的记忆里,而山路的记忆,像山一样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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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5:26: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