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鹅黄,在春天的扁担上眺望 |
正文 | “小——鸡——了——哬!卖小鸡了…” 一声高吭地卖小鸡的喊声,惊醒了冬天的酣梦,春天睁开了睡眼,像一位刚出嫁的新娘子,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羞答答地回到了娘家。杏花挣脱了初春的羁绊,爆裂了胎衣,露出来了鲜红的笑脸。沧桑劲虬的老榆树挂满了紫红色的玛瑙,一串串的榆豆儿也耐不住寂寞和春天的诱惑,一夜之间,她们化蛹为蝶,于是金黄色的“蝴蝶”在不经意间,偷偷地落在了枝头上,挠首弄姿地卖弄自己的风情。一阵春风来,吹开了“蝴蝶”的情愫,带走了“蝴蝶”的芳心,原来她和风婆婆有个约。河边的垂柳,对着清澈的河水,将一朵朵鹅黄色的发结,错落有致地编制在长长的枝条上,犹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款款步行在“T”型舞台上,一边展示着妖冶的身段,一边潇洒地唱着“春风他吻上了我的脸,告诉我现在是春天……” “担子直,担子弯,担子底下压汉奸……” 卖小鸡的男人走街串巷地在村里招揽着他的生意,长长的扁担两头微微地上翘,扁担的两端挑着两个蒸笼似得大笼子,唧唧唧地鸡叫声,透过密密麻麻的笼空洒满了窄窄的街巷。男人高吭的喊声、小鸡的鸣翠声,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熊孩子,他们就像一群饿食的跟脚狗,似跟似离、不紧不慢地粘在卖鸡男人的屁股后面,那卖鸡的男人挑着沉甸甸的挑子,借着扁担一起一伏地弹性,扭秧歌般行走在崎岖不平的石板路上。他背对着一群唱着不雅顺口溜的熊孩子,不温不火,有时偶尔也会掉转脑袋向他们训斥道“皮孩子,回家吃奶去。再这么没大没小,我就去你家告你的状,让你爹打你的腚锤子。” “小——鸡——了——哬!卖小鸡了…” 一声高吭的喊声,打破了小山村炊烟袅袅的平静的生活。站在大街小巷里八卦别人家私生活的大嘴女人们,止住那猎奇的舌头,扯开破锣嗓子朝着卖鸡男人喊道“卖小鸡的,你窜得那么快干啥?是不是前面有人掉了块肥肉等着你去抢?” 卖鸡男人听到有人喊,急忙来到女人堆前,放下担子,随手抽下搭在肩上的毛巾,边擦汗边笑嘻嘻地说道“俺这些鸡娃子,根红苗壮,秋后个个都是‘小银行’”于是,他将鸡笼子上面的圆顶形的盖子轻轻地推到一边,只露出巴掌宽的一条缝。一只只金黄色的小鸡,像一只只毛茸茸的黄绣球,你挨我、我挤你地转来转去。挑鸡的女人不管不顾、伸出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拨来推去地捉拿心仪的小鸡,把笼子里的小鸡吓得挤成一个团、搭成一垛,也有勇敢的鸡娃子伸出它那尖尖的红喙,在那女人的手背上捣米似得啄来啄去,直把那女人痒得咯咯咯地开怀大笑…… 还有似乎有挑鸡经验的女人,急匆匆地从家中端出一盆清水来,把鸡娃子的双脚轻轻地放在水面上,然后放在地面上让它向前跑,如果跑直线将来就是“鸡婆子”,假如东张西望、曲里拐弯不走正道,以后肯定是“鸡汉子”。老百姓辛辛苦苦地养几只鸡,图的就是让它多下蛋,换俩个零钱维持生活,哪有养了公鸡杀肉吃的。过去,除了饲养一头猪外,家家户户几乎都养鸡,养鸡不单单是下蛋换钱,而且是农家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和传统习惯,更是一种持家过日子的规矩,如果谁家不养头猪、不养几只鸡,就会被人暗地里指责为“不过日子”,只有猪打滚,鸡跳墙、六畜兴旺才像户会过日子的人家。 “张xx小鸡10只、王xx10只、吴xx15只……”不一会儿,卖鸡人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下了一连串的姓名和买鸡数量。鸡卖完后,卖鸡人高高兴兴地挑着空空的鸡笼子向家走去,不用担心买鸡人会出现欠账、赖账、不给鸡钱等现象。到了秋后等鸡娃子们都长大下蛋、鸡蛋换成钱了,再拿着记录赊鸡人的笔记本,挨村挨户地敛鸡钱。实际上,卖鸡人与买鸡人之间,执行的是一种互相信任的“借贷关系”,卖鸡人卖的是“信任”,买鸡人买的是“诚信”。 俗话说,有交易就会有欺诈,不讲诚信的事情偶尔也会发生…… 记得有一年秋天,有个卖鸡人来到我们那个村子,他站在春天他卖小鸡的那个地方,焦急地转来转去,从中午一直找到日落西山也没找到那位叫“向北照”的买鸡人。他打听其她买鸡人,都说没有这么个人,为了证实这件事是真的,卖鸡人还仔细地描绘起了买鸡人的模样:男的,三十五六岁,矮个子,有点驼背,邋里邋遢的,浑身有股脑油味。 “吴、王、张、朱、孙,李、孟、亓、毕、刘。满村就这么几家姓,扳着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就是没有姓‘向’的。”鹿王氏大娘快人快语、竹筒子里倒豆子般地向卖鸡人把村的情况做了个简单介绍,就在卖鸡人准备放弃回家的当儿,鹿王氏大娘一拍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他?” “你等着,我去会就来!”说完,她颠着小脚噔噔噔地顺着胡同向北走去,进了一户人家,不一会,拖着一位三十五六岁模样的男人,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提溜到了卖鸡人的跟前,问道:“你看是不是这位‘向北照’赊得你的鸡崽?” 卖鸡人对着“向北照”的脸面,看了看后,激动地说:“就是他。” “快把钱还给人家,不能因你一个人坏了咱们全村人的名声。” “就这三角钱了……”‘向北照’哆哆嗦嗦地从裤兜里摸出了三角钱的纸币,伸到了卖鸡人的面前。 “还欠人家多少钱?” “还有七角钱,那个我就不要了。”卖鸡人赶忙说道。 “不行,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耍赖皮不行!”鹿王氏大娘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头戳着“向北照”的脑袋说,“穷死是个人,薄死是块地,没钱就说没钱的话,做事要有实心眼,不能用花花肠子坑人家。”同时,他还从自己的衣兜了掏出了七角钱替‘向北照’垫付了所欠的鸡钱。 原来这位‘向北照’的真名叫亓XX,平时比较懒惰,为了迷惑卖鸡人,他在登记自己的姓名时,想打擦边球,于是就耍了个小聪明,因他在买鸡地方的北边住,所以就登记了这么个古怪的名字,假如卖鸡人找到了他,算卖鸡人有运气,找不到活该卖鸡人倒霉了。 现在,村巷里再也看不到挑着挑子卖鸡人的身影了。但是,社会在呼唤诚信的回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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