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听雨临风 |
正文 | 听雨临风 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浮生偷得半日闲,家里难得清净,只剩了我一人,独自在书房坐着,以书为壁,以茶带酒,想什么,又没想什么。窗外下着雨,起初是舒缓的,一点点敲打着梧桐树叶,绵远而又悠长。突然,风雨的脚步加速了,像千条琴弦一起闪闪拨动,震颤着庄稼碧绿的叶子,奏出美妙的乐章,又像是千军万马在雨中急行军,黑压压的,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这样的天气最使人慵懒。好久没有听雨临风的兴致,一到雨天,不是担心阁楼漏雨,就是担心庄稼倒伏。人到中年我身心俱惫,几乎被生活的重担,压的喘不过气来。少年时的志向早已是死灰中的一点点偶尔明灭一下的火星,是汪洋中远去的桅杆。年轻时追名逐利,浮躁的像绿头苍蝇。现在发现这些东西不重要了,繁华靡丽,过眼皆空,金齑玉脍,过舌皆空。需要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境,需要的是身心的自由,像鸟儿一样翱翔天空的自由。而这些东西恰恰是自己欠缺的。 雨更加大了,瓢泼似的,如烟,如雾,如尘,掠过一片片屋顶。 梵志(佛教以外的宗教徒)双手举着合欢花和梧桐花供养佛。释迦牟尼对他说:“放下吧。”梵志放下左手一株花。释迦牟尼又对他说:“放下吧。”梵志又放下右手一株花。释迦牟尼还是对他说:“放下吧。”梵志说:“世尊,我现在两手都空了,还放下什么?”释迦牟尼对他说:“我不是叫你放下花,而是叫你放下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到没有可放弃时,你就进入不生不死的境界了。” 然而我不是佛陀,不能静坐于莲花之上,我是凡人,我的生命就是这滚滚尘。这人世的一切我都希求,快乐啊忧伤啊,是我的担子我都想承受,总有一日所有的悲欢都将离我而去。我们做不到抛名声,止钱财,断情爱,六根净,六尘绝,遁入清净潜心修佛,堪破红尘梦,饮尽江湖水。但是可以暂时放下一切世俗杂念,让身体融入自然,还心以片刻的宁静。我本渔樵,不是白驹空谷。对西山悠然自足。北窗疏竹,南窗丛菊,爱村居数间茅屋。我忽然如老僧入定一般,陷入一种恍恍惚惚的物我两忘的境界,既不知前生因何而变,亦不知后世变作何物,一切都处在模糊的意识中,生命处于停顿状态。我仿佛又成了那个在雨声四起的深宅大院的屋檐下,伸着小手,任雨滴打在手心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仿佛看到自己,依在河东院门楼下,看叔叔骑着白马,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背着梨铧,从雨中飞奔而来。仿佛看到,打着油纸伞的姑娘,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苏轼少怀壮志,屡遭贬谪。六十岁高龄还远涉琼州。也终于从“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情中,在“千骑卷平岗”的繁华落尽后,返璞归真,回归之然。在《前赤壁赋》中说: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荀非吾之所有。虽一豪莫取,惟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自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无尽藏也。而吾与之所共适。 人往往被声名所累,那些洋房豪车,是炫耀的资本,人生价值的体现。有,我们珍惜,没有,我们也不稀罕。锦衣玉食与粗茶淡饭,并无太大的区别,有吃死人的美味佳肴,小米饭却养人哩。三十几层的高楼,未必就比农村的茅房,更适宜人居住。你吃粗茶淡饭,吃得香,粗饭也是山珍海味,你睡席梦思床上失眠,席梦思就是草铺荆丛。只要心静如水,一叶乌蓬也能安卧。当我们即将走完人生路,回想起来,最令我们感动的还是,儿时的天空繁星河流,而不是高级酒店,声色犬马。只有江上青风,山间明月,这司空见惯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我们却视而不见。有一天,我们吃饱了,喝足了,出来一看,河流变成臭水沟,俯视我们的浩瀚星河,已经看不见了,我们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自顾倒了杯酒,自顾端起:为清风,为明月,为这经久不息的雨声,为造物,为生命,干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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