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走夜路 |
| 正文 | 说起走夜路来，现代人不觉得有什么，就是晚上出门，出门就坐车，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就是不坐车，在都市里，路灯明晃晃的照耀着，头半夜人来人往的，怕什么呀。 可是我说的走夜路，那可是在几十年以前。那时候，别说出门坐车，就是有辆自行车骑着，那也够幸福的啦。 那个时代，许多人都有过走夜路的经历，而且，大多数人走夜路时，都会有一种无端的恐惧感。特别是在漆黑的夜里，一点月光也没有的旷野中行走，或许路边还会有几个坟丘，心里难免会突突突的敲起小鼓来。 那是在我返城后的第一年，我被分配在穆棱煤矿的六井掘进段。从我的家里到井口，有两条路，一条可以走车的路，一条羊肠小路，都需要翻过一座小山包，走大路大约得走四十多分钟，走那条羊肠小路，也得半个多小时。 上头一个夜班的时候，因为我对那条羊肠小路还不熟悉，就走的那条可以走车的路。 从家里出来，往上走，必须经过一座寺庙。这座寺庙在文革初期，被红卫兵当作四旧捣毁了。虽然被捣毁了，可是仍然是一座残破的寺庙，那残墙断壁中的阴影，给人的感觉，是那种荒凉和恐怖。 走到那座已经残破的寺庙时，我心里就开始有些紧张，不知道那残破的庙宇的阴影里，会藏着什么鬼怪。过了那座残破的寺庙，就是一片乱坟岗子。走到路两边都是坟堆的那段路时，心里就跟揣了一只兔子似的，跳的一阵紧似一阵，腿也有点发软，但是还必须得快走。 等我连跑带颠的跑到井口时，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打着手电筒，从家里出来，看看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又阴天了，偶尔会有一阵风刮过。 当我走到那片乱坟岗子时，本来已经很紧张的心，提溜到嗓子眼了。 偏偏赶这时候，从路左边坟堆里，随风飘出一团绿莹莹的光团来 那团绿莹莹的光团，随风飘动着，忽东忽西的，显得那么的诡异。 我的心吊了起来，堵在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显得急促困难起来，心里简直恐惧到了极点。 人在惊恐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虽然两条腿软的打抖，我还是尽全力的支撑着，向井口的方向跑去。 听父亲说过，走夜路的时候，一定要走在两条车辙印的中间，那两条车辙就是两条龙，有两条龙保护着你，你就不用害怕。父亲还告诫我说：“走夜路的时候，千万别回头，因为人的两个肩上，有两盏灯，你一回头，灯就灭了。” 我那时哪还敢回头，简直就是一路小跑着，奔向了井口。 等我跑到了井口，身上的冷汗，已经变成热汗了。 虽然惊恐到了极点，却不好意思跟班上的伙计们，讲述这件事情的经过，男子汉大丈夫么，怎么能让一团鬼火吓成这副样子。 其实，我心里也知道，那团鬼火，只不过是死人的头发，被风吹动后，头发上的鳞便燃烧起来，形成的绿色火团。但是，毕竟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毕竟还是在童年的时候，听过一些关于鬼的传说，心里会不自然的产生出一种恐惧。 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慢慢的习惯了，虽然还是害怕，但是已经不那么惊恐了。而且，上班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有伴。 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寸，正赶上月亮最大最亮的时候，不是十五就是十六，两个经常在一起走的伙计，一个休班了，另一个休病假了。没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走那条让人感到恐惧的路。 虽然那天晚上的月亮照的地上明晃晃的，可我还是带着手电。当我胆突突的转过那座残破阴森的寺庙，再穿过那片让人心生恐惧的乱坟岗子，来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只比狗还大的，灰色的，两只耳朵直立着的动物。我心里一惊，知道是遇上狼了。 当时的一瞬间，我真想返身往回走，今天的班不上了。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遭遇狼了，第一次是在下乡的第三年，自己到别的连队的同学那儿去玩，晚上回来的晚了，快走到自己的连队的时候，遇上了一只大狗,那只大狗尾随着我，我走它就走，我站住，它也站住。 那时候，我对狼和狗还区分不出来。尽管如此，在那个荒无人烟的树棵子里，我的直觉就告诉我，那是一只狼。一想到狼，当时也是紧张的要死。我尽量的镇静着自己，用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前走，心里默念着，决不能让狼看出我的紧张。就这样，快走到连队的时候，已经能看见远处连队的灯光了，我才蹲下来，摸起了一块石头。大概狼也看出我准备好了，而且，远处的灯光对它也是一种威慑，它才有点不情愿的掉过头走了。 这次碰到狼，我多少也有点经验了，我很镇定的迈着徐徐的步子往前走着。那只狼看我的时候，两只眼睛放射出绿幽幽的光，它也感觉出我的镇定，只是当我快走到道口时，它才往后退了退，然后，尾随在我的身后，慢慢的跟着我。 父亲好像跟我说过，碰到狼的时候，千万别紧张，千万别回头看，狼是非常机灵，并且异常的灵敏的猛兽，当你回头时，它会迅速的扑上来，咬住你的喉咙。如果兜里有烟和火柴或者打火机，就点上一根烟抽着，狼疑心病大，看见火，它也会害怕的。 那时候我已经学会了抽烟，上班的时候都带着烟和打火机，我掏出烟来，叼在嘴上一根，用打火机点着，一边抽着一边往前走。走到山顶上的时候，碰上两个下班的，把狼惊走了。 有可能是返城后的第二年吧，那时候上夜班走黑道，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且，我和几个要好的伙计，已经很少从那坐残破阴森的寺庙，后边的那条路走了。开始从那条羊肠小路走，那条羊肠小路毕竟比那条大路，要少走十分钟。只是那条羊肠小路的顶端，就是那座小山包的山顶，山顶的洼兜里，也有十几个坟包。 每天有伴的时候，走那条羊肠小路，还不觉得可怕，没有伴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胆突突的。走到洼兜的时候，尽量加快脚步穿过去。 也许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回，让人从心里感到恐怖的时刻。 那是我碰到的最让人恐怖的一次遭遇。 那天是个雷雨天，雨是在晚上九点多钟开始下的，当我起来吃了点饭，准备上班时，雨下的就非常大了，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雷声都能连起来。 母亲看雨下得挺大，就对我说：“晓东，下这么大雨，如果没人来找你，就别去上班了。” 那时候的人，对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耽误一个班，心里就会愧疚的不舒服。 我很坚定地说：“妈，下雨有什么可怕的，拿把伞，打着手电就可以。如果因为下雨，就不去上班，多让人瞧不起。” 十点过点，我拿了一把伞，打着手电筒，出了家门。 那雨下的，黄豆粒大的雨点，打在雨伞上，发出的声音连成一片。闪电好像就在身边闪亮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四周轰响着。 我冒着大雨，在泥泞的羊肠小路上，往山坡上爬，雨水就在脚下流淌着。 走到山顶的洼兜的时候，那耀眼的闪电，把那十几座坟照的非常的显眼，尤其是前几天刚埋在那里的一座新坟，花圈上的金银纸，在闪电的照耀下，发出黄色和白色的光芒，显得那么的恐怖，那么的渗人。 这时候，手里的手电光，在闪电中变的似有似无。 我的心里惊恐极了，心脏狂跳起来，浑身的汗毛都扎撒起来，脚步也显得凌乱起来。好像四周有无数的黑影，在向自己逼近。那种恐惧感，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不敢往两边看，低着头，紧着往前走。 走到洼兜的边上的时候，脚下一滑，竟然跪在了地上。我站起来，疾走如飞的冲出了山顶的洼兜，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井口，在开班前会的时候，才发现，这天晚上，有七八个没来上班的。 雷雨之夜，在树林中在荒芜的坟茔地里行走，对人的确是很尖刻的一种考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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