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的母亲 |
正文 | 我的母亲,当你初初无意地触摸到由神圣宫殿传来的第一次新生命的跳动时,你感觉到被诸神的光辉所笼罩,那种融合进自己灵魂的电花火石般的跳动,这时你感觉到自己的又一次重生。初为人母的你把全部的欣喜来孕育未曾与你见面的我,生怕一次不小心的吞咽会让我微弱的心跳声消失。十个月的小心翼翼,十个月的满怀焦渴的等待。你的生命肌肤开始出现裂痕,以及你逐渐初老的迹象。 十个月怀胎的磨难,襁褓中的我初次见到你深情凝视我的目光,以及你那欣慰的微含笑。我的母亲,俗语可谓:娘奔死,崽奔生。你又何尝不是经历了一场生死的劫难。为何你我的初相见,会是你艰难跋涉生命之峰的苦难。我满腔都是对上帝耶和华的忿恨。为何一个与我母亲不相干的女人夏娃,就因为她偷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实,能够分辨善恶,就应该接受你的惩罚,让几千年后我的母亲经受相同的十月怀胎的磨难。 可是我的母亲半生糊塗,连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更别提有多能分辨美丑的能力。五十多载的默然相守,寂然待俗尘。世道的沙石恒砾并没有使她沉睡在童话城堡的心苏醒。她没有阅尽人世沧桑的从容,更没有俗虑重重的生之沉重。她只是用痴傻的信念守护着这个寒微的家,直至青丝熬成了满鬓华发,美目变成了飘满枯叶的枯井。 如果没有你炎夏永昼永夜熬红了双眼的竭力呼喊,卧榻危殆的我几尽丧命。我如今又怎么能理你那青丝中冒出的根根白发。只是这一场我与死神的拉锯战,我几近而立之年时,你在恨铁不成钢的无可奈何之下,才会“口无择言”地告知我在我幼时濒临死神边缘的劫数。这段记忆于我,是虚无缥缈,何等苍白,却成了你这一生最沉甸难言的苦痛。你的嗓音穿透了你的身体,目今你枯竭的咽喉再也不能拥有呼喊生命的力量。春鸟啊!你那清脆的啼鸣的神韵啊!可否赐予我的母亲如此的音色。 你年轻时肤若敷粉的额角早已是纵横的阡陌,染了岁月浓厚的风霜,流景是无恙,可你已无初美。你古铜色的脸有一天会成为岁月的沙雕。我的母亲呵!我知道你半生的时光不曾因人心难定而蹙眉尖。看待世事,你生而糊塗。你永远不懂曲直的是人生,善变的是无常。你也永远不懂复杂的是人性,看不透的是红尘。但又有何关碍,只要你继续活得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有一次我却看到了你满脸泪痕。你疲乏无力得背贴着墙,用鞋尖抵着墙根,失魂落魄地瞅着一汪水。烈日炎炎的仲夏,你就那样无助地站在廊檐下。你仿佛要在中天的日头下融化成一滩水。你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在等着大人的申斥。我不断地追问你何事扰了你的心。你抬了抬眉毛,只是无辜地面向我。眉目都不再清明的你,又何须向女儿隐瞒你心中的忧愁。只是倔强如你,守口如瓶,我无从获悉。 往后我才隐隐约约地从邻舍的口里得知,你那相交几十年的好友因为沟漕引水的事由,借故与你撕翻了脸。你却不怨恨你的好友,还在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前,涕泪交流地与她连连道歉。可是你不寻隙,你的好友并不因你诚挚的态度而开始搭理你。我的母亲呵!明明不是你的错,你却委曲求全。 你的情性纯良。锣鼓喧天,高烛燃烧的三朝,来参加婚礼的人全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之中。又有谁会注意墙一隅的流浪者,衣衫褴褛,探头探脑。是你在厨房满满地盛了一盒饭,双手递与流浪者,还轻声细语地对他说:“在旁边吃吧!”,并向他递了一只香烟。我的母亲呵!你可知,看到此温暖画面的我,眼眶里的泪不自觉地流下。 我的母亲,你在繁忙的婚礼之中记得抽身给一个四海为家的人一餐热饭。在你的心中,只有温慰的人情。你这生虽然腹无诗书,可你却是在世间与人为善。但我时常责备你落东落西的坏习,殊不知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忘性。我时常担忧某日我明明在你面前,你却莫名地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置我于另一个世界。 我的母亲,你粗糙的双手绘制了家的版图,世上最美丽的手是你那印满了岁月纹路的双手。我也爱你年老时的齿落舌钝的容颜。 我的母亲,我非詩人,写不出诗意的诗句,为你伟大的人格而礼赞。我唯一能够做的是携着你的手,一针一线织静好的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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