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印象丁庄 |
正文 | 近来睡眠不佳,于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就常常在梦神的引领下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丁庄。 丁庄,是个四面环水的小村庄。丁庄人向别人介绍时,总不免带着骄傲的神情强调下“丁庄是个湖心岛哦”!不知道的人都认为丁庄之所以叫丁庄,大概是因为这个庄子里丁姓的人家多,就像临近的小李庄、成官、朱堆一样。其实不然,丁庄没有一户人家是姓丁的。丁庄的全称是“丁旺庄”,取人丁兴旺之意。乡人图便利,所以才唤作丁庄。 丁庄人的祖先是南宋时期苏州阊门的一户董姓人家,因为战争的缘故,跨江来到“丁旺庄”这个地方避难,从此在这休养生息,生根发芽。关于丁旺庄的故事和传说很多,翻一翻高邮县志,从年大的(上了岁数的人)口中的野史里,总能收获不少,这里就不再赘叙了。我还是来说说我印象中的丁庄吧! 丁庄不大,因此与全庄人联系紧密的地方也屈指可数: 最值得一说的当然是丁庄的小学校,小学校的前身是丁庄人的宗庙,我不知道宗庙建成了多少年,只知道打我记事时起,就已经是小学校了。虽然改成了小学校,但是宗庙的痕迹还是很容易就能找得到的。小时候和小伙伴们趴在地上玩,常常能发现被磨得蹭亮的青石板上模糊的字迹,人名一类的,没有去考证过是当初建庙时捐款人的名字还是丁庄亡人的名字。我的幼儿园和小学一至五年级都是在丁庄小学度过的,现在想来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之一。小学校有两个区域组成,西区的教室是之前的庙宇改建的,东区的教室则是后来新建的。区隔东西区的是一个小花坛和水泥砌成的滑滑梯。小花坛里常年栽着月季花、松青,滑滑梯那时带给了我们无穷的乐趣,但是也着实有些“坑爹”。因为是水泥制的,常常滑不到几回,就磨破一条裤子,那时小朋友们捂着屁股躲闪着回家是常有的事情。再加上南边的教师临时住所(以便外庄的老师不方便回家时居住)和最东头的升旗台,这就是小学校的全部啦!小学校很朴实,但好在干净整洁。丁庄的人家对孩子的教育问题还是看得比较重的,每年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庄上都要给每个小朋友发放一些本子和笔以资鼓励,那时对于不常收到礼物的我们而言,是个例行的惊喜。也常有庄上人隔着教室的窗户听老师讲课的,但是不能时间长,因为怕影响孩子们的注意力,老师是会不客气的驱赶的。前些年小学校又被恢复成宗庙了,此事还被扬州电视台的记者当做封建迷信的典型报道了。但是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当庄上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或者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落在海外、全国各地安居乐业时。庄上的老年人和身在异乡的丁庄人总要有些精神寄托。无论是学校还是宗庙,都承载了丁庄人的情感和牵挂——我们都从那儿来,都在那儿长大,无论我们走多远,那里是我们的根系所在。 再一个就是桥头的土地庙了,准确的说那是老年人熟悉的地方,似乎初一、十五的时候,庄上的老人们都会去烧香。我奶奶应该是其中的一个香客,想到奶奶曾在土地庙里,虔诚的烧香,虔诚的请求土地爷保佑我们,心里不免泛起一些温情。尽管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顽皮胆大,但是对于庙类的建筑还是天生有些敬畏的。因为很少走进去的缘故,因此对土地庙内的陈设不十分清楚了。倒是对土地庙的外观印象清晰,庙是明黄色的,比四周的房子矮小些。庙旁边栽了些竹子,我曾经在那些竹子上刻画过自己的名字,后来去查看过,过了好些年后还在。只是希望土地公公、土地婆婆念我年纪小,不计较才好。 孩提时代的我们,最想去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老朱头家的小商店,一个是鹤强家的小画书店。丁庄虽不大,但是小商店不少,桥头有一个、小学校旁边有一个、杨小四子的di di(爷爷的意思)也开了一个。但在我们心中最富“盛名”的还算老朱头家的,老朱头子不知道是不是姓朱,但是大人小孩都这么叫,他在庄上是出了名的精明人。我之所以对他印象如此深刻,一是因为他的小店是全庄上最大的,里面摆满了当时我们眼馋的东西——鱼皮花生、泡泡糖、桔子汽水、金刚脐子(临泽地区的一种面食,外表焦黄,多棱角,味道有点类似烤过的馒头)、麻花、学习用品、各类小玩意儿等。还因为我小时候被他坑过,有次我和堂弟放学经过他的小店,他热情的叫住我们,对我们说,我可以拿任何一个东西,拿多少都不要钱,而堂弟则不可以。我半信半疑,堂弟小时候是个出了名的馋鬼,当然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最后出于谨慎,我们一人拿了一个金刚脐子。过了好些天,就在我差不多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我爸问我“是不是在老朱头子那赊了东西?”我才知道我们都上老朱头子的当了。原来爸爸有次身上没带钱,在他那拿了包烟,结果他把我们的账都记在爸爸头上了。我当时因为老朱头子骗小孩还记恨了很久,现在想来只觉得有趣了。 鹤强家的小画书店那时候也是我们十分向往的地方。其实我直呼“鹤强”是不礼貌的,因为“鹤强”是外婆庄上的人,所以我应该尊称他为“外公”。据说“鹤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但那时我只觉得“鹤强”的老婆——我唤作“外婆”的,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因为她皮肤白皙,岁数大了也挺括干净、清清爽爽的。他们夫妻两人,一生没有孩子。就在街上开了小画书店,再卖卖自制的汽水,补贴家用。说是租赁小画书的,加起来也就50本的样子,也没有书柜,就用一个红尼龙绳拉了一条线,小画书就一本本插在上面。小时候零钱并不多,所以那时候在决定看哪本书时,总要费一番周折,在每本画书前踌躇很久,才决定选择哪一本。自制的汽水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不卫生的,但那时还是十分渴望的。我没具体了解过那是什么制成的,据说是用“洋红、洋绿”(庄上人用来涂在小鸡、鸭、鹅身上以示区分的颜料)加上水和糖精兑成的。那时庄上人对食品安全并没有什么意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鹤强家那时还有全庄唯一的摇号电话机,电话机那时是很少见的奢侈品,我们很少见到有人去用它,大多时候它只是个摆设。有一次我妹妹拿起电话后,瞎摇了一串号码,然后对着话筒说“我要接江西!”,这时候话筒里居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吓得她把话筒扔出老远。 丁庄人多才多艺,这在四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我年幼的时候,丁庄人还不时兴出外打工。农忙时,丁庄人种种田;农闲时,丁庄人靠着祖传的手工技艺——削卡(卡——丁庄特有的传统捕鱼工具,两头尖,中间浅浅的凹进去。用特制的刀具削煮熟的竹子细枝而成。)赚钱养家。日子虽然谈不上非常富足,但也不算窘迫,丁庄的生活平静又悠然自得。邻村的人家大多愿意将姑娘嫁到丁庄来,因为生活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在这样的情况下,丁庄人的文化生活是非常丰富的。逢年过节,丁庄的“文化人们”就忙碌起来了。他们搭了戏台,邀请庄上喜欢唱戏的票友扮演生旦净末丑各个角色,给庄上人带来许多欢乐。庄上的票友不少,其中不乏具有“专业水准”的。至今记得那时小伙伴的一句话“我的di di顶了不起了,靠着一张嘴,让几个儿子都砌房成家啦!”。票友们在台上唱,台下的人也不闲着,总要对表演者的穿着妆容、唱腔走姿评点一番的。而这样的场合,更是我们这些小屁孩的天堂,唱戏我们不懂,辨别浓妆下的面孔才是我们的喜好,一有演员出场,我们总要叽叽喳喳的欢呼一下“介个是小燕子的di di”、“那个是**老师”、“咦,**的小爷(小叔的意思)哈(还的意思)会唱戏呢?”……现在对那时的戏词还模糊记得一些,除了耳熟能详的《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四郎探母》、《沙家浜》、《牙痕记》等外,还特别记得有一句“手拿碟儿唱起来,小曲好唱口难开”,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小时候特别痴迷这一句,经常挂在嘴上唱的,但是我的妈妈一听我唱,就阻止说“唱不得”。至于为什么“唱不得”,我问过,她也没说出所以然来。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唱到她心烦的缘故吧!丁庄人搭戏台、唱大戏,费用全由庄上人自己出,纯属自娱自乐,这个现在看来十分难得可贵。 庄上人另一项有名的文化活动,要属打花鼓。每年春节期间,庄上的文化人照例要组织一群长相俊俏、身形伶俐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走门串户打花鼓。我那时特别羡慕被选去打花鼓的女孩子们,但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我长得较胖,身形又拖沓的缘故吧!与唱戏相比,打花鼓显得“势利”些。因为这个节目不是在每家每户门口表演的,享受表演的人家要是村长(村支书)、队长、妇女主任、军属、教师等家庭,那时候谁家被打花鼓的光顾是种荣耀。打花鼓表演方式并不复杂:就是由一个嗓门哄亮、又会说辞的男性庄上人领队,先说一段唱词,唱词都是些祝福的话,每个人家的祝福似乎是不同的,但有几句是一样,就是“爆竹一响,想唱唱……我们给你们全家来拜年……哎嗨吆,恭喜你全家身体健康!” “哎嗨吆,恭喜你全家身体健康!”这句是合唱,唱到这句的时候锣鼓家伙就一起起来了。表演的姑娘媳妇们头戴彩帽,身着彩衣彩裤,手拿特制的钱串和竹夹板随着“咚咚锵、咚咚锵”的节奏做“起、承、转、合”的动作。表演结束,被拜年的人家,按例是要放点炮竹,给些香烟、糕点的。每年的表演形式都是这样,但那时我百看不厌。听说现在丁庄的花鼓戏还在表演,而且不只在本庄表演,还要到周边庄上去表演的,还听说现在表演收费不菲。不知怎么的,听完略有些失落,但是好在花鼓戏还在…… 算来不在丁庄生活很多年了,但是似乎丁庄从未远离,在异乡一个个清冷的夜晚,她总会出现在我脑海,就像我从未离开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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