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雾水清流 |
| 正文 | 我刚把我的主治医生给说哭了。 按照惯例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二是我到医院进行复查的时间。对于我来说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即使天上下着雨也不能耽搁，毕竟医生的时间总是比我的重要。早上九点医生已经在门诊恭候，尽管不是为了我一个人，却也是轻轻感动的欣慰。 于是我满面笑容的坐下来，先简单概述了一下我近段时间的身体状况，偶尔有点小腹泻，总体还好。接下来医生就说了，“咱们喷会儿吧”（一种医生与病人深入沟通的交流方式）。我当然乐于如此。 医生先问了我，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得这个病，也就是自己觉得有什么原因吗？我答：“没原由，我滴酒不沾，吸烟也不算太多，不赌博，生活规律，更没有其他恶劣的不良嗜好。” …… “你有没有害怕过？” 我一愣，我自己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怕吗？“没怕”我笑着对医生说：“一点也没害怕过。因为我当时就当自己已经死过了，所以就没想过害怕。” 接下来我开始给医生分解我的心路，讲我在北京手术的前后心情。我讲的眉飞色舞，乐不可支。讲我们怎么去手术室。“早晨七点多，手术室的护士就推着小车来各科室推人，我就躺在小车上。”一边还比划着我是以什么姿态在车上躺着。 我接着说：“北京那个医院没有高楼，最高也就五层，好像四层，因为它就在中南海旁边，那片限高，每一个科室或者几个科室就一个小楼，医院占地面积很大，早晨护士从各个科室推着人出来，都从不同方向汇集到一个地方，就像小河从不同方向汇集到同一条河流一样，都往手术室推，医院做手术的地方有几十手术室，每个病人都躺在小车上。那几天北京的天气特别好，晴空万里无云，你要抬起头，就能看见天边的朝霞。所有人都被推到一个大房间里，几十个人就整齐的一个挨着一个躺着，排放在那里，也没有人说话，都一动不动的躺在哪儿，面容僵滞，就都跟死了一样。然后，有护士进来。”我做出手里拿着牌子的样子，翻看，“然后推走一个，也不问你，然后又进来一个”。我继续做出翻牌子，看牌子的样子。“就又推走一个。” 想到这里我真的忍不住就笑起来了。不是我笑点低，是没在那个环境，真的无法想向那个情景。“我进了手术室，主刀医师还没有来，麻醉师和主刀医师的助手说话。“今天还是微创？”“不是，从中间劈开。””哈哈，我大笑起来。 “你的心态真好。你有没想过你的孩子？当时想没想过给她留点什么？” 我不笑了，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想过，我手术前，也就是等手术的时候想过，想过给她写点什么，写我对世界，对人生的看法，也想过把我以前看过的一些很难看懂的书，用直白的语言表述出来，希望等她长大能对她有所帮助，可是后来我看了一个电视节目，电视上讲，一个人得癌症快死了，他就录下来十二个给他女儿的生日祝语，让他女儿每年生日都能看到他的祝福，让他的女儿每年都能看到他有多爱她。太残酷了。”我说：“他的女儿每年看一次就会痛哭一次，每看一次就痛哭一次。他太残酷了，就是死了也不让可怜的孩子安宁。我当时就想了，如果我有那么一天，我就干干净净的走，也许我的女儿还能模模糊糊的记起她爸爸多好多好，她当时五岁，也许记不得，但她每次回想我希望她都是幸福的，每一次想起来她爸爸也许也会流泪，但我不会去做她的包袱，只要她幸福就好。” 说到这里我看见医生的眼睛湿润了，我心里忐忑，难不成她家里也出了什么事？我只顾自己说的尽兴，就碰到了她的痛处？我赶紧停下来询问。“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听你说的哭了。”她在搽眼泪，我心里暗暗唏嘘。 在我回味这些往事的时候，我觉得都是很甜蜜，我没觉得有什么好害怕提起的，每每想起都是幸福。或许我傻。倒是我自己觉得不敢在家里人年面前提起这些，怕他们难过。有时候觉得，我的生命对于爱我的人比对于我自己更重要，似的。 人生就如同迷雾中的水，看上去迷迷蒙蒙，可是迷雾后面都是清澈流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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