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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鸡毛掸掸出的人生
正文

文/李百合

鸡毛掸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东北地区城乡最常见的一种扫除工具,是用鸡毛做成的一种掸状物,用一根竹棍(也有用木棍的,但不结实,不美观)作主干,周边用很多鸡毛粘附而成。由于静电作用,鸡毛掸子通过摩擦产生静电很容易吸附灰尘,可以掸去物体表面的灰尘,可以用于清扫各种家具及用其它的扫除工具无法清扫的墙角旮旯等,不用湿布檫,甚至是轻描淡写般地掸几下就干净了,很方便。

那时候不论城乡几乎家家都有鸡毛掸子。扎作鸡毛掸子,是一项既繁琐又持久的活。要收集公鸡的尾毛、颈毛、背毛,也就是俗称的公鸡的“三把毛”。将积攒的鸡毛置于家中的炕席上晾晒,这个时候要关好窗子,否则外面的风吹进屋里,就会奕成“一地鸡毛”了。随时翻动,晒至八、九成干时按长短和颜色分类,用纱线在毛管部位梱扎成一小捆一小捆的,一般每捆似指头精细,纱线可连续拧扎,捆与捆之间的纱线留6~8厘米,以便绕缠毛的把柄时捆扎用。把柄一般用从竹扫帚上面抽出的小竹竿截成 长短一般要视情况而言。使用松香(没有松香的人家,可用打好的浆糊)把鸡毛固定在竹竿上,进行扎缠,把纱线扎在毛管上,一圈一圈先长后短,颜色视美观合理搭配,最后余出一部分作手柄,在柄尾打一个小孔,穿上线绳方便挂在墙上。整个鸡毛掸子捆扎完毕,晾干鸡毛后,就可以使用了。扎鸡毛掸说它是一项持久的活计,并不是它扎捆的时间长久,而是收集的过程要很长久。过去有句俗语叫“攒鸡毛,凑掸(胆)子”就是这么回来。这做一个漂亮的鸡毛掸子需要很多色泽鲜艳的公鸡毛。鸡毛最好是三年以上成年公鸡的,用这样的羽毛扎好的鸡毛掸子支撑力强,使用耐久。那时我家里很穷,过年能舍得杀一只两只公鸡就不错了,母亲把鸡毛积攒起来,用纸包上,放在大柜的一角,第二年还要积攒直至凑够扎一把掸子的数量为止。

据说鸡毛掸源于四千多年前的夏代,一个古人叫少康,偶然看见一只受伤的野鸡拖着身子向前爬,爬过之处的灰尘少了许多。他忽发奇想,抓来几只野鸡拔下毛来制成了一把小扫帚。这就是鸡毛掸子的由来。随着岁月的变迁,不同颜色的鸡毛掸子在百姓的眼里都有着不同的寓意:红色寓意财源滚滚,红红火火;黑寓意镇宅辟邪;白色寓意健康长寿,祛病消灾;孔雀蓝寓意福滚平安等等,都有着她美好的寓意在里面

记忆中的鸡毛掸子不光用来清扫屋内的灰尘,有时孩子在外淘气、惹祸,父母就会顺手用鸡毛掸子的把儿抽打屁股以示教诫。然而,更多的时候,鸡毛掸子还可以作为一种饰物,插在一尺多高的青花瓷瓶上,让平民百姓的房间凭添一点雍容富贵的氛围,寓意平(瓶)安吉(鸡)祥。

那一年,十九岁的大哥高中毕业回到村里任了一个生产队的副队长,除此之外还担任大队的宣传员,为村民在晚间学习的时候读报纸,在生产队及各家各户的墙上刷标语。记得“四人帮”刚被打倒的那年冬天,大哥从公社里领回了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家中,母亲当时看了,也没有介意,不想在第二天上二姐家回来之后,就发现大哥哥用这些书纸把家里的墙壁糊得焕然一新。见母亲回来,大哥哥很得意,过年了屋里美观不说,还为家里节省下了一笔小小的费用。母亲不识字,但一看就知道,这是用他昨天从公社领回的书纸糊的。那时是最讲政治斗争的,母亲内心似乎感觉了一丝危险的来临。她的脸色煞白,二话没说操起了鸡毛掸子不管是脸还是屁股的对着大哥就是一顿爆打。母亲一边打一边教训地说,你在队里当了个小官,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啥事你就敢做,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贪图,村里就会派人把你抓起来的,这长大了以后还了得!当了官儿也是个大贪官。大哥一下也没有躲闪,似乎觉得委屈极了,趴在屋子里的大柜上呜呜哭。果然,母亲刚教训完大哥,生产队队长就屁颠屁颠地来到我家,见满屋新糊的墙和大哥哭泣的情景,似乎一切都明白了。他来是告诉大哥明晚生产队的社员要学习,届时大队部里的干部也来参加,大哥的任务就是读公社刚刚发下来的这些书。母亲和哥哥都惊住了。这时候的大哥哥后悔死了,才知道母亲的一顿鸡毛掸子抽打得不是没有道理的。母亲和我们连夜从墙上把书纸一张张小心地揭下,抚平……。母亲一边抚弄着揭下来的书纸一边说,做人要干哪行,就得爱哪行,可千万不能让利糊了心。从此,大哥哥就连生产队的一根鸡毛也不敢往家拿了。

那一年,老姐姐出嫁三天回门子,她滔滔不绝地和母亲讲,她在婆婆家是如何如何地霸道,如何如何在屯里放映电影的时候,因为和屯子里的几个小青年混在一起被婆婆质疑,而后便和婆婆大干了一架,末了还说,她把婆家的鸡毛掸子折断,扔到猪圈里,被老母猪扯得稀碎,院子里到处飞舞着鸡毛。母亲没有说话,但神情沉静得很,她把老姐和我们哥几个都叫到了东屋供奉祖宗牌位的柜子前,先是用鸡毛掸子细细地掸去牌位和挂像上的灰尘,转过身来对着老姐,似乎歇斯底里般地一声断喝:“跪下!”。从来没见母亲发这么大的火。老姐姐是有牛可吹的,孩子嫁出去不在婆婆家受欺负当妈的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母亲就急了?我们都齐刷刷地跪在母亲面前。母亲的鸡毛掸子,在老姐的背上抽出一条条的血道儿。母亲说做人要守孝道,尤其是做女人还要守妇道。不论是在自己的家里,还是在婆婆家里都要这如此,只有这样才能上对得起老祖宗下对得起天地良心。接着她讲了我们老祖宗的很多故事,当年老祖宗一副挑子(扁担)从遥远的山东一步步怎么来到这大碱沟一带,怎么为人,怎么做事等等,让我们的印象非常深刻,至今难以忘怀。那年夏天,三哥哥乘家里的大人都不在,偷偷地钻进邻居家的菜园里偷了几根黄瓜,被邻居当场抓了个正着,母亲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用鸡毛掸子是一顿痛打,一边打还一边说,看你以后改不改。三哥哥痛得哭喊着跑到门前生产队的大水井处,双手趴住井沿就往下顺。有人看到喊救人,母亲把头一转,要死就死,不用管他,以后他这样的为人还不如死去的好。三哥没敢往井里跳,多少年之后提起这事,三哥说他当时实在被打急了,怎么偷了两根黄瓜母亲竟然往死里打?他是想吓唬吓唬母亲的。

我上学的第二年春天,正赶上春暖花开的季节。村小学西面有一片很大的扫条(一种灌木,春季开粉色的小花,枝条可用来做笤帚)地,扫条地西是池塘。那天,我考试的分数没有及格,被我的启蒙老师推到教室外罚站,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我实在难以煎熬,就趁着老师和同学不注意跑到了扫条地里疯玩去了。其实我是很委屈的,考试前,在上学的路上碰到了村里的郑瘸子把拐杖不小心插在了路上两个水泥管的缝隙里拔不出来,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帮助他拔出,也因此耽误了考试的时间,试题根本没做完就下课了,这才导致不及格,老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罚站,让我十分的委屈和不服。我玩了一天,就连中午吃饭都没有回家。晚上我小心奕奕满身泥土地回到家里。母亲拿起鸡毛掸子,我一个激凌,连忙双手抱头趴在炕沿上,蹶着屁股准备承受母亲鸡毛掸子的威力。母亲的鸡毛掸子轻轻地落下,一边轻轻抽打着我衣服上泥土一边轻声地对我说,做啥事我都知道了,你们老师来过,郑瘸子也来了,已经向我说清楚了。做好事,误了考试应该向老师主动说明,你跑的哪门子啊。母亲的鸡毛掸子意外地没有打我,但我已经哭了,那是一种幸福和委屈的泪水。那年我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工作上的压力,以及刚成家时贫困的压力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母亲见我回来一直述说着自己的苦处,没有说什么,她用鸡毛掸掸了掸炕上的灰尘,让我坐下,接着就和我唠起当年生产队大帮哄时代如何如何地贫穷,那时候家里连一顿象样的饭都吃不起,特别是五八年前后的那三年,说是为了还苏联的外债,毛主席号召全民勒紧裤腰带,全家人紧靠着前面小三角荒栽的土豆度日,差点儿没有人饿死。可就是那种艰苦的生活,不也照样过来了吗?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看你如何地去面对。我拭去眼角的泪花,好像听得入了迷。临走又用鸡毛掸掸掉我身上的灰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鸡毛掸子这种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最显而易见的日常用具渐渐减少了;时过境迁,在寻常百姓家沿用了几千年的鸡毛掸子,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虽然如此,但它却总能让我回想起那些流水般逝去的岁月。母亲的鸡毛掸下,掸出个全家干干净净,掸出个众多子女做事清清白白做人堂堂正正,掸出了一份信任,掸出了一份坚忍不拔,更掸出了我们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能够承受各种压力的勇气和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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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14 15: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