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谷风车-优美散文随笔范文赏析-四季谷

标题

沉睡的谷风车

正文

文/李百合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东北农村的孩子几乎都会制作一种非常简易的玩具——“风纸篓”。找一张正方形的彩纸，当然是大小适宜的那种，将四角连续对折，对出对角线痕。用剪刀沿对角线剪，留下中间拇指大的一块地方不剪断。把四角折成喇叭状对准中间部位，用钉子把四角与中间部位一穿，插入一根拇指粗细的木棍里，一个简易的风纸篓就做成了。当时我们称这种玩具为“风纸篓”，别的地方却称之为“风车”，这对于我们出生在东北地区的孩子很难理解。实际上，当时的东北农村也有一种风车，称“谷风车”，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农具，主要是用来风谷糠、苞米糠、糜糠、高粱糠等，是过去加工各类米粒不可或缺的工具。

风车为木质结构，长两米多，高约一米六、七左右，右手边有一圆形空间，里面装着木板制作的风扇，六片风扇板接在一木轴上，木轴与风车体连接部位有轴承，木轴一端装有摇把。风车顶部是一个大漏斗，漏斗底部的开口处有一狭长的阀门，用来调节漏斗开口的大小，翻动阀门木板，上翻流量小，小翻流量大，原理很简单。漏斗下方是一个斜斜的出口，其高度大约五十公分左右，刚好放下一只大笸箩，用来接住从上面漏斗里流下的粮粒。风车尾部是出风口，摇动摇把，里面的风扇板转动产生风，把粮糠和不饱满的粮粒随风吹出。过去的木匠手艺都非常高，整个一架风车，几乎看不到一个钉子，一色都是用木铆的，楔是楔铆是铆严丝合缝，以致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风车经常使用都不松懈。不象现在的木匠，做什么家具都用钉子铆，会半拉木匠的人就会做家具，做出的东西搬一次家基本就稀淌滑漏不能使用了。

谷风车不一定非得用来风谷糠，高粱、苞米、糜子等一些粮食作物都可以用来风。“风谷”是一门技术。如果漏斗下方的阀门开大了，或是那摇风扇板子的手力过大或过小，都不行。轻了，那细碎米粒和谷壳吹不出去；手重了，又会把成实的米粒随风吹出去，造成不必要的浪费；所以，手力要恰到好处，阀门调节要适中，人要集中注意力不走神。出风口的对面是一个墙角，吹出的谷糠全都落到这里。风完粮食要把这些糠收拾起来拿回家喂猪，那里的地面和墙壁经常被打扫得异常光滑，都闪着亮光了。我们小孩子最愿意摇风车，风车呼呼转，出风口的灰尘满天飞，一袋子米风完，满头满脸眉毛胡子的全是糠灰。有时出于儿时的顽皮，把个风扇摇得飞快，这时的大人看见了，赶紧制止，把风出去的糠重新倒进漏斗，因为许多成粮都被风吹进了糠里。人吃米，猪吃糠。那个年代有时粮食紧缺，人也要吃糠，甚至连糠都不得吃，改吃树皮和苞米瓤子的事也时而有之。

秋季和冬季是谷风车最为繁忙的季节。每个生产队只有一架谷风车，家家户户都推碾子拉磨，磨盘上下来的半成品，用风车风出干净成实的籽粒才算完成任务。那时候，人们都起大早抢着排队，但尽管如此一排好几天也轮不到的现象还会经常发生的。

风车是我们儿时的玩具。炎热的夏季，我们除了下水游泳避暑外，实在热得受不了的时候，还想着用风车来降温。趁着大人不在，从磨房的破窗口偷偷地钻进去，将那风车里的灰尘打扫干净，一个孩子摇，另几个孩子挤在风车的出口处，享受现在家庭电风扇所能带来的好处，那时我们倒是打了一个提前量，估计发明家用电风扇的人也是因此受到的启发。摇动时间长了，手臂就会发酸，因此一再督促换人，但谁也不愿意换，大夏天的，不动弹都一身汗，何况费力地摇动了呢。摇动的人不干了，见支使不动他们，就想了坏主意，抓上一把土糠随手投进漏斗里，“呼”地一股灰尘把躲清凉的几位吹成了灰人，于是笑骂声不绝于耳。外面的大人听到了赶紧吆喝驱赶。灰眉燎烂、很是狼狈地从破窗子趴出，眨眼间跑向村里的池塘，水中的扑腾声瞬间响起，经水一泡，一个个小屁孩又变得干干净净了。

前些时候，回了一趟老家。在三哥家的仓子里发现了一架谷风车。用手拍了拍车骨架，风车“嘭嘭”做响；用手推了推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懈卸之意，仔细里里外外看了好长时间，做工精细，巧夺天工，虽然古旧，但仍是十分结实。三哥过去曾学过木匠，他说，你看人家过去木匠的手艺真不是吹的，现在找这样的木匠都找不到了。三哥给我讲，这架谷风车一百多岁了，有二十多年没有再用了，一是舍不得拆，二是做工牢固拆起来也真费力。

谷风车已沉睡了二十多年了，想当年在它的旁边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而如今怎么就门前冷落车马稀了呢。谷风车象一个富有哲理的老人，静静地卧在仓中一角，它也好像在认真地思考着，自己骨骼硬朗仍然宝刀未老，怎么就没人用了呢？他仿佛又回忆起了当年日夜繁忙的岁月，风车悠悠转，有如西风古道边的驼铃声，穿越时空，历经坎坷，饱尝尽人间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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