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老磨房 |
正文 | 文/李百合 老磨房在生产队大院的西侧,有三间房那么大。平时村里很少有人在这里磨米磨面,进入冬月才是人们忙着磨米磨面的季节。那时家家都要淘米蒸粘豆包,其手续相当繁琐。首先要把糜子放在火炕的炕席下多炕几天,让糜子干燥一些,碾米时方便去壳。其次才能拿到磨房碾米。碾出的米称黄米,拿回家中用水淘洗干净,半湿不干之后再次运到磨房放在磨盘上碾成黄面。黄面要和苞米面按比例搭配,单纯用黄面包的粘豆包,蒸熟的豆包粘稠不挺实。所以碾完黄米之后,还要碾苞米面。那时候家家的人口都很多,每家都要淘上二百来斤近一大麻袋的大黄米,所以整个冬天半个腊月,生产队的磨房白天黑夜都不着闲。那碾子在磨盘上咬合摩擦声,牲口绕着磨盘转动时的蹄声,牲口打着响鼻声,米面过筛子声,以及人们的唠嗑声,整天整夜不绝于耳。 磨房盖得很粗糙,顶棚是用高粱秸秆铺就的,秸秆上面的高粱叶都没来得及除掉。窗子只用几根杨木杆窜着,防止人不在时狗儿跳进来偷吃粮食,夏天倒不觉得怎么样,可一到寒冬腊月天,寒风夹着雪花刮进屋子里,好像比外面还要冷。拉磨时使用的牲畜多是马,很少有使用牛和驴的。为防止马转圈走晕,要把马的眼睛用黑布蒙上;为防止马偷吃磨盘上米面,还要给马带上用铁丝制成的“马箍嘴”。马在前面走,人在后面跟着,用小笤帚收着碾到磨盘外的米面重新倒上磨盘。马一圈圈地走,人一圈圈地跟着,牲口扬起尾巴拉、尿在磨道上。人们就把粪便用锨堆到墙角。马的哈气、屎尿气和外面吹进来的冷气溶在一起,显得骚臭无比。 一盏洋油灯悬挂在远离窗子的墙壁上,灯光摇曳不定,把人和牲口的影子投射到黄土墙上,像是定格成了一种风景。房顶秸秆叶子挂着一串串的灰朵落儿,被哈气和风儿吹得晃晃悠悠。牲口的睫毛和人的睫毛不知是结满了霜还是结满了灰尘,经常挡住了视线。旁边的人要半蹲在一个大笸箩旁,双手抱着细筛子格面,筛子里剩下的要重新倒在磨盘上进行碾压,一圈圈周而复始;一天天周而复始,筛筛子的人累弯了腰就要和跟牲口的人对换缓解疲劳。大哥那时候正在上高中,我和三哥还小,碾米的活就都落在父亲和二哥的身上。最冷的天气里,二哥的双手冻成馒头,十指的指尖都冻白不过血了,他就在原地跺跺脚,双手互搓或放在嘴边用哈气吹。这个时候的父亲就要瞪上两眼二哥,意思说活没干多少,娇毛怪多的。二哥就赶紧伏下身子继续筛面。我和三哥也常跟着父亲到磨房中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像把磨道上的粪便用铁锨撮到墙角,挣口袋,递个笤帚了什么的等等,忙得也是不亦乐乎。全队排队等着磨米面的人很多,你家若是人口少了,或是不顶硬,排队的人会不愿意的。这也是父亲常瞪二哥的主要原因。夜色依旧很深,一声鸡啼,全村的公鸡遥相呼应,预示着天就要亮了。把米面装进袋子里,放在外面的爬梨上,在往家里赶的路上,不论是多么地疲劳都会显得一身的轻松。 如今,人们在村屯房前屋后偶尔还能看到那些被废弃的大磨盘,一半埋在土里,一半露在外面。夏日纳凉的季节,常有老人和孩子坐在磨盘上。老人们讲述着那磨道沧桑的往事,孩子们当着神话般地倾听着。他们想不到,自己手中拿着的白面馒头在过去居然出自脚下的这盘石头。他们才知道,脚下的这盘石头,曾承载过太祖辈、祖辈、父辈等几代人的历史,不仅仅留下了辛勤的汗水,,还镌刻出了磨盘下那圈深深陷下去的足迹。这种足迹,是岁月冲刷出来的沟壑,随着那盘沉沉的古磨,由起点至终点,由终点至起点转画过无数艰难而心酸的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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