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周末行走 |
| 正文 | 周末行走 朱丽冰 衰老的典型症状有两个：一是喜欢无端回忆，并且毫无置疑地把回忆变成生活的一部分；二是怠惰，超级不爱走动，稍有活动，就喊累叫困，非要卧床休养生息大半天不可。 最近两年来，这两种症状在我身上是愈演愈烈了，好像是两股邪恶势力操控着相当数量的不法之徒，时不时到附近村庄骚扰扫荡一番，闹得个鸡飞狗跳片刻不宁，以显示出自己的重要性。 有些时候，我躺在床上用一只手臂支着头瞪望着窗外昏黄的天空，心里测算着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衰老是令人恐惧的，就拿现在的我来说吧，躺在床上，盖着松软的被子，却双腿双脚冰凉难忍，要知道我可是呆在暖气开放的房间里，穿着驼绒裤，脚上套着厚厚的羊毛袜呀。 衰老意味着失去生活，我正在愈来愈远地离开生活。 周六下午，我对爱人说：“我们出去走走吧。”爱人说：“好吧，只是，我们去哪里呢？”是呀，好像除了呆在家里，我们都不知道能去哪里了。我说：“随便哪里，青龙山慈云寺，或者黄河边，或者是环城公园。”于是，我们在还没有决定去哪里的情况下开车出城。 我们最终选定的是离家最近的环城公园。其实，它不叫环城公园，环城公园是我对它的私称，它的公共名字是石河道公园。我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走路的力气，出门前又忘记了喝杯咖啡，精气神也相当萎靡。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近一点的地方显然是个明智之举。 公园里的河水有一部分已经干枯了，袒露着褐色的裂着抽象画图纹的河滩，上面还有顽皮者有意无意踩踏过的或深或浅的脚印，从河的这边延展到河的那边。有一大片的枯荷，干干的茎叶在寒风中瑟缩着，细看有僵尸的恐怖。河这边的芦苇还好，头戴白绒绒的苇花的帽子，精神抖擞地站着最后一班岗。河两边有不少的常绿植物，有一些甚至还是相当珍贵的品种，但因为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没有任何的姿色可言。 我们专挑平坦一些的路走，走不多远就回头，然后回到车里调转方向回家。若是用心估算，应该是每次大约半个小时。十一年了，我们到这里的次数也不过三五次。虽然，这里离家很近。年轻一些的时候，忙着家里的什么事，没有心情游玩；年纪略大一些，“懒”字当头，一切为“懒”让道，干脆就离群索居地提前过老年生活了。今天这一趟，对于出行无力的人来说，已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了，实属不易。 我们照例走得不长。在周身酸困，举步维艰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有涉奇探幽的雅致。期间，我们也遇到两三对夫妇，看样子年纪应该比我们大，他们也是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一前一后（男人走得比女人快）。我们也是这样，一前一后。他们走得也不远，几乎和我们一起开车回城。我心里不知是悲凉还是好笑，生活也真够幽默的，出奇得一致，像玩俄罗斯方块。 当今社会，年轻人忙着在电影院私磨，在咖啡馆幽会，老年人却喜欢选择在公园散步、聊天、踱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过活，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我觉得自己是彻底被生命打败了，或者，打败我的不是生命，是时间。每日里都觉得不舒服，头痛自然是常客，若是哪一日头痛这臭小子稍微耐不住寂寞出门散心了，我就得以舒服一些。其次就是动不动就难受，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难受，反正就是浑身不舒服，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兴致也好像没有了力气。 生活变成了鬼见愁。 我才刚到中年呀。我不敢想象老年会是一个什么样。生命何其短暂和脆弱。我还没有彻底从稚嫩懵懂中清醒过来就要陷入混沌糊涂中去了，我还没有走过我喜欢的山川河泽就要走不动坐下禅修了。我不能不怕不惧。 回到家里，我已经累得不能动了。爱人到超市买东西，然后给我做饭。我呢？照旧——上鞋油，为花草浇水。我只能做这些，除此，我什么也做不了。 外面是冬天，再过两天就是冬至，最冷的时日就要来了。天空昏暗阴沉，空气指数肯定不会低，整个一个令人不舒服的天气。我蜷缩在自己的小家里，无所事事地做着一些可做可不做的事。做，是因为什么都不做很难受；不做，是因为做什么都没心情。 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好玩了？我敲击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思寻着答案。没等我找到答案，周末就过去了。我唯一能够记起的，就是到环城公园走路，其间遇到过两三对比我们年纪稍大的夫妻，他们和我们一样，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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