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山居小札作者:肖志勇单位:广东省佛山市顺德区容桂兴华中学 |
正文 | 我曾经做过一年多的隐士,隐于辋川之间,是标准的在云山洱海之间穿行的那种。且是为了生活,而不仅仅是修炼身性。那时年轻,除了生存占第一要义之外,找不到颐养天年的托辞。进山,就是生存,而不是隐居。 那时,刚从一个所谓公务员的岗位离开,而且这个岗位令人艳羡,因了各种原因,离开,唏嘘,懊恼,牵连。对年轻的我来说,虽然没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但也给自己人生带来着实不小的趔趄,人生的第一个冰冷的玩笑。后来,参加县城的老师招考,我灰暗地参加考试,却意外地录取了,于是,我,发配到县里最边缘的山村教书,这个地方,海拔在一千八百多米以上,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蜿蜒而上,每天一趟公交车,路十分陡峭,悬崖峭壁,但空气十分清新,雨后全是负离子氤氲期间,绵延起伏的连山,恍若人间的蓬莱,一到冬天,还会冰冻山路,经常可以看到白霜铺满整个乡村,“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是最为精准的概括。 这个恍若世外桃源的乡镇,人口只有3000多,名叫清溪乡,各个村落之间十分远。我在那里教2个班级的英语,教书育人,与可爱淳朴的山娃娃打成一片。工作之外,跟学生一起砍柴,偶尔抓山雀,野鸡,采野灵芝,蘑菇,夏秋两季甚而帮农人种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家家户户在自己的房后用竹管从山涧里引水,喝水和洗澡,煮饭,皆是地道的山泉水,甘洌,清澈,常年累月地涓涓细流,令我至今不能忘怀,那股清泉,流进我生命最质朴的地方,成了我灵魂 的回响。闲适的周末,上山采果子,杨梅和榛子,野葡萄之类 的,以及在小溪里抓鱼,山涧小溪的鱼儿,青黑色,干净得令人心碎。一到发春水的时候,鱼儿孵蛋,胖胖的身躯,游弋在一条条纵横山间的小河小溪里,灵动了整个山村。 山村居住,我爱初春的月亮,偶尔陈旧,偶尔新妍,害羞地爬上了空旷如昔 群山之上的天空,苍然渺茫,一片一片的新绿,汲取着细细清辉,能听见月色滋润万物的温婉。偶尔听见几声鸟鸣,干净,清脆,没点聒噪的撕裂,全不是城市里公园鸟的焦虑之音,自然的回响,在鸟儿的引领下,天籁如斯,亘古常新。我,坐在教师宿舍的二楼,总共也只有两层的宿舍,木板地面,踩在那里,有木屐咯吱的声响,面对四面的山,黑黝黝地映射着黄昏的酡红,宿舍边上那一根竹管引进的清泉,没人去关,没人照应,常年累月不会干涸,深夜水滴的声音,抚慰我失意的心田。竹管上面都是松涛,都是嫩叶,水滴石穿而来的小深潭,岁月在这里年老,汪成一掬追忆的情怀。万水千山都是那么清雅,我恨不得立刻羽化升仙。深夜,四野苍茫,月儿停停走走,这边山上小憩,那丛林里穿行,农家的婴孩,在窗棂的月色里,异常安详恬然,没有喧嚣,没有纷扰,尽是清辉敷面,风在树林,云在青天,月在枝头,飘荡逍遥。 月色,如果融入我的思想,投射在黑山白水之间,就有一种枯寂的微澜,游走心间,淡淡哀愁与喜悦并行。喜欢新月,也酷爱满月,新月清雅,衬托山的安静,满月浏亮,惊醒水的灵气,山与水,在月色的沐浴下,神圣的肃穆起来,有了宁静的神性。深夜,煮一壶清泉,沏一把春茶,邀明月共飨,举春色入杯,何等的襟怀,让年轻的我,过早地禅了一点王维山里隐居的《辋川集》之风味。所谓的荣辱偕忘,寄情山水是也!读《文心雕龙》,在山村的夜色下,“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那种醍醐灌顶之妙,岂是此刻在城市里的蜗居里能体会的?! 山里的潋滟春色,夏天的拂面清凉,秋天的层林尽染,冬天瑟瑟的霜降,衬托我心事的茫茫远远,教书也罢,生存也好,都在这里落地开花,这里没有天低云重,没有狂风暴雨,轻曼的细雨,不忍心弄醒湿漉漉的梦,思想,彻底沦陷在安雅的天地间,变得异常清静,明晰。 后来,我离开了这个学校,离开了这里淳朴的民众,离开了这里山川月海,从此,我耳根不再清幽,眼睛没有清辉的月牙,跰手砥足于城市的水泥森林之间,几于失眠,我知道,那种乡村的墟烟,和高洁的山气,纯粹的松涛,清雅的蝉鸣,已经流进我的血液,唯有叶落归根,才能重逢于山那边的天地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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