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隐形的“父亲” |
正文 | 隐形的“父亲” 城郊边一处低矮破旧的瓦房里住着一家六口人,一位中年妇女和5个孩子,孩子爸在一场伤寒中撒手人寰了,丢下这一堆娃和一个遇事只知道哭泣的女人。 家里前四个娃均是男孩,最小的则是一个可爱的女孩。最大的孩子刚满16岁,家里的重担几乎全担在了他的肩上,老二老三似乎都是秀才命,很会念书,不管多穷,家里还是让老二老三上学。还有老四才6岁,最不幸的这四娃还染上了麻疹,因没钱就医,任由这个老四自生自灭。 记得四娃未出生时,老爸老妈一直坚信这一胎定是一个女娃,女娃长大了就嫁了就是了,不用准备给他娶媳妇的本钱。可是四娃降临时还是一个带把的,老爸看着又是一个带把的玩艺儿,有点失望的看着这个皱巴巴的孩子,那哇哇的啼哭声又响又亮,老爸抱起他说道:“四儿呢,你怎么又是一个带把的呀,你前面有三个哥哥,你爸我怎么给你们娶上媳妇哟。你是个女娃该多好,长大了给打发出去就得了,回娘家时还得带酒我喝呢。哎,我这把老骨头得被你们啃光哟!” 正说着呢,门外就来了一位当地德高望重的风水先生讨水喝,先生在屋外就听见里间的叹息声,捻着黑白掺半的胡须说:“贤侄,又得了一个娃呀,把娃抱出来我瞧瞧。”老爸一听此话就把四娃抱出来递给先生,这老先生端详着四娃说:“贤侄呀,你以后有福喽,你看这娃天庭饱满,双眉过眼,这眼睛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透着一股子英气,想必以后定是大将之才呀。命里兄弟姐妹不少,以后兄弟姐妹得靠他喽,父母也得靠他喽,你要好好活呀!等着享这娃的福吧。再说了他投生到你家,这是你的福报,他的衣禄是自个儿命里带来的,你犯不着愁。一片茅草还有一滴露水呢,更何况这娃还面带福相,你就好生养着吧。”老先生边喝茶边说完就径直走了。 四娃爸虽然疼爱这个他老了最有得靠的儿子,但还是早早的归天了。为了不让这麻疹传染给家里其他的孩子,女人在柴房里给四娃弄了一个草窝,抱了一床烂棉被给他,无奈的跟他说:“四儿,你爸丢下你们五个走了,我也没办法,你这病家里实在是没钱治,你自己好知为之吧。要是给你治病,全家都得饿死,现在只有指望观音菩萨保佑你了,能好就更好,不能好就早点去投一个好人生吧,省得跟着我吃苦。”对着这个还不太懂大人心事的娃说完呜呜的哭着出门了。 四娃的麻疹病越发的厉害了,身上长出的疹子多出溃烂,高烧不退,奄奄一息的躺在草窝里。这天刚好遇上四娃的三舅退伍转业回来,带着糖果来姐姐家看望。三舅把口袋里的糖果分给了孩子们,三舅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四娃,就问:“姐,四娃呢?跑出去玩了吗?这点糖果给他留着。”没想到四娃娘哇的一下就哭起来了,抽泣着说道:“他三舅,别留了,他爸把四娃带走了。”三舅大吃一惊:“啊?!四娃死了呀?那个娃长得多好呀,怎么就死掉了呢?”四娃娘擦着泪说:“可能是他爸想他了,就招他去了。”说着又嘤嘤地哭起来。 三舅陷入了沉思,回想起当年入伍前来探望,四娃那可爱模样,圆圆的小脑袋瓜,亮晶晶的大眼睛,胖呼呼的嫩胳膊嫩腿,圆鼓鼓的小屁股。蹒跚着走路象喝醉酒一样,轻轻唤他一声四娃,他就转个头来冲你呵呵直笑,站立不稳的小身子就歪倒在地上,憨态可掬的伸过手来求你抱抱,如今这孩子却幺折了。 正当难过时,只听见微弱的声音传来:“三舅,三舅,我在这里,我是四娃,我没死。”三舅循着声音惊喜地跑去柴屋,发现了又臭又脏的四娃,有气无力的倦缩在草窝里。三舅心疼的抱起他就朝医院跑,随即追出来的四娃妈哭着说道:“他三舅,你别费那心思了,这娃得的这个病没得治,我问过先生了,就算治好了也是一个瞎子,没用的,算了,这个家就这个样,就让他去陪他爸吧!”说着说着又伤心的哭起来了。 心急如焚的三舅不管这些,抱起四娃就去了医院,医生给四娃输液,没两天烧就退了,三舅叫来四娃妈给孩子里里外外的洗干净了,看着四娃妈抱着孩子舍不得的样子就劝说道:“姐呀,这孩子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呀,儿多也别拿牛踩死嘛,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娃生得这么周正,你怎么就不心痛吗?我知道你家困难,但这不还有我们还有你娘家嘛,就算这娃眼睛瞎了,有他在或许还会陪你到老,或许还只有他才会为你养老送终。其他的娃可能在长大了就各自飞了,现在姐夫也走了,以后你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留四娃在身边,让他给你做个伴也好嘛。”三舅的一席话说得四娃妈泣不成声,其实她也舍不得四娃,天下哪有妈不心疼娃的,但她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四娃懂事的晃动着小手要给妈妈擦眼泪,可是小手儿在空中比划了好几下也没找着妈妈的眼睛。这举动着实吓坏了三舅和四娃妈,三舅手里拿着糖果在四娃的眼睛前晃,心疼的问道:“四娃,看看三舅手里是什么?”四娃皱了好几下眉眨了好几下眼睛说道:“三舅,天黑了,你把灯点上我才能看清楚。”三舅一听完了,这才上午十点不到呀,外面是大太阳呀,这娃的眼睛真瞎了呀?四娃妈似乎早有心里准备,木讷的呆坐着。 三舅疯了一样的跑去找医生,但是太晚了,医生也说这是无能为力,除非换眼角膜,但去哪换?哪来钱换?同样无能为力的三舅一个人跑去医院外面痛哭了一场,倾尽所有为四娃买了很多很多的吃的玩的穿的。 从那以后,四娃的病好了,回到家里就是给妈拉风箱,天气好的时侯就去地里摸着割猪草。穷得揭不开锅的日子在一年中占很大的一段时间,稍微好一点的季节里,唯一最补的就是鸡蛋下面条,但是那一个鸡蛋只有大哥能吃,因为老妈告诫他这家里的顶梁柱是大哥,要是大哥累垮了,全家都没饭吃。所以四娃从来没有去奢望那个鸡蛋面,只有在大哥捞去的面汤里撒点面粉吃点面糊汤。就算后来日子好一点了,那鸡蛋面还是轮不上他吃,还有二哥三哥读书要用脑子,他们也要补,妹妹小也要补,家里唯一不用补的就是他。 再艰难的岁月也慢慢地过了好几年,大哥散尽家里所有娶来了大嫂,这位众星捧月的大嫂一过门就闹着分家另过,无奈之下大哥就分家另过了。 二哥因成绩优异被大学录取了,三哥还在念高中,面对家贫如洗的家,要承担这一家子的开销谈何容易。四娃妈彻夜难眠,唉声叹气的哭泣这日子怎么办?四娃听见老妈的哭声就摸索着拉着老妈的手说:“妈,有我呢,我再多喂几头猪,等到猪长大了买了钱就给二哥三哥交学费。”四娃妈哭得更凶了,泪流满面的抚摸着四娃:“四儿呀,你小小年纪就顶起这个家哟,这几年你养猪的钱都被大哥花了,现在又还来管二哥三哥,按道理他们就不应该上学了,但我跟他们讲都不听,非要读,你看这个家还有什么供他们读书的。”四娃并不赞成老妈的想法,安慰老妈道:“妈,二哥三哥是读书的料,哥哥们以后发达了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我支持他们。”老妈看着懂事的四娃,心里舒坦了一些。 两年过去了,二哥大学毕业了,老妈想到这下应该可以松口气了,二哥参加工作了就可以帮补一下家里了。可是二哥有他新的生活,他需要用钱的地方更多,没有多余的钱寄回家。 三哥终于也考上大学了,当三哥拿着录取通知书时都激动得哭了,跑去猪圈找到四娃,紧紧的抱着四娃说:“四儿,三哥感谢你,要是没有你支持三哥,三哥就没有今天,你就象老爸一样,是你撑起了这个家。” 老天爷非常怜爱四娃,就算眼睛看不见,但他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他成了村里的养猪能手,身残志坚的楷模,还被区上县上选去大会上发言。面对荣誉,四娃心里好痛,他感谢上苍赐予的力量,让他可以做正常人的事。他也痛恨上苍,为什么夺走他的双眼,让他的世界一片漆黑。四娃每每有心事,就跑去猪圈里对着猪说,说完哭完出来又是笑呵呵的。 十五年过去了,最小的小妹也去广州打工了,二哥三哥都有体面的工作了。四娃也变成了一个小伙子了,一米八多的身材高大又魁梧,跟小时侯一样天庭饱满,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眼睛虽然失明,但不象其他盲人那样要么闭着,要么深陷或上翻。四娃的不是,他的眼睛和正常人的一样,只有你和他说话时才能知晓他是盲人。比如你和他面对面站着说话,他的眼睛是看向左边的。他的眼睫毛又浓又密又长又翘,下眼睑上还有两条卧蚕,这让他显得特别的和善而又亲切,高挺的鼻梁端端正正的,薄而有型的嘴唇透着刚毅,微笑时就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曾有人说四娃很像张国荣。 四娃虽然长得很帅气,但依然跟着母亲一起呆在农村撑着这个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养着猪。每逢节假日遇上二哥三哥或者小妹回来,四娃就早早的准备着丰盛的饭菜。二哥带回女朋友来让老妈过目,老妈很欣慰,拉过姑娘的手说着话儿。二哥则拿出好衣裳来给四娃,感激的望着四娃说:“四儿,二哥能有今天,全靠有你呀,若没有你,妈在家也不可能把家里家外打点得这么好,这个家靠你呀。”说完这些,二哥双膝跪地抱着四娃的腿泣不成声,面对眼前这个双眼失明的兄弟,他内心有太多太多的亏欠,是四儿象父亲一样照顾着全家人。 每当夜深人静时,总能听见四娃剁猪草的‘嚓嚓’声,多少个日夜里,四娃就着月光摸索着拾柴火,寂寥的人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陪伴四娃的不光是老妈,还有忠实的影子。他的眼睛虽然看不风万家灯火的温馨,但他的心里装着一家人的温暖。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桂花树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在宁静的秋夜里抚慰着他惆怅的思绪。草丛里的蛐蛐儿唱着四娃独享的曲子,那是广播里无法听到的。广播带给四娃的是广袤天地的奇闻,帝王将相间的情缘恩仇,而这夜却赐予他是更遥远的深情。 四娃40多岁了,现在除了老妈和三个哥哥唤他四儿,再没有人再叫他四娃了,村子里的人们叫他瞎哥。 瞎哥的童年伙伴衣锦还乡,当听说瞎哥为供哥哥们上学的事迹后很感动,很想帮他一把,但他眼睛看不见,不知道该给他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工作。最后就想着自己接的工程上有很多的废铁,就递给瞎哥一块磁铁,让瞎哥去拣铁卖。 这时侯的瞎哥认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了,永远走不出自己的村子,谁知童年的伙伴还可以为自己找到一份工作。他兴高采烈的找到母亲商量,母亲心里有难过也有开心,最后决定陪着瞎哥一起上工地,这样可以当瞎哥的眼睛并且还可以帮他做饭。 娘俩来到工地,工友们纷纷出手相助,帮娘俩搭工棚,送生活用品,很快娘俩就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窝了。瞎哥很快就适应了这份工作,也慢慢的有了积蓄。现在哥哥和妹妹都成家了,瞎哥挣来的钱都存着。 六年过去了,娘俩辗转了好几个工地,存折上的存款也多了起来。 小妹一直牵挂着四哥的后半辈子的幸福,心里记挂着能为四哥找个老伴就好了。恰巧那天去同事家做客,看见同事家的保姆长得慈眉善目的,就拉过同事打听保姆的家庭情况。听说这位保姆的老伴过世了,她的年纪跟瞎哥差不多,小妹有心给保姆牵线。 这位保姆虽然已经做了奶奶,但依然是风韵犹存,烫着波浪短发,高高大大的,稍微有点胖胖的,但身体十分健康。做得一手好饭菜,特别是照顾同事家的老人,那叫一个心细。 小妹试探着商量三位哥哥,当三位哥哥听说后十分赞同,大哥首先说愿意资助一万元,二哥三哥马上说出资两万元,小妹也表态出资两万元,兄妹几哥激动得热泪盈眶,回想这位如父亲一样的兄弟终于可以成家了,感谢上苍有眼。哥哥和妹妹出资带着瞎哥去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虽然视力不如常人,但瞎哥能自己出门过马路了,能避让车辆。 保姆听说给她介绍的老伴是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当时就谢绝了小妹的好意。小妹并不气馁,底气十足的跟保姆肯定要是见了四哥她肯定会同意的。 小妹风尘仆仆的跑去把瞎哥接来她家,并约保姆无论同意与否都要去跟四哥见个面。保姆人很好,想到别人也是一番好意,见就见吧,这年头世道太平,应该也不会对我一个半老太婆有什么过份举动吧。保姆心一横就去了,当她走进小妹客厅,左看右看也没见着一个盲人,倒是有一位长得俊朗儒雅,骨骼清奇的中年男人在沙发上坐着。保姆以为是小妹家来串门的老师呢。只听得小妹端来茶水介绍道:“大姐,这就是我四哥。”这一下把保姆给愣住了,这么帅气的一个男人是介绍给我当老伴的呀?当时还有些害羞起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小妹给四哥说:“四哥,这是我给你说过的倪大姐,你们聊聊吧,我去削点水果。”小妹说罢就径直去厨房了。 俩人都同意了,接着就各自商量家里人,倪大姐的儿子虽然有点不大同意,但两老人有意也就没再太多干涉。约摸半年后,瞎哥结婚了。听说瞎哥迎娶倪大姐还是按照小年青的标准,瞎哥妈给了倪大姐一个金戒子,瞎哥还给了倪大姐的老妈9800块彩礼,还花了为倪大姐买了社保。 婚后的日子瞎哥过上了好日子,城郊的房子遇上拆迁,补偿给瞎哥一套三居的电梯房,二哥三哥和小妹的补偿款都表示留给瞎哥,倪大姐成天到晚都乐哈哈的,见着熟人就热情的招呼去坐坐。 儿女们都长大了,能飞的都飞走了,不能飞走的瞎哥夫妇俩守着垂垂老矣的老母。每天倪大姐都凑近老妈耳边大声问道:“妈妈,今天想吃点啥,我去买。”满脸皱纹的老妈笑开了花,摇着手说:“儿呢,妈就喝点米汤糊糊就是了,吃了拉也拉不出来,难得你帮妈收拾。” 83岁高龄的老母得了直肠癌,能吃不能拉,每次都是倪大姐一点一点的抠出来的。医生都宣布老年人各个器官都老化了,治疗作用不大。但倪大姐还是伺侯老人到86岁寿终。 老人唤回全家大大小小20多口人,抹着泪跟子孙们叮嘱:“你们以后要敬重四儿,没有他帮着我,这个家现在也就不在了,老二老三也上不了大学,是他顶替你们的父亲来照顾这个家。他长这么大没吃过好的更没穿过好的,一天到晚做个不停。我这当娘的对他有愧呀,对不起四儿,他是我们这个大家的主心骨。”老人说完就驾鹤西去了,一轮金黄色的秋日正悄悄的落下了山头。 暖暖的冬阳照在瞎哥的身上,大哥家快娶孙媳了,大哥大嫂正高兴的来找瞎哥商量黄道吉日,大哥挠着有些花白的头发还有点腼腆的说:“四儿,大哥还有些拿不准,你帮大哥拿个好日子。” 晚年的瞎哥在公园里高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倪大姐笑意盈盈的看着听着,接近黄昏就搀扶着瞎哥回家。倪大姐的儿子打来电话:“爸妈,今天来我这儿吃鱼,我负责给爸挑刺。”瞎哥高兴的回道:“要得要得,一会咱爷俩喝两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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