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小猫壶 |
正文 | 两个村子隔着一道河,河这边叫北曹庄,对岸当然就叫南曹庄了。我在南边的村子里住下,每天到北边部队的卫生所去扎针。 过了河,靠河的阳坡有一片砖瓦房,那是公社和供销社所在地。在公社的院子里还驻着解放军,应该是个营部吧。我当时还没有这个概念,现在回忆着,那个卫生所有一个班的解放军,而且团部在县里,想必这里就是营部了。可是我没有见过营长,我只记得也只认得卫生所里的几个叔叔。部队刚从东北开过来,他们大多操着纯正的东北口音,许多近年来颇为流行的东北方言,比如得瑟,熊色,那疙瘩什么的,最初是从他们嘴里听到的。 每天我是第一个来,我没有别的事,请了长假来看病的。给我扎针的是曹医生和魏医生。这是我的叫法,他们内部叫医助,医生应该是个更高级的职称了,卫生所不会有。扎上针我就躺在一旁的床上养针,这时就不断有人来看病。有战士,也有地方上的老百姓。两位医生问诊开药,随后就把方子给了小刘叔叔,小刘拿了方子来到靠墙的一排橱子,那里面摆满了酱色和深蓝色的瓶子,小刘从里边的某些瓶子里倒出药片,装进一个巴掌大的小纸袋里,随手写一个3和2,随口说道:一天吃三次一次吃两片饭后吃。时间一长,我也学会了,有一次小刘刚装好药片,我就替他说了,逗得满屋人哄堂大笑,可是我说的没错。 还有一个大个子河南兵,他什么病也不会看,每天的工作就是把煤火烧得旺旺的,然后就在院子里打煤饼。他还喜欢到河边去踹冰,蹲下身,抬起穿着大头鞋的脚,咣咣地踹。我坐在旁边出神地看着他,他也不说话,河谷里回响着铿锵而单调的声音。有时,厚厚的河冰被他踹出一道裂缝,他就不再继续踹了,脸上露出无比幸福的笑容。 魏医生说我的腿要用酒糟包起来,小刘就领我去村里的烧锅找,在烧锅上小刘和掌灶的老乡谈得很热火,老乡就拿出酒来给他喝,他们就一起喝,小刘喝得脸通红说话也变了腔调,把我吓坏了。老乡告诉我他没事儿,是想家了。回去时小刘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后来我们就成了最好的朋友,他给我找小人书看,我们坐在机井房的墙根下晒太阳,他教给我唱了一首军歌: 钢铁的部队 钢铁的英雄 钢铁的意志 钢铁的心 这首歌很有力量,只用了两天我就学会了。小刘说这是他们军的军歌,并给我讲了秀水河子,三下江南,四战四平的故事,他说能当上这支英雄部队的兵,在家乡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出身要好本人也要优秀,接着他就叹气说可惜到现在他还只是个卫生员。我不明白卫生员有什么不好,大人们的事就是麻烦。 后来房东娶媳妇,我没地方住了,就到卫生所和解放军住在一条大炕上。他们管叠被子叫整理内务,我盖的花被子到了早晨就被专门藏起来。 临近春节时,我要走了。临走那天,团部卫生队的雷队长来了,他宣布曹医生入了党。小刘自己躲到机井房掉了眼泪,我去安慰他,却比他哭得更厉害。他送给我一只小瓷壶,造型是一只上花猫,一只小爪子向上伸着,就是壶嘴。 这只壶我至今珍藏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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