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麻果 |
正文 | 麻果,其实是一种叫苘麻的一年生草本植物的果实。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故乡人是一直将苘麻称之为麻果的,至于故乡人为什么将一种植物的果实而变成它的代名词一代代地传下去,至今我都无法探究其原因。不过,麻果这个植物的名称,在我脑海里却是根深蒂固。记得当年故乡的麻果不是农民耕种在田野里的农作物,而是野生的。如果说将田野里的农作物比作是田野的孩子,那么麻果就像是田野里疯长的野孩子,每种农作物的农田里都有它们的身影。 记忆里,故乡的麻果遍布田间地头春生夏长,常常不招大人们的待见,可是在我们这些农村娃娃的眼里,它却是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极好礼物。尤其是到了秋天,一阵秋风吹来,此时无需去咀嚼,麻果那诱人的香随风从村外的田野里飘来,飘过屋顶、穿过炊烟然后在院子里飘来飘去。霎时,刺激起了我们的嗅觉,味蕾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那一刻迫不及待地想咀嚼到它的香来。那个香啊,可是比芝麻粒还要香的哦。天晴朗朗的,约上三五个要好的小伙伴,“走啰,去摘麻果啦。”一时间,栅栏门“吱扭”一声声过后,从院子里飞跑到巷子里的娃娃们追赶着奔向田野。其实,在还没有等到麻果真正成熟,还是一枚枚青果的时候,我们的小嘴早已耐不住一条条小馋虫的勾引,早已把田间地头里各个小手能够得着的麻果摘下来吃进肚子里,说不定那一粒粒不太饱满且带青涩的果实可能在我们的小胃里还委屈地哭泣过呢。 说到故乡的麻果,因为它们是野生,还真的具有野性。也许是故乡的水土肥沃,不招大人待见的它们自顾自地生长。不需施肥和浇灌,只要是有阳光的照射、雨水的润泽,它们就会在泥土里自然疯长。麻果尽管身材瘦小,甚至与很多农作物比起来要矮很多,可是在我们这些农村娃娃的眼里和心里,它却是高大的、其它农作物不能比及的一种天赐良品。离开故乡几十年,虽说再也没有看到过麻果,可是每每想起摘麻果、吃麻果的那些事,在我记忆的橱窗里,正是因为有那些美好的记忆,才能还原舒展开一幅童年那充满快乐的优美画卷。 春天,向来是一个充满生机勃勃的季节,而那些冬藏的物种更是蓄势待发。一声春雷、一缕春风、一点一滴贵如油的春雨,唤醒了冬眠的大地。而那些每年秋天里,麻果的蒴果张开嘴弹落到田野上的麻果一粒粒也都苏醒了,破土而出吸一口略带寒意的春风,田野上星星点点的绿越来越多。瞧,有个性的一株独立,合群的三五成群的结伴而生。春天的阳光洒在田野上,一片生机勃勃日日新的田野,好似举办着一场以绿为主色调的大秀场,田野更有了灵性。耕牛在犁地,扶犁的三爷爷一声声吆喝,“呿、呿、呿”的声音由远而近,接下来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和着三爷爷几嗓子皮影戏的腔,“三爷爷,再来几嗓子皮影戏吧,我还没有听够那。”另一块农田里正在干农活的后生冲着三爷爷大喊几声,三爷爷耳背听不到后生的喊声又自顾自地吆喝起耕牛来。麻果的小幼苗们也竖起耳朵来听着三爷爷的吆喝声和皮影戏,伴着三爷爷的吆喝声和皮影戏,等到暮春时分,田野已是一片绿油油,远远望去你已经分不清那一株是麻果了。在过些时日,远处的麻果已被满眼的绿藏起来了。这时候,你若是想找寻麻果啊,还需走近它。 每年的六、七月份,是是故乡的麻果生长的鼎盛时期。尽管大多数的麻果每株也就是高约一米左右的样子,可正是这小巧玲珑的样子,此时却变成田野里的一种夺目和耀眼。麻果从来都不想和田野里的任何作物比身高和容貌,这时候你走近它你会发现,原来它的绿是那么的柔美。它的那种绿,是你能用手触摸到的一种细致的、柔和的绿,不淡、不稠,却是恰到好处的那种色调且极具质感。如果你是一个耐心的人,那么请伸出你的手轻轻地触摸一下麻果秧子上的叶子吧。你会惊奇地发现,一片片形如心却又酷似桃子的绿叶两面都是柔毛,那一刻感觉你的手是在抚摸着一层绒毛,滑滑的毫无粗糙感。那是一种让你抚摸起来爱不释手的绿,贴到脸上也是柔柔滑滑的,你的唇或许会有种莫名的蠢蠢欲动,想一口咬出它的绿汁来。这时候的你,仿佛会感觉到原来绿色也是有温度的颜色,绿在你的眼眸里变成了一种令你倾心的暖色调。抚摸过麻果秧子的绿叶的柔美,再打量一下它已盛开的黄花的耀眼。麻果的花单生于叶腋,倒卵形的五瓣花极具特色,深受女娃娃们的喜爱。记得当年好多女娃娃都喜欢摘下一朵朵麻果的黄花,戴在耳朵旁比试着谁更好看一点。男娃娃们则在一旁嘲笑我们女娃娃怎么那么爱臭美,口里还不时地叫喊着:“羞羞答答戴朵花,不如趁早嫁个好人家。”有腼腆一点的女娃娃,一听到男娃娃这样的话,赶紧取下耳朵旁的黄花不敢再戴。而厉害一点的女娃娃,则是追着嘲笑她们的男娃娃满巷子跑。逗得巷子里那棵老槐树下,做着针线活的婶子大娘们一连串的咯咯直笑。 “二奶奶,管管你的宝贝孙子吧,他净欺负我们女娃娃了。”有女娃娃向男娃娃的老奶奶告状了。“中、中,等奶奶教训他,给你出气啊,大孙女。”老奶奶咳咳两声,苍老的声音分贝略有提高,“三娃,你若是再敢欺负女娃,看我回家非拿笤帚疙瘩打你屁股不可。”“三奶奶,您还真舍得打您那宝贝孙子呀?”人群里有人嬉笑着跟三奶搭腔,随后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声。儿时,娃娃们嬉闹是常事,没有谁跟谁真正计较过,过两天照样还会聚在一起玩耍,想想那时的我们该是多么的单纯且快乐啊。 八月的北方已是炎热的季节,玩耍中的娃娃们每天都期伴着麻果早一天结果,隔三差五的就会向从农田里出工回来的大人们询问,“妈妈,田里的麻果长大了吗?现在可以摘着吃了吗?”“还小呢,有点涩嘴呢。”娃娃们尽管常常是听到这样的回答,也按不住他们一颗颗好奇的跃跃欲试的心,嘴里嚼着涩香也是一种快乐。麻果似乎懂得娃娃们猴急的心,不负重望地生长。麻果不光叶子有特色,它的果实更具特点。乍眼看上去,它们似一个个状如口朝上的小铃铛那般可爱,静心仿佛可以听到小果粒破皮而出的细微声音。若是再仔细端详它半球状的形态,眼前又如一个个小磨盘那么精巧。这个时候,你不得不感叹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物种是多么的奇妙。秋意渐浓,麻果一天天接近成熟。等到麻果长成青白色,麻果的纯正味道才能极好地释放出来。久而久之,娃娃们掌握采摘麻果的时间和技巧似乎更老道了。太小的涩嘴,甚至微麻当然是先弃之不理,等待它变成他们心中的宝再采摘也不晚。太老的尽管嚼之有香,但是干硬,暂且收之藏之以待慢慢食之。最招他们喜爱的,当属不老不嫩的青白色的果实了。这样的果粒饱满不说,且嚼在嘴里满口的浆汁,醇香唇齿还会越嚼越甜。我始终觉得,那个味道是那个时代里记忆最深的一种天赐的绝佳的美食。因为我们咀嚼出来的味道,不止是满足了我们味蕾的需要,而是在咀嚼着我们童年的快乐,这种记忆终是永远挥之不去的。 因为是野生的,麻果即便是挤在农作物的农田里,只要我们不踩到农作物是随时可以钻到农田里采摘的。当然,若是不小心碰倒了农作物,被耕作的大人们骂上几句是免不了的,“谁家的小兔崽子?”大人弯腰扶起被娃娃碰倒的农作物,满脸心疼嘴里唠叨着。娃娃们见自己闯了祸,个个扮出小鬼脸跑出农田,慌乱中不知道是谁又将农作物踩倒了,此时后面又会传来一连串的斥责声,“下次不许再到农田里来,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糟蹋庄稼,我就打断你们的小腿。”娃娃们不敢停留气喘吁吁地跑到远去的田埂上,坐下来嚼着满口溢香的麻果商量着他们打算进军的下一块“战略地”。这块农田不让进,娃娃们常常是采取迂回战术,下一次又会钻到另一块农田里去寻麻果吃了。 坐在大炕上嚼着麻果香,望着窗外飘落的黄叶,秋深了。没有成为我们口重之味、腹中之食的麻果们,又已随着大自然的法则弹落出来,散落在田野上自生自长。麻果一年又一年地发芽、开花、结果伴随着我们的童年,如今我已是中年。时光已远去,离开故乡几十年,我不曾再与它相遇。只是期待着,哪怕是一个偶然,刚好遇见它。 “哦,麻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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