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年华 |
正文 |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竟然开始害怕抬笔写文章,害怕以一副即将打开word文档打字的姿态坐在电脑前,更害怕已经开始动笔写的文章,写了一半,却无论如何也继续写不下去。害怕自己不会再有以前的文笔,以前的才情。母亲常质疑明明我并没有读过多少书本,看过多少美文,为何也能略通文字,以拙笔以书情。我说大概这是天赋吧。可是现在,真的害怕,害怕上天收回这种天赋,就像逝去的时间一样,就像我称之为青春、称之为年华的时间一样,一去不复返。 忽然想到《伤仲永》,大概是初中学的第一篇古文吧,也大概是我此生接触的第一篇古文。“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自认无仲永之才,而父母皆为文雅之士,我从小便在各种场合,以各种心情听到这么一句话:“回去用这件事写一篇作文”。小时候体弱多病,常常住院输液,父母与外公常在我卧病之时教我背诗背词,直到今日,我还记得父亲教我“黄四娘家花满蹊”的样子,教我“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情景。假期常态:家中电视机终日难有工作,父亲双脚搭在茶几上,捧着一本《霜冷长河》;母亲侧卧沙发,手持《稻田里的守望者》;而我,在书房中拿着《围城》,时而笑,时而哀。若说罗马非一日建成,那我略通文采,又岂能以“天赋”二字概括?若非父亲整日“红酥手,黄藤酒”,我怎至于对《钗头凤》倒背如流;若非母亲时时传授美文佳句,我怎会深谙诗词歌赋。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那么闻道授业,承于父母,岂敢遗忘,岂敢懈怠? 想到方仲永,便想到《山的那边》,记忆中似乎是初中的第一篇课文。山的那边是什么呢?小时候我也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居住的地方,三面环山,而山的那边又是什么呢?随小伙伴们爬到山顶,哦,原来山的那边,还是山。那更远的地方又有什么呢?我一次一次,翻过一座一座更高的山,离家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甚至翻过了喜马拉雅山脉,翻过了高加索山脉,来到了阿尔卑斯的另一侧。“山的那边是什么呢?妈妈给我说过:海。哦,山的那边,是海。”是海,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的,我甚至用手触摸过,用脚丈量过,用心聆听过。曾经山的那边,还是山,但当我真的看到这片海--“妈妈”口中的海的时候,我却回过头,那个“妈妈”在那里?我的妈妈又在哪里?哦,我把我的妈妈忘在山的那边了。当我最终到达山的这边的时候,这边有什么呢?这边有海,有梦,有奋斗,有坎坷。但是背后的这一座座山的后面又有什么了?这是一个我不曾思考的问题。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那是父母、奶奶,外公、外婆、舅舅、小姨,以及其他所有思念我对我翘首以盼的地方。山的那边,是家。 然后是什么呢?《走一步,再走一步》。然后呢?《紫藤萝瀑布》,就是这样,一步,又一步,面前的风景越来越美,但身后的脚步却越来越长,身后的回忆却越来越模糊。“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朗读并背诵全文”早已忘记。欲与友人“会与会稽山之南亭”,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想去一趟洞庭湖,看看“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还想去一趟清华园,瞧一瞧“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还想去一趟泰山,看一看“登泰山而小天下”;还想去一趟康桥,去感受”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还学过什么呢?还经历过什么呢?还期盼着是那么呢?无非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无非是“寒蝉凄切,对长亭晚”,无非是“不思量,自难忘”,无非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刚刚收到一条朋友发来的信息——外面下雪了。在来这里之前就听说这里是从不下雪的,可是两年之前,我们到的第一夜就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就像在家乡的时候,那也是一块被称为“天府之国”的不下雪的土地,可是每年都会下那么一两场雪,在地面的积不起来的雪,却足以让我们这群南方的孩子们欢呼雀跃。阴差阳错,与挚友逃课看雪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看到这条信息之后,我立刻披上衣服,出门看雪。真的下的好大,虽不曾见过鹅毛,也斗胆用鹅毛大雪来形容。记得我刚才开始写这片文章的时候也只是寒风瑟瑟。曾有位老师说过我是那种情绪会被外界左右的人,尤其是天气。可是此时,是么?朋友们都说我是严重中二病。是的,此刻,面对着雷恩数年难遇的一场大雪,我就是觉得,是我的情绪左右了天气,是我的情绪左右了这个世界,这个红尘。 我并不是没有见过大雪纷飞的夜晚。在北京的半年,在大雪纷飞的夜里,思考未来的路,思考以前的人。纠缠的情感在那个冬天体现的淋漓尽致,依然分不清酒醉与清醒地界限,分不清过去与未来的区别,说过的,没说过的;承诺的,没承诺的;相信的,不被相信的,如今看来又有什么区别呢?坐在墙头,和忠州一起吃着烧烤,听他说“以后我们每天都卖烧烤坐在这里吃”;在歌厅里,和骚哥一起撕心裂肺地吼着“听,海哭的声音”;在北科的花园里,听华姐说“不要想那么多啦”;在电话里,听2b说“以后我给你投资你去浪”;还有和左姐一起讨论北京有什么好吃的,和于乐在寒风中默默无言的喝酒,听曾经的挚友说:“你怎么变得这么温暖,好想抱抱你”。 摊开手掌,看雪花落到掌心。就算是鹅毛般的雪,也是会化掉的,记忆把现实刻画的历历在目,却也会被时间风化。不会再草率的给出任何承诺,任何誓言。现在能做的,只是弥补,只是缅怀,只是悼念。 常听人说,悲愤出诗人。或许是日子过得太过无味,或许是情绪已经被二十年的起起伏伏磨练的波澜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曾经我立志拥有的心态,如今已经修炼出了成果,为什么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用了这么久,想把自己从性情中人变成刀枪不入,还是我已经走火入魔,变成了铁石心肠? 记得曾经有次坐在父母的车上,看见车窗外有一家人是开路边小餐馆的。父亲正在厨房里炒菜,母亲正在招呼客人,他们的孩子——一个穿着背心的小孩子,坐在众多客人旁边的一个空桌子上做着家庭作业。当时,我不禁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平平淡淡才是真啊”,说罢,看见父母惊讶地盯着刚上初中的我。发此感慨,实在与我当时的年龄相悖。然而现在看来,当青春将逝,年华不复的时候,当“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的时候,我却宁愿我不是一个因悲愤而声名远扬的诗人,不是因为落魄而文思泉涌的骚客,我希望我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人,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一个波澜不惊的人,一个睿智却淡定地人。 曾与一个作家老师讨论,当我们开始动笔写文章的样子,都必须心无旁骛,专心致志,不会也不能接收外界的干扰。所以在此我对那位告知我外面下雪我却没有回复的朋友表示歉意,很感谢你的提醒,让我能不错过上天的馈赠。同时,也是你和其他的朋友让我有幸享受现在的平淡的生活,你,你们,也都是上天于我的馈赠。 来法国也快两年了,就当这是我对这两年的总结吧。前几天发自己13、14、15年的照片的时候,就已经在感叹自己这几年的变化。其实最最大的变化都不是照片能记载的,就像曾经有人给我说“最美的东西从来不是我能看见的”一样。我不能阻止年华的流逝,就像我不能阻止时间的继续。 勉强拼凑出这两千多字,我终于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仅有的一点肤浅的文学素养还在。仔细思考,倒也觉得不是因为上天忘了收回。 因为雪还在下,夜还漫长,青春将逝,年华却还未走到尽头,只是做了一个总结,变换了一种形式,继续进行,继续这悲惨而又幸福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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