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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萨特与波伏瓦:惊世骇俗的爱情重奏和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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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与波伏瓦:惊世骇俗的爱情重奏和插曲

杨开显

1929年春天,在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校园里,萨特正怔怔地目送着一个高挑、美丽的背影渐渐远去。突然,他的同学、好朋友埃尔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他说道:“我介绍你和她认识,怎么样?”发愣的萨特这才回过神来,不无尴尬而又喜形于色地答道:“有什么不可的?那就帮我约个时间吧!”原来,萨特想要约会的女同学波伏瓦与埃尔博是好朋友。

萨特和波伏瓦由埃尔博介绍后很快就成了最亲密的朋友。他们如影随形地漫步在开着百合、金莲花、红山茶的校园里,如胶似漆地依偎在四周镶嵌着星星点点的花朵的青草地上,讨论着笛卡尔、斯宾诺莎、叔本华、莱布尼兹和尼采等哲学大师的专著,谈论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斯丹达尔、普鲁斯特和乔伊斯等文学大师的作品,有时为了一道哲学命题或一篇短篇小说争论不休,有时又互相开开玩笑。萨特接过埃尔博为波伏瓦取的“海狸”的绰号,也亲切地称她为“海狸”;而波伏瓦也善意地反唇相讥称他为“海象”。

大学毕业了,两人获得了大中学校哲学教师资格。而波伏瓦这时却决定随家人到南方的一个小镇去度假,她也希望萨特能到小镇与她见面。1929年8月的一天,萨特也来到小镇。黎明时分,波伏瓦全家还在睡梦之中,波伏瓦就溜出门,穿过朝露未晞的草地,来到约会地点。8月的大自然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在蓝天下,在绿树中,在小溪旁,在小径上,一矮一高、一结实一瘦长的一对青年男女,轻轻地挽着手,一边散步一边畅谈。他们除了继续着以前的哲学和文学话题外,还谈起老师、同学、朋友、生活和前途。他们时儿热烈地争论几句,时儿又不由自主地发出爽朗的笑声,引来稀少的行人惊奇的目光。南方的小镇给回到巴黎的萨特和波伏瓦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秋天的巴黎是美丽的。萨特与波伏瓦在卢森堡公园约会,满足彼此“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渴盼;又在香榭丽舍大街漫步,感知街旁飘落而下的落叶的窸窣。有时,他们身着晚礼服,或者参加文艺沙龙,或者去听音乐会,或者到“拉库柏尔”翩翩起舞。一次,看完电影,他们俩步行回拉丁区。夜幕降临了,寂静取代了白昼的喧嚣,月光如水洒在缓缓同行的这一对恋人身上。两人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融合,已深入到对方的心灵深处,两人心心相印,在思想和感情上开始奏出美好、和谐的二重奏。他们默默地走着、走着,终于萨特打破了沉默:“海狸,我们签一个两年的爱情契约吧!”接着,萨特说道:在今后两年里,我们要遵守这个契约,以最亲密的方式在一起生活,但彼此互不干涉,可以各干各的事,包括允许有其他“偶然的爱情”。萨特强调双方要给对方最大的自由,但要彼此高度信任,互不隐瞒,永不撒谎,要毫无保留地向对方坦白自己经历的一切,包括自己“偶然的爱情”。萨特这一前无古人的“爱情契约”并未使波伏瓦感到惊奇,她与他是同一类人,两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因此她以前既然已经接受了萨特的“我们之间的爱,不是那种凡夫俗子的爱,我们是发自心灵深处的至真情爱”的爱情理论,现在就应顺理成章地接受根据爱情理论制定的这个“爱情契约”。

1929年11月,萨特开始服1年半的兵役。他被派到气象站工作。兵营单调的生活使萨特感到乏味,他只有拼命读书,在闲暇时想念起波伏瓦来。波伏瓦利用假日或星期天去看望萨特,并带来萨特想看的书和一些食品。她与萨特常常在离气象站和她所住旅店不远的小山上幽会。他们比较拘谨,不敢在小旅店发泄彼此的爱欲,就到户外,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体验激情迸发、热血贲张的欲仙欲死的灵肉快感。

1931年春天,萨特服兵役期满,得到在巴黎西北200余公里的勒阿弗尔男中的一个教职。波伏瓦也将到离巴黎800公里的马赛女中执教。两人要分离了,再也不容易见面。萨特认为可以修改“爱情契约”,并建议结婚,他说:“如果我们结婚,就有两个人一起工作的便利,再者,从长远的观点看,这种结合不会严重影响到我们各自的生活方式。”波伏瓦对萨特的变化并建议结婚感到奇怪。她经过慎重考虑后回答了萨特:“我们用不着为世俗的陈规陋习而不遵守当初的‘爱情契约’,那样,等待我们的可能是更大的伤害和折磨。”当然,波伏瓦也曾差一点向她所说的“陈规陋习”——结婚——屈服,原因就是孩子。但她自从认识了萨特后,更强化了艺术创作是比生孩子更重要的事业。这一点被很多人渲染为波伏瓦缺乏伟大的母爱。面临彼此的分离,两人还是修改了“爱情契约”的期限,将期限长久地延长下去。波伏瓦对此写道:“我们不发誓永远忠诚,但我们的确同意延迟任何分手的可能性,直到我们相识三四十年的久远的年代。”他们没有山盟海誓,但保证遵守延长期限后的“爱情契约”,彼此的关系只允许短暂的分离,不允许长久的天各一方。就这样,在常人看来近乎怪诞的两个天才人物在“爱情契约”的准则下,既彼此约束和忠诚,又彼此自由和独立,在共同的事业和生活中,演奏着和谐的“二重奏”。

可是,在萨特和波伏瓦演奏着和谐的“二重奏”之外,也演奏了失谐的“三重奏”。

波伏瓦在卢昂一所中学教书时,很喜欢毕业班的一个18岁的女学生奥尔嘉,她是一个金发美女,但被形容为“小淘气鬼”。她具有波伏瓦和萨特所欣赏的真实和直率的品德,性格极端、狂热和蔑视陈规。她读书不用功,成绩不大好,喜欢游玩、音乐、舞蹈和争论,跳舞可以跳到累昏为止。波伏瓦不仅喜欢她,而且迷恋她。而奥尔嘉也崇拜波伏瓦,十分依恋自己的老师。奥尔嘉走进了波伏瓦和萨特的生活圈子。萨特也很喜欢奥尔嘉,并被后者的美丽动人和聪明活泼迷住了。他与波伏瓦单独辅导奥尔嘉的哲学。可是,奥尔嘉对哲学兴趣并不太大,又缺乏坚强的意志力,这一计划只得落空。但萨特和波伏瓦依旧爱她。萨特为她讲故事,说笑话,千方百计取悦于她。而奥尔嘉在萨特面前,千娇百媚,小鸟依人。波伏瓦与萨特认为,接纳奥尔嘉组成3人家庭,共构美好未来,是一种富有创意的生活实践。于是,3人白天在塞纳河畔闲逛聊天,晚上在酒吧舞厅饮酒跳舞。两个成年人让一个女孩子成为他们的旋转中心,任她一会儿转向萨特,一会儿转向波伏瓦。但每一次这样的转换,就要打破萨特与波伏瓦之间的平衡,在两人的心灵深处激起涟漪。本来,他们3人的关系,如波伏瓦所说的那样,“要在不断发现新鲜因素的过程中发展。”但是,时间一久,3人之间情爱交融的新鲜感逐渐消失,对兴奋和快乐的感受开始迟钝,彼此的缺点和矛盾显露出来,况且3人的关系是不平等的。波伏瓦说道:“毕竟我们控制着这个‘三重奏’的命运。在与奥尔嘉的关系中,我们与她没有什么平等可言的,其实她是附属于我们。”就这样,奥尔嘉离开了萨特和波伏瓦。“三重奏”结束了,但萨特和波伏瓦并不觉得后悔。萨特后来在日记中写道:“从1935年3月到1937年3月,这两年期间,正是我对奥尔嘉疯狂爱恋的时候,也是我最懦弱的时候。”他称他们的三角恋情为“充满温馨的时刻”和“非常美好的时光”。奥尔嘉后来嫁给实业家巴尔贝扎特,后离婚又与波伏瓦的短暂情人、记者波斯特成为夫妻。奥尔嘉虽离开了两位老师,但在萨特的剧中扮演过角色,也为萨特管过帐务。她患过肺结核病,在几十年的漫长岁月中得到萨特和波伏瓦的感情和经济上的帮助。

就在“三重奏”奏完的1937年,波伏瓦已在巴黎的莫里哀公立中学任教了。班上有一位不满16岁的漂亮女学生引起了波伏瓦的注意,她就是犹太籍姑娘兰布琳。兰布琳既崇拜又喜爱自己的老师——波伏瓦,忍不住给波伏瓦写了一封短信,并很快收到了老师的回信。就这样,她们开始了约会。她们在巴黎市区和郊区散步,在商店和市场闲逛,到森林和山区踏青。兰布琳向波伏瓦倾诉自己的敬慕之情,谈起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而波伏瓦也不隐讳对自己的学生的喜爱。她对兰布琳讲起了她与萨特的特殊关系。兰布琳对波伏瓦的迷恋和狂热不久就使她放弃了对同性恋持反对的态度。在她接受波伏瓦的到莫尔旺做一次小小的旅行的建议之后,她们就演绎了一场师生之恋。

敏而好学的兰布琳,一次向波伏瓦问到萨特的第1部哲学著作《想象》中的问题。波伏瓦回答时有些犹豫,她说:“你何不自己去向萨特请教呢?他正在梅纳大道的火枪手咖啡馆里写作,离这儿很近。”于是,兰布琳见到了萨特。萨特和蔼可亲而又教导有方地清楚地回答了问题,给她留下好的感觉。1938年圣诞节节期,兰布琳与波伏瓦和萨特共同度过了圣西尔维斯特节的晚上。从这时候起,33岁的萨特开始对17岁的兰布琳在哲学特别是感情的培养上下功夫了。兰布琳为萨特的亲切、风趣、过人的智慧和渊博的知识所吸引,萨特内在的魅力掩盖了他外在的丑陋,兰布琳为得到像萨特这样的哲学家和文学家的爱怜和追求而感到自豪和荣耀。数个星期后,萨特向兰布琳表白了自己的爱情。萨特与兰布琳也演绎了一场也算是师生的恋情。从此,萨特、波伏瓦、兰布琳又奏出了一曲爱情的“三重奏”。

但“三重奏”也只演奏了两年。先是萨特,后是波伏瓦,提出了中断与兰布琳的情侣关系。兰布琳伤心地离开了两位导师。而这时正是第2次世界大战风云初起之时。希特勒对犹太人的迫害和杀戮让兰布琳惊恐不安。萨特和波伏瓦却糊涂地抛弃了这个小姑娘,令人们无法理解。二战结束之后,兰布琳恢复了与波伏瓦的友情,直至波伏瓦1986年逝世。波伏瓦醒悟过来后对自己的行为予以了谴责,她在《年富力强》一书中承认当时自己“固执地把幸福作为赌注,我为我的利己主义而羞耻”。可是,当兰布琳读到波伏瓦死后1990年出版的《致萨特的信》和《战争日记》两书泄露他们当时的私生活时,她感到又受到一次伤害,她为此写出《被勾引姑娘的回忆》一书,向世人说出真相。她批评萨特和波伏瓦,说他俩面对欧洲巨大危险时的冷漠,是因为他们自私,生活在封闭的圈子,与民众没有多少接触,作为哲学家而脱离现实,像鹰一样高高飞翔在生活的远处,恰恰导致了鹰的失明,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这恐怕是萨特和波伏瓦人生的一次大失误。

在萨特和波伏瓦的“二重奏”和“三重奏”之外,他们俩还各自奏出一些优美的爱情“插曲”。

萨特19岁时,在一个远房兄弟的葬礼期间,爱上了一个23岁的令人消魂的美貌姑娘卡米耶。她为人放荡,很能俘获男人的心。萨特被她迷惑而与她生活了数日。葬礼结束后,萨特回到巴黎,开始了与卡米耶的热烈通信。数月后,他再见卡米耶,一连与她偷情了几个晚上。第2年,他们分手了。分手后,他们保持了终生的友谊。卡米耶还在萨特写的剧中扮演过角色。20多年后,卡米耶在她的伴侣死后孤独无助,萨特和波伏瓦为她的生活提供了物质和精神上的帮助。

还在认识奥尔嘉之前的1933年9月—1934年9月,萨特赴德国留学,师从德国现象学教授胡塞尔。他认识了一位气质迷人、神情忧郁的少妇玛丽亚,她是他在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同学的妻子,曾住在法国巴黎拉丁区。这位同学也在柏林进修。玛丽亚因如梦似幻的悒郁神情被萨特形容为“月亮女人”。萨特为她淡淡的愁容、无边的遐想、恬静的微笑和奇特的谈话所吸引。频繁的接触使萨特堕入情网。圣诞节期间,萨特回到法国度假,向波伏瓦坦白他爱上了“月亮女人”。尽管两人在缔结“爱情契约”强调两人拥有“必然的爱情”的同时,也允许拥有“偶然的爱情”,但波伏瓦还是感到不安和紧张。2个多月后,波伏瓦来到柏林,见到了玛丽亚。波伏瓦放心并平静下来,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萨特与“月亮女人”是不会长久的。

1945年1月,萨特赴美国采访,认识了纽约的一个美丽少妇陶洛丽丝。陶洛丽丝是法国的一个演员,与超现实主义创始人布勒东是情人关系,来美国后与一有钱的美国人结了婚,在美国军事情报处从事对法广播工作。萨特与她一见钟情,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几天后两人的关系便超过了友谊。但陶洛丽丝了解到萨特与波伏瓦的契约关系,感到不可能与萨特长相厮守,于是与萨特约定:待萨特回国后就中断关系。可萨特回国后,陶洛丽丝的音容笑貌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对陶洛丽丝的感情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甚至当着波伏瓦的面也极力称赞她。他忍受不住对陶洛丽丝的思念,便给她写去温馨感人的情书。而大西洋彼岸的陶洛丽丝也何尝不想念萨特呢,她也违反约定,给萨特寄去情意绵绵的回信。

同年12月,为了与陶洛丽丝重逢,萨特争取到去美国几所大学讲学的机会。在美国,萨特除了讲学活动外,都与陶洛丽丝待在一起。他吃、住在陶洛丽丝家,连正常的写作也停止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甚至考虑与陶洛丽丝结婚,后因他不懂英语而打消了这个念头。4个月后,他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陶洛丽丝,回到巴黎。他更加喜形于色地谈到陶洛丽丝,因为他们计划以后每年都要在一起生活两三个月。波伏瓦原以为吸引萨特的是冒险的浪漫色彩,但这次浪漫色彩太重了一些,而且不会短暂。波伏瓦感到她与萨特的关系面临着一种危机。她问萨特:“陶洛丽丝在你心中是不是比我更重要?你觉得陶洛丽丝和我哪个更爱你?”萨特不无理智地回答道:“陶洛丽丝的感觉、情绪、欲望和对事物的反应与我都完全一致。我们一同出门,她要停下来的时候,也正是我要停下来的时候,她想要做某件事的时候,也正好是我想做事的时候。我觉得我与她之间有一种发自生命深处和源头的和谐。……她对我非常重要。而你和我之间更多的是理解,我要与你长相厮守。我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请别追问我为什么了。”萨特的回答使波伏瓦感到他们的未来岌岌可危了。

不久,波伏瓦到美国游历讲学时见到了陶洛丽丝。她惊叹陶洛丽丝的美丽。她知道,她给予萨特更多的是思想交流的心灵契合,而陶洛丽丝给予萨特更多的是欲望的激情燃烧。她与陶洛丽丝作了交谈并结为朋友。她后来在《事物的力量》一书中对陶洛丽丝宽容地评价道:“正如萨特所说的那样,的确非常迷人,她那美丽的微笑无人可望其项背。”此后3、4年,萨特和陶洛丽丝穿梭于美国和法国,演绎着他们的跨洋之恋,并且出国旅游。但是,陶洛丽丝不满足于与波伏瓦分享萨特,她要独占萨特,她愿意抛弃工作、朋友和一切,来巴黎定居,与萨特白头偕老。但萨特劝她,因他有了波伏瓦,那是不可能的。萨特只得忍痛割爱。激情的燃烧终究还是熄灭了,而心灵的契合却可以是长久的。到50年代初,萨特与陶洛丽丝的关系终结了。

1956年6月,又一个年青的美女闯入萨特的生活。在法国读书的17岁的女学生阿莱特是非洲阿尔及利亚北部君士坦丁一位犹太富商的女儿。她写信向萨特求教。姑娘貌美心软、聪明好学,很快为萨特如日中天的声名和头上炫目的光环所眩晕,由对萨特的敬爱而发展成对萨特的情爱;萨特也陷入对她的恋情而难以自拔。两年后,当风传她已怀有萨特的孩子时,萨特即准备与她结婚,这又一次造成萨特与波伏瓦的危机。但面对波伏瓦的不满和他俩的“爱情契约”,萨特让步了。1965年3月,萨特通过法院过继阿莱特为女儿。这位研究存在主义的女大学生在萨特晚年特别是他重病和失明前后,与波伏瓦一道,照顾萨特,安慰萨特,为他读书报,与他聊天,逗他开心。萨特身体状况好的时候还与阿莱特来一个真正的二重奏:他弹钢琴,阿莱特拉小提琴。萨特的朋友们说:萨特是离不开波伏瓦和阿莱特的。

萨特的一生除了国内外这些女人外,还与很多女人产生恋情,如旺达、波登、伊夫林娜、米歇尔和巴西的克里斯蒂娜等。此外,他还遭遇过许多艳遇。

萨特,特别是晚年的萨特,尽管他个子矮,相貌丑,又有病,最后还失明,但他的智慧,他的知识,他的声望和他的人格魅力使许许多多的美女都对他情有独钟,如众星捧月般围绕在他的周围。

在萨特的人生旅途上鸣奏着一些爱情的插曲的同时,在波伏瓦身上也奏响过几支爱情插曲,其中甚至余音绕梁不息。

在与奥尔嘉的“三重奏”弄得心烦意乱的1937年,一张英俊、快乐的笑脸时常出现在年近30岁的波伏瓦面前。他就是萨特的学生、他们的合作者波斯特。波斯特开朗的笑容使她想起了这世上除了萨特和奥尔嘉外,还有白雪皑皑的山峰、透进阳光的树林、蜿蜒曲折的小路和散落山区的村庄。一天,她告诉萨特她将去远足,留下也是神疲力乏的萨特和奥尔嘉。她邀请波斯特与她一起旅游。在晨光熹微的清晨,他们出发了。夜幕开始降临,他们朝一个小山村攀登了两小时后来到一个农妇家。晚饭时,壁炉的火焰温暖着两人的身和心。饭后,他们愉快地谈起了友谊和爱情。夜深了,农妇带他们到谷仓睡觉。波斯特将两个睡袋并排放在干草堆上,两人各自钻进自己的睡袋。灯光熄灭了,寒风还在窗外肆虐。两人时而交谈着,时而沉默着,彼此越靠越近,终于睡在了一个睡袋之中。

1947年初,波伏瓦受邀请到美国作巡回演讲,认识了美国普罗作家奥尔格伦。后者的小说描写的大多是芝加哥贫民窟的生活,小说中的人物也多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及吸毒者等。奥尔格伦比波伏瓦小1岁,1。8米的个子,相貌堂堂,给人以才华横溢的感觉。他住在一条既脏又乱的小巷子中,十分清贫。她渴望了解她所不熟悉的他的生活及他周围的人和事。于是,奥尔格伦带着波伏瓦在芝加哥到处转悠。他领着她看了电椅、精神病房、酒吧和一次午夜布道团的活动;还带她观看了大街上的通俗演出、警察列队,参观了动物园,等等。一路上,他也给她介绍了美国文学,谈了自己的一些作品。

晚上,回到旅馆后,他们开始了感情的交流、升温和融入。7年后,波伏瓦在长篇小说《达官贵人》中描绘了以他们自己为素材的两个异国情人之恋:“他突然变得不再羞涩了。他的欲望使我升华;我已经好久没有体验到这一切、这种方式了。我又一次心荡神摇,通体舒畅。我像得到了滋润,尝到了人间的乐趣。它是那样奇妙,使我忘却了时空。在我们分手的时候,我只看见曙光在微微颤动。”

回到巴黎后,美国和美国的情人仍令她梦魂牵绕。于是,波伏瓦在1948年、1950年又飞到美国,奥尔格伦在1949年飞到法国,继续1947年两人的跨洋之恋。在美国,奥尔格伦带波伏瓦看了吸毒者、小偷、为妓女拉客者、劫徒和囚车,游览了居民区、青山、绿水、岛屿。在法国,波伏瓦把奥尔格伦介绍给好客的萨特和其他朋友。他们一起逛市场,赏街景,观赛马,看击拳,进舞厅,听爵士乐,出席宴会。但是,两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波伏瓦内心有一种矛盾的痛苦的交锋。而奥尔格伦有时竟把忧愁和阴郁写在脸上,因为他心中只装着波伏瓦,而她心中则既装着奥尔格伦,也装着萨特,而且萨特还占据着更大的空间。当她告诉奥尔格伦她要回巴黎时,奥尔格伦迫不及待地冲着她喊道:“我现在就要与你结婚!”但她泪流满面地不得不离开他而回到萨特身边。这是一种无望的爱情。他们在口头上没有了结彼此关系的表示,但最后在信中对这几年的爱情做了了断。为了履行“爱情契约”,波伏瓦和萨特无论爱上谁,也不可能把那个人放在首位。因此,她不得不埋葬了她与奥尔格伦刻骨铭心的爱。

1954年,波伏瓦出版了一本日后获龚古尔奖的小说《达官贵人》。书中对她和奥尔格伦的爱情作了略带虚构成份的描写,并暴露了一些隐私。奥尔格伦看后十分不满,认为不该公开这些文字。此时的奥尔格伦已因《金臂人》一书获得首届国家图书奖,已誉满美国。他深知他的名誉和地位来之不易,因而对此十分珍惜。波伏瓦的《达官贵人》严重损伤了他的尊严和名誉。他写了一篇表示不满的文章,并给波伏瓦寄去一封信。就这样,两人又恢复了书信往来。

在奥尔格伦生命的最后时日,多事的记者引发了他对波伏瓦的愤怒,并导致了他的猝死。1981年,一位记者采访他。当话题涉及到他与波伏瓦的旧情时,他不高兴起来:“她把我们的爱情描写成一场国际的和文学的伟大冒险,引用了几段我给她的书信。……所有的女人……总是关着门。然而这个女人却敞开大门……”记者考虑到72岁的他患有心脏病,害怕出事,想把话题引开。但他却发起怒来:“既然她发表了我的情书,我也要发表她的,它们将再也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越说越冒火。记者平息不了他的愤怒,悄悄溜走了。次日,人们发现他时,他躺在地上已经死去。但他的匣子里还保存着波伏瓦写给他的情书。

就在波伏瓦为她与奥尔格伦的爱情中断而烦恼期间,《现代》杂志新进不久的犹太青年、英俊的天才记者朗兹曼走进了她的生活。1952年7月初,波伏瓦接到朗兹曼打来的电话:“我想请你去看电影。”波伏瓦犹豫片刻后就答应了,因为她在感情上拒绝不了朗兹曼的邀请。两人很快就驶入了爱情的快车道。5天的情和欲的交融,使波伏瓦感到接近枯竭的感情和走向衰老的肉体的复活。她虽然44岁,比朗兹曼大17岁,但与朗兹曼的交往使她克服了中年女性的苦恼和焦虑,他的青春的活力也唤起了她消逝的青春的再现:“有两三次他帮我征服了年龄的阻碍,我体内每一块骨头每一条神经都被动员了起来,拒绝向年龄投降,这使他感到害怕。”但由于年龄差距,她清楚她与朗兹曼的关系不会长久,她要在萨特和朗兹曼之间维持一段时间的平衡。她与朗兹曼商定:每年夏季,她同萨特生活10来天,也同朗兹曼生活10来天。但他们毕竟不是一代人,他俩的性别角色也是不能互换的,他们尽管在精神层面上可以沟通和交融,但在生理层面上却开始遇到不适(如更年期的种种信号和身体的失调等)。1958年6月,波伏瓦50岁,朗兹曼33岁,两人理智地结束了爱情而继续着友情,直到1986年波伏瓦逝世。

在波伏瓦接近老年的1963年秋,她认识了一个比她小35岁的女大学生西尔薇,并很快就与西尔薇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她把与西尔薇的亲密关系维持到自己生命的结束。不少人批评波伏瓦不仅是异性恋者,也是同性恋者。波伏瓦也承认:“女人比男人更能激起情欲,她们更漂亮、更温柔,皮肤更令人惬意。总之,她们更妩媚动人。”她继续补充道:“理想的性爱应该能够同时爱女人和男人,男女无关紧要,或者爱整个人类,没有恐惧、强迫和义务。”这些言论确实相当出格,特别是出自女性之口,则更是惊世骇俗了。

但是,无论这些爱情的“三重奏”和“插曲”多么动听和感人,无论萨特周围有多少美女环绕并甘愿为他献出青春和美丽,也无论波伏瓦交有多么令她动情的男朋友和多么令她如意的女朋友,终究无法与萨特和波伏瓦的爱情“二重奏”相媲美,也无人能取代他们在对方心目中的位置,他们无论与谁交往,无论与谁产生了恋情,也是不会长久的,也只能把她或他置于第二的位置,他们始终把对方置于第一的位置。萨特与波伏瓦虽然没有结婚,经济上各自独立,各有自己的住所,而且萨特到晚年在重病时仍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但波伏瓦,只有波伏瓦才的确是他实际上的妻子。因此,萨特在经历了众多的恋情和艳遇后,写信给波伏瓦说:“只有你可以给我一个鲜活的印象,你是我的眼、我的心、我的精灵、我的生命的保障、我的意识、我的源泉!”萨特在70岁生日时又高度地评价到波伏瓦:“波伏瓦是这个世界上我独一无二的对话者,我们的相遇是上帝的恩赐。可能有许多优秀的男人或者女人与我们有过某种感情纠葛,但建筑在我和波伏瓦之间对等而又相互给予的关系,是没有什么因素能够改变的。”而波伏瓦也写道:“我和萨特的关系是我一生中不容置疑的巨大成就。30多年来,我们只有一个晚上是在不和的情况下就寝的。……我们的思想几乎完全一致……通常情况下,我们中的一个说了前半句,另一个就能说出后半句。如果有人就同一个问题问我们,他会得到完全相同的回答,甚至在某个字眼、某种感觉、某层阴影刺激下,我们会产生相同的感觉、相同的思路、相同的联想,这些在第三者那里是完全没有可能的。”波伏瓦后来补充道:“所有出现在萨特和我的生活中的第三者从一开始就清楚我与萨特的关系是不可代替的最牢固最紧密的关系。”波伏瓦对所有的人都声称她与萨特的关系是:“我们只是一个人。”

1980年4月15日,萨特,这位20世纪人类的贤哲和良知与世长辞了。法国总统德斯坦在萨特的葬礼上沉痛地说道:“萨特的逝世使我感到人类智慧的一盏明灯熄灭了。”

萨特逝世后,波伏瓦忍着悲痛写下并在1981年出版了《永别的仪式》一书,以纪念萨特。波伏瓦在对萨特的怀念中郁郁寡欢。1986年4月,波伏瓦也与世长辞。法国总统密特朗在出席她的葬礼时说道:波伏瓦是“法国和全世界最杰出的女作家”。波伏瓦与萨特不是法律上的夫妻,他们是生活和事业上的伴侣,是胜过法律上的夫妻的实质上的夫妻。波伏瓦被人们葬在巴黎蒙帕拉斯公墓,与萨特安息在同一墓穴中。

萨特和波伏瓦,是20世纪人类爱情史和人类关系史的一道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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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13 6:4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