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生产队里(9) |
正文 | 田间乐鳝 在田里,黄鳝都叫“田人参”。吃黄鳝,对庄稼人身体的进补是很管用的。 相传秦朝筑长城时,秦始皇征用百万民夫,抛家离乡去北方筑长城。民夫们吃着猪狗食,干着牛马活,体力一天不如一天,一批批民工死在异乡,再也回不了家。一日,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降临凡间,看到天下百姓遭受如此苦难,就口念密诀,顺手把杨柳枝一挥,一场磅砣大雨从天而降,满地的水塘里全是活蹦乱跳的黄鳝。民工们争着捕捉,不但味道鲜美,吃后民夫们的身体逐渐强壮,终于筑成了举世震惊的“万里长城”。 黄鳝的生世有点离奇,来到地上后,一年四季,却老老实实地生活在田里,与种田人为伴,时不时成了农夫餐桌上的一道美味。 常说:天下没有免费的筵席,庄户人家要吃到黄鳝,也要付出一定的辛劳。在田里捉黄鳝,是农闲里的一件辛苦又有趣的事:不同的季节,就要用不同的办法,找到捕捉的“窍门”,黄鳝才肯游进你的鱼篓。季节变换时,就最能掂量出农家人脑袋的聪明。 春末初夏,是夏收夏种的时节,田野里开始陆续放水耕耘,在洞里休眠了一个冬季的黄鳝,争先恐后地游出洞穴,开始了新一年的田间生活。 黄鳝是一种蛮特别的动物,它们没有异性相悦的快乐,雌雄同体,在子女面前当爹又当妈。麦子收割后,翻耕的水田很快披上了新绿。夜幕来临时,苦等了半年的黄鳝,纷纷游出洞来,直挺地躺在浅水沟里,享受着大自然新一年轮赐予它们的恩泽。 这样的夜晚,通常是大人孩子最快乐的时光:我们找个小药瓶,在铁盖上钻个小孔,插上绵芯,倒满柴油,就是一盏灯。再找一个白色的盐水瓶,烫掉瓶底,把灯套上,找块小木板做底座,再穿上二根铁丝,拎在手里就是照黄鳝灯了。三片毛竹片相互夹住,中间钉一根铁钉,下边头上削出两排齿牙,一副黄鳝夹立马成就。 天一黑,我们一手提灯,一手拿黄鳝夹,呼友引朋,热热闹闹地撒到田埂上,亮着灯,在清澈的浅水沟里,寻找出洞的黄鳝。 黄昏时刻,先出洞的都是些小黄鳝,最大的不过二两,半斤以上的黄鳝通常是半夜后才出洞,田里人常说“夜深黄鳝粗”,后来者也能占便宜。小孩子没有耐性,不过十点钟,早就熄灯灭火,回家上床哩,只有上了年纪的老手,先在家里笃悠悠地喝足了茶,差不多到半夜了,才提着灯出去,东方泛白时才回来,篓里通常都有臂膊粗的大黄鳝,年轻人看见了,只好后悔自己没耐心。 其实,黄鳝与人,象是下军棋,双方先都用虾兵蟹将上场,到了中局,军长、司令才登场。我们年纪小的,也知道这道理,就是性急,熬不过半夜,只好捉些小黄鳝回家。 炎炎六月,田里的秧苗长势正旺,黄鳝也在洞里养神,中午时分,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知了在树上响成一片,毒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稻田里的一片薄水,烫得人伸不进脚板,黄鳝这时也熬不住了,在洞里喘着气,那气钻出浅水里的洞口,在水面上浮着一串串白沫,内行人叫“黄鳝吐沫”。人看到泡沫,就看到了黄鳝的踪迹,顺着白沫,就能找黄鳝洞的一瑞,顺着流水,用脚尖塞进洞的一端,稍稍一赶,受惊的黄鳝就会从另一端,“嗖”的一声冲出洞口逃命,人早就把手守在洞口,轻轻用中指一钩,黄鳝就是你的了。 吃中饭的时间刚过,田埂上的人,三三两两在走动。一顶破旧的草帽,斜歪在头顶上,一手拎着长长的竹篓,红里带黑的双脚,裤脚卷到膝盖,走一脚在岸上,闯一脚进水田,眼睛盯在岸边的浅水,寻找着黄鳝吐沫,寻到浮在水面的黄鳝沫,精明的人就会知道,下面洞里的黄鳝有几斤几两。 树上的知了使劲地唱着,炽热的太阳下,树稍纹丝不动,风不知在那里歇脚,田岸上象一只着了火的烘箱,烤得人唇干舌燥。无边的水田里升腾起白白的烟霭,拎竹篓的人,浑身湿透,满是布钉的脏衬衫,象刚从面盆里绞上来的湿毛巾。捉黄鳝的人依旧舐着冒烟的嘴唇,不肯到路旁的树荫下歇口气。这样的“蒸笼头”天气,黄鳝才肯吐沫暴露自己的洞穴,气温凉下来,黄鳝闭嘴不吐沫,你再多跑几里路,也难找到踪影。 立秋一过,这里的秋雨一场凉过一场,到秋分稻齐时,上点年纪的人都穿上了夹袄,为使晚稻扬花抽穗顺利,田里过二、三天就要放一次跑马水,黄鳝也养得身粗体胖,懒洋洋躲进了洞里,等待着冬眠的到来。 我们忙着到农家的屋前房后,寻找扔弃的破洋伞。那时的旧洋伞伞骨,是不生锈的铁丝,将它拆下来,把一头在砂石上磨尖,弯成钩,便是上好的黄鳝钓。装上蚯蚓,找到黄鳝洞,慢慢地把钓伸进去,耐着性子等黄鳝上钓,钓上来的黄鳝又大又肥。 钓黄鳝是个巧活,光有耐心还不够,手脚笨重的人,就是在洞口钓上一天,洞里的黄鳝连钩都不肯碰一下。蚯蚓是黄鳝的至爱,就象老鼠爱大米,钓上的蚯蚓横冲直撞地进去,黄鳝起了疑心,就退避三舍,不理你的情了。 要吊起黄鳝的胃口,就要让钩上的死蚯蚓,“活”着爬进洞去,这全凭捏钓钩时的手上感觉:慢慢地沉到浸着水的洞穴口,千万不能触到洞壁上的泥,进洞后缓慢地伸进去,渐渐打消黄鳝的警觉,让黄鳝以为是蚯蚓送餐上门,轻轻地一张嘴,一口咬住,就上了钓,钓的人一有咬到的感觉,立刻向外一抽,钓钩就扎进了黄鳝的喉咙,顺势朝洞外拉,黄鳝只好出洞,索手被擒。稍一迟钝,蚯蚓进了黄鳝肚里,脱钩被退出来,前功尽弃,白忙了半天。我们喜欢到田埂上去吊黄鳝,只能学手艺的份儿,真能钩上大黄鳝的,总是有经验的大人。 收割晚稻,播种春花作物,往往在阳历的十一月初,田里已经彻底没有水了,硬结的黑土里,再也见不到黄鳝洞了,大小黄鳝都进洞冬眠。但有心的人还能吃到黄鳝。那就是到田边排水沟的两壁去找黄鳝洞,装蚯蚓的钓钩已经没有用处了,捉鳝的人只好用深沟钞,拆岸挖洞找黄鳝,这是个最笨的办法,也是最稳当的办法,只要洞里有黄鳝,就一定能挖到手。只是挖出了一条黄鳝,坏掉了一条田岸,打洞容易修岸难。要是没人修岸,明年开春灌水耕田就有麻烦,但挖到黄鳝的人那肯再化力气修岸,所以挖黄鳝农民人人反对,逮到就骂。就是捉到大黄鳝,也不肯声张,就象做了不光彩的事。也有犟汉,白天怕遭人骂不敢动手,晚上偷偷地挖,挖到一条算一条,能解馋就行了,因此,每年的初冬,终有几条田岸被拆坏。 一年四季,黄鳝和种田人一道生活在田里。人种水稻,造就了黄鳝的生存环境,让它们繁衍生息。而黄鳝也在默默地酬劳人类,一年四季为清苦的种田人,提供餐桌上的一道道美味,当然,能获得美味的往往是那些勤劳而又智慧的庄稼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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