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电影院-选自橹泳散文集 |
正文 | 他是我朋友的儿子,高挑个头,西装革履,是县城影院的老板。 那天我路过影院,他远远喊我。 终究家乡人,我不得不停下来客气一下。 刚谈几句,我便产生一种轻蔑的感觉,他居然说好久没回家看看父亲了。 记得他小时候我去他家。常见他父亲给他骑大马。 他一边骑一边还唱着,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丈高,骑大马,挎把刀,走到城门滑一跤........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失落,便岔开话题请我进去看电影。 唯恐我走的匆忙,他热情地拉着我,不让我走。 没办法,我只得违心地往里走。 家乡的记忆朦胧而遥远,幼时的伙伴已有好几个离我而去,就比如我朋友,也就是他的父亲,五十岁时得了脑血栓,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我已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我小时候,家乡也有影院,就在老宅的东侧,那是四周圈有围墙的露天场所。 人们傍晚收了工,草草吃过饭,便扛上长凳,悠悠地晃过去。 五毛钱一张票不算贵,除了小孩特多的人家,其他户口大多能看得起。 影院墙外有棵楝子树,没钱买票的孩子大多会去爬树,从树丫串到墙头再跳下去。 爬树的孩子很多,树丫的皮都被磨掉了,树没了皮,显得垂头丧气,整天耷拉着脑袋。 我有时也会参与爬树,有好几次还被放电影的师傅抓住,没票的孩子通常都会被请出场,而我却例外,因为我父亲是村里的支书。 孩子们大多害怕这个放电影的,听说这个放电影的会打拳,事情是否属实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没见到过他打过人。 大人们却都坚信不疑,大多不敢闹事,每次看电影都规规矩矩凭票入场。 我曾偷偷跑去问这个放电影的,问他会哪些功夫,他也不做声,就是神秘一笑。 直到有一次,他附在我的耳边轻声告诉我说,传言他会打拳的事都是假的,那只是唬人的由头,主要是为了更好地管理影院秩序。 他竟然这么诚恳,把这样的秘密告诉我,自然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好朋友。 记得当时的电影题材,大多给孩子们展现着正义与邪恶,也给孩子们心里刻下许多关于善恶美丑的记忆。 《少林寺》公映时,很多年轻人都开始心潮起伏,有些人甚至离家出走,去少林寺学武,梦想成为功夫高超的江湖大侠。 做武林高手的愿望比较渺茫,缺少一种务实感,可它却在孩子们心中留下了一个难以磨灭的痕迹。 就拿我来说,曾经也是个痴迷者,也曾长途奔波到大江南北去寻找武术名师,我之所以后来考上了体校,也是于此有关。 我爱好文字,工作之余常会写上一两篇文章,有些朋友调侃说,我的身板与写文章显得极不相乘,总体现着武与文,强与弱的一种对峙,让我好不纠结...... 分产到户后,村里电视机逐渐多了起来,影院一时间萧条了不少,我朋友看着长满了荒草的影院总是唉声叹气不知所措。 好在他准备改行的那年,县里为了丰富文化生活,鼓励放映队到各个生产队去放电影。费用由乡里专项支出,他的电影队才得以生存下来。 那时候,我只要听说哪个村子有电影,就会立即赶过去,也不知道具体方位,就是循着放映机的声音走,直到远远地看见挂在银幕竹竿顶上的电灯,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着,才知道自已没有白跑一趟。 放电影的人也知道看电影的人心理,因而总会把竹竿埋得深深的,电灯架得高高的,似乎要把漆黑的夜空顶破。 路上行人成群结队,穿过村庄,越过田野,全向这里汇聚。他们只想着看电影,走在田野间,望着星星,听着音乐,也不注意脚下的路。一次,有个孩子居然莽莽撞撞地掉到了高松河桥下,沿途有十几个人都跑过来救。 顽皮的孩子还会点燃路边的草垛,或是沟旁的野草,这让整条看电影的路上,雾烟袅袅,焦味重重。 我搬到县城那年,乡村的电影早已没有了,即便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却很少有人愿意再走上十几里路去看一场露天电影。 没了电影,我朋友一下子颓唐了许多。 我那年回乡祭祖时见到他,他正哆哆嗦嗦立在路边,见我过来,也不能说话了,只是牵了牵嘴角。 听说他是脑溢血后遗症,于是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本想安慰上几句,可不经意间我撇见他眼眶已经湿润,我的鼻子也立时一酸,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我朋友这个儿子开的这个影院很漂亮,气势恢宏,布置豪华。 我本无心看,胡乱找到最后排一个位置坐下,强忍看了一会,便心生倦意,实在看不下去。 离开时,我是偷偷走的,没有向他告别,我不想谈起他父亲生病的事,更不想让他知道我并不喜欢现在的影院。 我心中的影院还在农村,我依旧怀念那里的人,怀念那里的村庄。 我不会忘记农村影院,也不会忘记那个放电影的朋友,我清楚记得,他哆哆嗦嗦站立在路边,见我过来,也不能说话,只是牵了牵嘴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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