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鸡的怀想 |
正文 | 鸡的怀想 文/清风 在春天到来之前,村子里还算安宁。可是雨水节气一过,气温高起来了,空气中渗和了一种甜润,像新鲜的花蜜,几乎能嗅出芬芳的气味来。那蕴在炊烟雾霭里的村舍的前后,树吐绿花育苞,尤其是小河岸边的柳树,丝丝条条的新绿似有若无,浮云般翠微成了一片。随着季节的节拍,踩着春的风轮子,人们起早贪黑地开始了忙碌,在那热闹声中,同时也有了各种商贩的叫卖声,飘荡在村子的上空。 最引人喜见的莫过于卖小鸡的叫喊。“小鸡——呵!买小鸡!”那声声清脆的吆喝惊动着四邻。不用说先跑出家门的是孩子,仿佛是戏的开场,先登台,唧唧喳喳围挤在叫卖者的跟前。他是外乡来的汉子,赤红胸膛,衣袖子高高挽起,额头上满是汗珠。他把驮着方竹笼的车子往树荫下一轧,小心翼翼地抽出车架子里的竹笼放地上,早有淘气孩子等不得了,用小手去抠伸到竹笼眼外头的小鸡的喙,卖小鸡的汉子用手扒拉开。他打开了竹笼盖子。 呵!那方竹笼子里的小鸡哦!鲜活、啁啾、拥挤、发出叽叽得叫声叫人喜见;它抖动着的鲜黄小嫩脚,撑着黄绒线球儿的小体,黑亮的小眼睛怯意地瞅着。孩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看着就伸手去抓了,卖鸡的汉子“咿呀”叫出声来、双手拦护着小鸡不让碰。光看怎过瘾?才慌忙跑回家死缠硬磨着大人来买。掂着小脚的奶奶,拿着针线活的大婶,怀里抱着孩子的嫂子,被缠不过都来了。卖小鸡的汉子一看有生意做,满脸欢喜,好听的话儿尽往这些女人耳根子里灌。 他们开始讨价还价。女人们会说这小鸡还不够鲜活,怕养不好或养大了都是公鸡,那汉子就说他敢打一百个保票,所卖的都是健健康康的小鸡,如果信得过他的话,可以给她们专挑母鸡。说着话的功夫,逮起一只只的小鸡托在手掌上,扒开小鸡屁股上的绒毛教给她们看哪是公鸡和母鸡。这些女人都没见过大世面,对他的话将信将疑,想想她们也不是没被骗过。有一次来了外乡人说卖的是鸳鸯,村里人只见过画上的没见过真正的鸳鸯,都惊惊地买,结果养大些了一看都是公鸭。卖小鸡的汉子一听到手的生意要黄,才使出最后的计策。就是买小鸡可赊账不先付现钱,等小鸡养到立秋后他再来要账,但丑话说在头里,到时候一分钱都不能少给。这样说合后,女人们才放心地挑选小鸡。 那黄绒线球儿的小鸡,看着无数的大手伸进来叽叽叫得更欢实、相互间拥挤得更紧,手太热怕伤着它们,女人们就把小鸡儿托在手掌心里观看,拿手指逗逗它尖小的喙时嘴里发出“啵啵”的声响。小鸡离开群体抖得厉害,小眼瞅瞅惊恐地叫着,随着同伴的增多,胆子才大一点。被挑好的小鸡放在胸前的围裙里小心兜着,放进小竹篮里提留着,或把孩子的帽子摘下放进帽壳里捧着。小鸡在灰暗处相拥着,撒下一路啁啾的小音符被带回家去。卖鸡的汉子所记的都是女人家男人的名字,谁家共买了多少只小鸡,合多少钱,几月几日买的,清白着呢。乡村的人心性淳朴厚道,心眼实,到秋收后人家来收小鸡钱时,还没听说有谁家赖账不给或少给的。 有的村民家里就不买小鸡,但每年院子里也增添不少小鸡娃。用抱窝的老母鸡来孵化小鸡,是家里的女人都很精通的本领。每年春天,各家院子里那些发情期的母鸡也不在少数,它们不好好下蛋,开始“歇窝”脸红冠红直勾勾着眼神,东瞅西望地找到有鸡蛋的窝就趴进去不起来,有家里需要孵化小鸡的,就挑选些精良种蛋放在它身下让它孵化。 真是感怀啊!人世间的万物生命所有做母亲的心都是相通的,就是会倾其所有心血来养育自己的孩子。这老母鸡也不例外,它趴在窝内,身上的翅羽全散开罩住种蛋,这形如在种蛋上盖了层羽绒被子,合上鸡自身的温度种蛋就开始被孵化。在孵化的过程中,母鸡很少下窝吃食,而且为了使身下的种蛋受热均匀,它会用鸡爪不时地翻动,这种天生的本领真是神奇。 我们家也不例外。每年要补充一些小鸡娃,为此母亲会提前准备。选一只肥硕的抱窝鸡,这样的母鸡都不怎么下蛋,让它来抱窝,也算是将功补过了。而其它的鸡若想这好事,母亲偏不让它得成,就得给它“治一治”那发情的毛病。母亲会把它从窝里抓起,不顾它翅膀的扑打和扯着嗓子尖叫声,抓住两翅根处按着鸡头猛不定往水里按它,以凉凉它发情的血涌。也别说,这土办法还真灵,洗过两三次它就绝了那念想,开始下蛋了。 从育种鸡蛋上窝那天起,母亲开始记日期,偶尔听得她唠叨;鸡鸡二十一,鸭鸭二十八,鹅鹅一月单一合(一月余),听得次数多了,我自然也懂得其间的道理了。原来种鸡蛋经孵化二十一天出小鸡,鸭和鹅的蛋壳厚,自然需要的天数也多。母亲很聪明,在抱窝鸡孵化小鸡的同时,也捎带上几枚育小鸭子的种蛋。小鸭的种蛋要提前上窝几天,到时候在孵化出小鸡的同时还多了几只扁嘴、通体鲜黄的小鸭子,抱窝鸡看着这长势奇葩的孩子,也不多想,和小鸡们一视同仁。 小孩子心都好奇,在抱窝鸡抱窝时爱趴在鸡舍前看,难耐地等待小鸡的出壳。抱窝鸡很机灵,极力呵护它身下的“孩子”展开翅羽自卫着不让人靠近,等到鸡娃该出壳的日子时更呵护得紧。忽然有一天,听到它身下发出细微的啾啾声时很新奇,便缠着母亲快拿了给我们看,母亲会一只手挡住鸡的脸,另一只手在抱窝鸡身下把小鸡娃拿出来托在手掌上,它黄喙黄爪,颤悠悠绒球状,怯意的眼神啾啾叫着。抱窝鸡听到叫声,卧着的身子扭转过来,脖颈上的羽毛蓬松竖起,气愤地惊叫着制止,母亲只好把那小鸡娃放回去,等到最后一只小鸡或小鸭也破壳出来了,才把它们散放到院子里跑。 抱窝鸡可是一位称职的妈妈,领着它的孩子们在院子里散步或觅食,不厌其烦地教它们生存的本领,就像出生的婴儿需要生长中的奶水和食物的给养,鸡也一样,在喂养中渐次长大。 鸡的一生没事儿时喜欢偏着脑袋左右地摩擦自己的喙,这也是动物求生俱来本能的延续。鸡不择食,那是对饥饿时鸡的写照,逮着什么吃什么了。每逢春末,土地上会生出一种黑色会飞豆粒大小的硬壳虫,小孩子会拿了瓶子逮一些喂鸡,那可是鸡的美食,它们争吃时会打架,争吵得喋喋不休。而产下的蛋也舍不得吃,积攒起来拿到集市上去卖,换成油烟酱醋供一家人生活食用,或是扯两尺花布给孩子做衣裳。过日子吃紧,靠鸡屁股作经济来源,在那个时候还是很普遍的事情。 再说乡村里的女人都有一种通常本领。她们往地上撒一把粮食,嘴里咯咯地叫着,趁鸡围拢来抢食吃,打量着那只鸡脸红冠红焦躁不安时,是该下蛋了。趁它们吃得正欢不备一把抓起,用中指伸进鸡屁股里一探,就能算出什么时辰里下蛋,并嘱咐好家人要留神这只鸡,免得把蛋下到别处去了心疼。小伙伴在荒园子里玩耍,偶尔在草窝里捡到一两枚鸡蛋,是常有的事也天大的快乐了。 也有少了鸡就骂街的女人,丑话连篇像唱歌,谁又不傻没有谁会拾挨骂的,但听着会脸红,心里会鄙视那女人。不几天,看到自家院子的旮旯处有散落的鸡毛和花瓣似得爪子印痕,才知道是黄鼠狼夜里来背鸡了。那家伙鬼机灵眼睛贼亮,鸡看到它都不敢动也不敢叫,成了哑鸡憨鸡。骂过街的女人知道自己理愧,再碰到左邻右舍时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这都是以往的事了爱骂街的女人早已作古。 现在生活太好了,鸡鱼肉蛋都不敢多吃,怕吃出多种的“富贵病”来,往“野生”的食物靠拢,可自然环境破坏得这么严重,哪有那么多的“野生”可寻?譬如鸡吧,自家院子里散养的都不拿出来卖,在集市上想买到真正的柴鸡也不易。 后记:所以对鸡的怀想,是因为它与人们的生活相关着,还有更多息息相关的生灵,它们温暖过人们饥饿时的胃口,也是不可忘怀的。 2016年9月3日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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