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蚊子血 |
正文 | 暑假里,我想让我的孩子体验一下社会生活,就联系了一家风景区酒店,并亲自送孩子去实践。 因为没有实地考察,所以对对方的生活环境并不了解。我想当然地认为,风景区的酒店,不会怎么差。可是,孩子比我细心,不停地给我提问题,吃的呀,住的呀,特别是夏天蚊子多不多呀,等等,一大堆。我恼火地想:你出门是去锻炼的,不是去享福的!不问如何做好将要面对的工作,却仔细地询问即将面对的生活条件,真是城市孩子娇气惯了! 然而,转而一想,孩子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到异地生活工作,紧张是免不了的,提一大堆问题也是情有可原的。于是,心生怜悯,自动把一腔恼火熄灭在自己心里,耐心地给孩子一一解答。起初还能对付,到了后来,问到蚊子的问题时,我卡住了。 我是怕蚊子的人。夏天热,可以忍受;蚊子一叮一个大疱,又痒又疼,难受极了,不好忍受。当年我发愤读书的动力之一,就是因为乡下蚊子多,咬得受不了,想考到城里去,住在有纱窗纱门的房子里,能免受蚊叮之苦。现在,要孩子从没有蚊叮的地方到有蚊叮的地方,我于心不忍。 孩子问:“那里有纱窗纱门吗?” 废话!酒店能没有纱窗纱门? “我是说,员工住的地方,民工住的地方。” 哦,这可说不准了。酒店是盈利单位,为了降低成本,可能不给员工特别是民工安装纱窗纱门。所谓民工,我知道,孩子指的是临时工,包括实习生。 这一问,我回答不了。只能说:到了再看。 “到了再看,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说:没有纱窗纱门,我们就撤退!”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还没到达,就想撤退!这孩子,真是娇气! 但是,若真没有纱窗纱门,我能忍心让孩子在那里喂蚊子不? 只得向孩子承诺:下车后,我们多买点蚊香、避蚊剂带上;还给你买一套长袖长裤的睡衣。 “你要热死我!你还不如给我买个睡袋,我自己钻进袋子里睡,来个全封闭!让蚊子无从下口!” 我笑了。为这聪明,更为这风趣。 到了目的地,跟前来热烈欢迎的领导打个招呼,我们直奔住的地方。多承领导照顾,向导把我们引向条件较好的住宿地,我这样认为;因为那领导是我朋友的朋友,他吩咐了向导几句,我想大概是照顾一下的意思。 一排平房,没有纱门纱窗;一间房里四张床四个床头柜,外加满地的桶与盆,花花绿绿,塑料的。屋顶两样设备:一个有气无力疲惫不堪的吊扇正在有声地转动,一根锈迹斑斑纵贯全室的铁丝正挂满毛巾和湿衣。厕所在室外,走廊尽头,一个坑位。空地里支起两个水龙头一个水泥槽,管几十号人洗漱。 既然别人都能住下,我们也应该能住下。我想。 分到了床铺位,指定了住处,我们放下行李,准备住下来。上一拔人撤了,床单被抽掉,据说是换洗。在等待干净床单的空档,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床铺上剩下的白被单上。 怎么有这多红蚂蚁? 哦,那是密密麻麻的蚊子血的痕迹! 这就是投资几十亿开发建设的风景区的酒店?我是来错了地方,还是来早了呢? 决定撤退。那么多的蚊子血印,即使是在我乡下的娘家,也拿不出一件来“参赛”。我娘心疼我,暑假从来都不欢迎我回乡下去住。我如果把孩子放在这地方喂一个月的蚊子,我娘知道了,一定不认我是她的女儿。 何况,这宿舍的床,没有挂纹帐的地方。一夜里,要点多少盘蚊香,才能免去蚊子的苦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蚊子,是我夏季的敌人! 我不能把我亲爱的孩子交给敌人! 从小到大,我被教育要有吃苦精神。是的,有些苦是应该吃的;但不该盲目地什么苦都吃啊! 当我有选择权的时候,那些我可以不吃的苦,我坚决不去吃;同时也不让我的亲朋好友去吃。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免去多少惨痛,减少多少代价啊! 人啊,不要把自己弄得太贱!不必吃的苦,不要去吃。即使该吃的苦,也要尽量把它无害化。 给人强加苦难,把人沦为包身工,这不是培养吃苦精神,这是榨取人血! 想起马克思的经典名言:资本来到人间,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 蚊子本无血,那是吸食人的血啊! 多少人血,正在被新贵的资本这只巨蚊吸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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