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老猫 |
正文 | 说实在的,至今为止,老猫是什么,我依旧不清楚,甚至两个字是不是这么写,我也不确定。 只是,关于老猫的记忆如午后洒进树林里的阳光,一片一片的,在微风中摇曳,虽连不成片,但却很淡,很美,让已经长大的我禁不住再去咀嚼。但之所以说它很淡,很美,绝不是因为老猫的本身,只是,这大概是我童年里最纯真的一部分了。 老猫不是猫,至少大人们口中的老猫不是,应该是一件可怕的东西,藏身于幽暗处,犹如恶灵一般窥探着它的猎物,而小孩儿应该是它最好的食物吧!所以大人们常用老猫而不是妖怪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儿。然而,饶是我天生愚钝,抑或是从小和大一点的孩子混在一起他们忘记了告诉我老猫是什么,我当时的理解,老猫只是一张大花脸而已,对,跟京剧中的白脸差不多地那样吧。至于我是怎么把它和大花脸联系起来的,小孩子的想象力,谁又能说得清呢?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改革的春风刮了十年有余,终于刮到了中原腹地的小村,一时间或精壮或有头脑的男人纷纷背起行囊,走向喧嚣的城市,村子里留下了一间间空空的院子,还有一个个单纯的小孩儿。那时候还没有留守儿童的概念,就算有,这些孩子也不会丝毫为这四个字会给他们若干年后带来的遗憾感到担忧。 我家对门就是一个空旷的大院子——比我家可大多了,据说以前是个染布坊。它的主人就是众多前往异乡的村民之一。除了村里随处可见的蓝转瓦房作为堂屋外,还有相当气派侧屋,城楼一般的大门。院子里六七棵粗壮的大树,让这里免受阳光的直射而给人一种幽暗的感觉。因为长期无人居住,地上时常长满野草,落叶也有厚厚的一层。因为这里足够我们玩各种游戏,尤其是每到夏天就会有很多的蝉蜕,甚至村里唯一的一棵枣树也把一半的枝叶伸进了院里,具有足够的诱惑让这一群没人管的孩子逃过大人的监视,悄悄地钻进栅栏似的铁大门。 据说,那间常年锁着的堂屋里,有老猫! 至于据谁说的,我也记不得了,大概就是某个小伙伴随便说了一句,我就信了。我胆子不大,但却不时会有推开那扇锁着的门看看的好奇心。 但我始终没有去推开过的,一来门是上锁的,二来,我不敢。其实只要把下面的门槛拔出来(为清扫方便,老式房屋的门槛通常都是可以活动的),以一个小孩的身躯爬进去没有任何问题,我家的屋子我不知道爬进去过多少次。我之所以不敢,是因为我觉得能常年生活在那般黑暗里的生物,肯定是要吃小孩子的。就算比我大一点的孩子也同样不敢,可能他们真的知道老猫是什么吧,而大人们总是在很奇怪的笑着,告诉我们:里面是有老猫,要离那个屋子远点。 “有声音,老猫又在动了”。在院子里寻着蝉蜕的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慢慢地朝那间瓦房靠近。有时甚至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或者老旧的木门突然微震一下。“大家快跑!”我们一溜烟儿就向大门跑去,熟练的钻出去,直到我家大门前才感觉脱险。 不过第二天,我们又会出现在那个院子里了,只是与堂屋保持一定的距离。“快看,那里有蝉蜕。”一个比我稍大的女孩怯怯地指着堂屋的墙壁。那里有三只金灿灿的蝉蜕,看起来是刚脱下的,十分诱人。我壮了壮胆子,说:“我过去!”不料刚走出一步被姐姐拉回来了:“不要过去,万一被老猫抓走了咋办?”此时,透过门缝,我们仿佛看到了老猫在另一面盯着我们,瞬时我刚刚壮起来的胆子也没有了。这时只听得头顶的树叶在几乎感觉不到的微风中摩挲作响。 不过最终还是有胆大者过去把那几个并排附着在墙上的蝉蜕拿回来了。他径直跑过去,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又跑回来了,一脸自豪的表情,看看那扇门,仿佛在鄙视里面的老猫没有得手。 如果是我一个人,我是不敢进那所院子的。那群孩子中,我最小,一直被护着,所以胆子什么的,绝对算不上大。就算我有再大的好奇心,也不想被老猫抓住。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那时的新年还很热闹,在外的父母会陆续回到家里,孩子们会从那些略显得陌生的人手上接过新衣服和信念理论,兜里会揣上各色的爆竹,会吃到各种平时吃不到的食物,当然,至今仍被各地保留的腊月二十八贴春联的习俗村民们也坚持得很好。 “去,把这副春联贴到对面院子的堂屋上!”母亲大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好!”我拿起春联和浆糊就往对面跑去。尽管我还小,但贴春联已经很熟练了。父亲通常要到年三十晚上才能到家,目前要张罗过年要用的各种食材,我也就很小接过了贴春联的活。小到我都不知道这手艺是谁交我的。 可是,可是……当我靠近那间堂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肃杀的院子里,只有孤零零的我一个人。一阵莫名的慌乱后,我匆匆地放下手里的春联和浆糊,跑了回去。 “妈,今年为什么我们要给那间屋子也贴春联?” “你伯伯叮嘱的,也没多大麻烦,只贴那间堂屋就行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其实我并不是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够不着……”。确实,那里不像我家,门比较矮,又有比较稳当的凳子。我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极好的理由。 “那你把凳子搬过去吧,随便贴一下就行了”。母亲没有停下手中的活。我觉得有点委屈,她难道老猫的事忘了? “老猫~”我最终还是怯怯地说出来了。她扭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了。我在委屈中竟然有点生气了。 “老猫白天不敢出来,没事的。” 我勉强被说服,忐忑地重新走进院子,不过还没等我走到之前放春联的地方,我终于还是跑回去了,缠着母亲一起过去。她只是嗔怪一声“你这胆子啊~”,就一起走过去了。 好奇心依然没有消失,我们继续在院子里玩耍,似乎也在不断缩减老猫的势力范围,直到把它死死地堵在门地另一侧。尽管在秋风萧瑟的时候,我们会不知所以地从内心退让一些,但依然很有成就感,有时候甚至敢对里面的老猫说一些挑衅的话了。但我终究没见到过老猫,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 再大一点,我到邻村上小学了,听说村里还有一个地方有老猫,同样是蓝砖瓦房,不过这个却没有很气派的院子,而屋里也确实是住着人的,是个老人。 大人们描述得很真切——至少在当时我的眼里是这样的。他们说那个老人就是老猫,某某家的孩子就被他捉住过,吓得不轻。而小伙伴们偶尔好奇窥探时,刚好碰到过他吓人的眼神,赶紧逃命,也就更相信这是个吓人的地方了。但至少,我们见到过老猫了。 “老猫不是个大花脸吗?”母亲被我这样的问话愣住了,可能她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就回答道:“他有时候会变成大花脸哦,你不要靠近就是了”。后来,她干脆指着戏里的秦桧说,“看,就跟这个人一样。”也许那种形象刚好和我自己勾勒出的差不多,我倒是觉得很满意,不再追究,就跑到一边玩去了。 再以后,我知道的越来越多了,老师说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我相信了,但是有没有老猫,老师没说,我也一直很疑惑。 至于我什么时候意识到老猫的真相,我也不记得了。只不过在那个连电力都没办法保证的时代,在那个人口密度最大的平原上,一群本应寂寞的少年,居然在童年里留下了一丝探险的感觉。如今,当初的小伙伴们,要么已经嫁人,要么也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操起了整个家的重担,谁也没再提过老猫的事。那些经不起推敲的天真,可能早已像那座院子里最下层的落叶,将会被永远埋藏。 后记: 不过现在想来,当时大人们也并非在纯粹的吓我们。90年代的乡村,村民们对鬼神之说还是有传统的敬畏。就连我的父亲,还坚信我能在学习上一帆风顺并考上重点大学是奶奶的庇佑。而我呢?经历过正统的高等教育,自然不相信鬼神妖魔,但这些事物若真的存在,我也并不会感到有任何惊讶,大自然的奥秘谁说的准呢?我时常在想,如果鬼神不存在,为什么世界各个角落都不约而同地有类似的传说,仅仅是巧合吗?后来想到,因这世界文化虽有千万,但人本性终究是类似的吧,对于一些不能解释的自然现象,思维习惯也大体相同,鬼神之说并无奇怪之处,相反,当初所谓的转世轮回,和现在的质量守恒,其实都是通过观察大自然得出来的,只不过古人把物质分的不够细而已。说不定鬼神其实也是确实存在于我们的世界的,比如某种力场?某种电磁波?或者真的有平行世界也不一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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