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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错把春心付东流(2)
正文

三嫂的哥哥是一个盲人,住在我们村的最北边。拉得一手好二胡,什么曲调只要从他耳里过一遍,就会烂熟于心,分毫不差的演绎出来。每当他出门时,十几个小伙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嬉戏、挑逗。在他要经过的路上拉一道草绳绊他,常常跌得鼻青眼肿;用土块掷他,他就挥动手里的木棍乱舞,一个人怎敌得住十几个顽童,最后他仰天长啸,这时我清楚地看见只有白的眼白里流下一串串清泪。

而今,每当我寂寞寥落时,不由得想起他。

孩童们耍笑他、欺负他,在单调乏味的生活中寻找一点乐趣,没有同情、没有恻隐、更缺失了爱心,这固然惨忍,那么他们的大人呢?

我清楚的记得,有一回,天因下雨,社员们没有出工,三嫂的哥哥被那些小孩故意引到一个水坑里,爬起来,滑倒;爬起来,又滑倒……那种滑稽相惹得旁边蹲着的几个大人哈哈大笑,露出了被旱烟熏得又黑又黄的牙。

我虽然没有参与到这种恶作剧中,并不是我富有同情心,而是怕妈妈打我,只因为他是我末过门的嫂子的哥哥罢了。

多年以后,他在水里挣扎时的情景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定格在我的心灵深处。

在小学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确实记不明白了。学校里召开了一次批斗大会。斗的是在我们村河对面的一对陈姓父子。批斗会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口号声中开始了,大队支书一声令下:把挖社会主义墙脚的犯罪分子陈**父子押上来。父亲躬腰驼背,胸前挂着一背兜驴粪;儿子是从这学校刚毕业的学生,脸上稚气未脱,他胸前挂着一筐干草秸杆。父子俩到学校里来时,已经在几个队里转过了,脖子里被绳勒得血渗出来了。

原来父亲是生产队里的饲养员,利用便利的条件,偷了几筐驴粪烧炕,草秸是牲口吃剩下的,偷回家做饭。被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监督出来,阶级斗争出现了新动向,自然要把它扼杀在摇篮之中。父子俩就成了这次的批斗对象。

先是大队干部宣布罪状,积极分子发言,学生代表发言,他们在台上纷纷控诉犯罪分子的罪恶行径,对社会主义建设的破坏,对共产党领导的不满。台上发言的声泪俱下,台下倾听的群情激愤,口号喊得声嘶力竭。在老师的鼓动下,学生们恨不得把他俩碎尸万段,有跑到跟前用嘴唾的,有上去用脚踢的,用掌搧的,这气氛感染得小小年纪的我也拿了一根扫帚上掉的竹棍,狠狠地抽在儿子的脸上……

长大了,明白了,也后悔了,可这世上那有后悔药可吃?睡梦中有时会梦见儿子那充满稚气的脸,惨白惨白,还有那几道鲜红的血印。

在八年级历史课本中,提到那段历史,轻飘飘地写道:是探索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失误。

佛家有言: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莫非我这淹蹇困顿的生活就是那几竹棍的报应吗?

渐入老境,小时候的那几竹棍像梦魇时时困扰着我,让我不和安生。世上痛苦的事,并不在痛苦本身,而是生活在痛苦中的人拼命地去欺负比他更痛苦的人。

长夜无眠,耳边回响着三嫂哥哥那凄凉的二胡声。同样是寒冷的冬夜,同样过着萧瑟的生活,那一声无依无靠的抖弦,呜咽幽怨,如泣如诉,传递出人生的艰难困苦;孤独凄清,轻回低转,坐着坐着不由得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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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5 14:15:21